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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帆站在瀑布下面，覺得這個訓練專案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的肩上扛著一根扁擔，扁擔的兩端各有一個水桶。
瀑布的水不停地衝擊著其中一隻水桶，而另外一隻水桶裡，大約只有一碗水的量。
濟川要求他保持在一炷香時間的時間內扁擔不出現任何傾斜搖晃。
且不能用雙手觸碰扁擔。
他只能在那隻空桶之中不斷注入靈力，以保持兩邊水桶的平衡。
這個訓練的難點不在於兩個桶的重量差距，江一帆在半日之內已經學會了如何保持一隻裝滿水的桶和一隻空桶的平衡了。
難點在於瀑布沖刷水桶的力量是不停變化的。
瀑布的水不斷衝擊著水桶，又從水桶中不斷溢位，水量時大時小，變幻莫測。
江一帆要根據水桶中不同的水量，及時地調整另一隻水桶中的靈力配比。
這種變化是即時的，如若反應不夠及時，扁擔立刻就會失去平衡。
更難的是瀑布對於水桶的衝擊力。
若說那隻桶中的水量變化仍可以透過肉眼判斷，那瀑布的衝擊力就完全無法觀察了。
水流時大時小，因此需要配給的靈力也要隨之變化。
一炷香的時間，保持這根扁擔的完全平衡，江一帆覺得這根本就不可能。
“濟川師父。”江一帆喊道：“你確定這個是人類能完成的任務？”
一整天下來，他毫無進步，哪怕是最高階的AI計算機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精確的受力分析和力量配比吧。
“不難。”濟川坐在一塊石頭上，手中拿著一根釣竿，魚竿中掛著一根線，卻沒有鉤。
“清溪淺流，皆成境界。要學會控制靈力，首先要學會和水對話。”
道教之中，對於水的哲學研究頗深。
水於自然之中，是最無害的存在。
任何人都可以用眼睛去觀察，用耳朵去傾聽，身體去感受。
但是你無法用眼睛去定義它，因為水無定形；不能用耳朵去命名它，因為水無定勢；不能用身體去測量它，因為水無恆溫。
隨處可見，卻又變化莫測。
柔軟時破不了一塊豆腐，鋒利時能擊穿一副鋼甲。
但理解這些，對江一帆控制水桶沒有任何幫助，他的扁擔在半炷香的時間裡被擊飛了幾十次。
他有些不耐煩了，本來覺得隨著時間的累積，在自已長久地練習下慢慢會有所進步吧。
可時間越久，他的心態越煩躁，反而控制得越來越差。
在他有生以來，這是第一件事情越是練習，越是朝著反方向發展的。
那濟川就在他的邊上釣了一整天的魚，那無鉤的魚竿不出所料一條魚也沒釣上來。
期間江一帆幾次出言向他請教，可他每次都說些看似高深實則故弄玄虛的話，對他的訓練毫無幫助。
他有些懷疑濟川是不是真的在教他，而是單純地想要折磨他而已。
大約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江一帆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道觀。
當日初次與小白簽訂契約那天，一整天的戰鬥都沒有讓他覺得如此疲累。
而回到道觀中，迎接他的是濟閒安排的靈力訓練。
他將毒素塗抹在每一根針灸上，再扎入江一帆的穴道之內。
每當此時，濟閒都會讓小白離開他的身體，讓他用自身的靈力來對抗毒素。
有時成功了，靈力將毒素吞下，便獲得了整體靈力的增長。
有時失敗了，毒素過重，自身靈力無法抗衡，便暈了過去，只能讓小白回到體內，以靈獸靈氣療毒。
這過得是非人一般的日子，每天好像都是薛定諤的毒，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道自已今天到底是睡過去還是昏死過去。
儘管如此，濟閒的這種訓練仍讓江一帆覺得好受些。
在痛苦與不安中，他至少能感覺到自已每天都在成長，靈力隨著一天天的試毒不斷變得更加強大。
可是靈力越是變得強大，對於濟川的力量控制訓練就越困難。
靈力增大以後，他只要稍一用力，兩邊的水桶便會失衡。
現在別說保持扁擔一炷香的時間不動了，只要他一使用靈力，其中一隻水桶便會飛出去。
濟川依舊每日安靜地坐在那塊大石頭上釣魚，許多天了，一條魚都沒釣到，當然也不可能釣到，但他卻絲毫沒有厭煩。
江一帆覺得他很奇怪，這些天他每天都是在石頭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幹別的，也不和江一帆聊天。
他難道不會覺得無聊嗎？
這是江一帆心中的疑惑。
之前與他說話，覺得他應該不是一個沉悶的人，心思還是比較活絡的，怎的現在變成了個釣魚的呆子？
於是，江一帆開始觀察他。
從觀察它的身體，到感受他身上的氣息。
江一帆想起之前便留意到的一個事情，就是他無法透過神識外放來探測濟川的存在。
而此時，若是閉上眼睛，他驚奇地發現，無論是從聲音還是氣息上，濟川這個人好像都完全不存在。
若是看不見他這個人，聽不到他的聲音，這個人好像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雖說這種說法很怪，一個人當然是透過聲音和形狀被人感知了，但濟川身上的這種不同很微妙。
他就那麼坐在石頭上，好像本來就是這石頭的一部分。
他如溪中之石，如林中之木，與自然之中，明明存在卻沒有任何特殊。
江一帆再一次用神識探查他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一個很奇特的事情。
其實他是能感知到濟川的存在的，不過，他在神識裡並不以人的姿態出現，而只是這個自然的一部分。
他溶於水裡，化在風中，如地裡的一棵草，溪中的一條魚，林間的一棵樹。
即使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卻完全無法注意到他。
不只是神識無法探測到他，江一帆有一種感覺，只要他想，你甚至用肉眼都無法觀察到他。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幅畫，這個人明明就在畫中，但你卻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他既是畫的一部分，亦是這自然的一部分。
清風拂過他的身體，又從他身體的另一側穿過。
溪水浸溼了他的身體，又順著他的衣衫流下，返回到自然之中。
“要學會，和自然對話。”
江一帆的耳邊傳來濟川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