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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從醉春樓回來後，我在房中昏天暗地地睡了三天三夜，才堪堪將使用璇璣損耗的精力補回來。
這三天裡公子倒也還算人性，沒逼我起來，還每日都將裝好的糕點和茶水送到我房中，除了小白偶爾蹦上床用爪子撓我的臉讓我起來陪它玩以外，倒還真沒什麼值得我煩的。
三天後我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
我坐在床上抬眼往窗外望去，入眼便是夜色沉沉，繁星微微裝點夜空，月色如水般洩進窗戶裡，留下銀白色的光斑。
我看著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穿好衣服，然後翻身下床。
由於在床上躺了三天，我連步子都是虛浮的。我一邊走一邊感嘆，這璇璣真心不能亂用啊，這次是睡三天，下次指不定就是十天，再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我虛浮著步子走到門前推開門，一時間被擋在門外的月光散散地洩了一地。我深吸一口氣，然後伸了個懶腰，懶散了三天的筋骨又漸漸活了起來。
不遠處坐在院子裡石桌邊乘涼的公子聽見聲響微微偏頭，瞧見我後勾了勾嘴角:“醒了？睡得可好？”
原本趴在他腳邊打瞌睡的小白聽見他的聲音，抬起眼皮懶懶地瞧了我一眼，很是不屑地輕吠了一聲，然後似是賭氣般，轉了個頭繼續睡了起來。
我撇了撇嘴，也不管這個沒良心的，抬眼向公子看去。
公子今日著了一襲青色單衣，墨色長髮未束，散散地垂在身後。腰間暗青色的腰帶上用銀線繡了祥雲，一塊淡青色的玉佩靜靜垂下，手中握了只瑩白色的酒杯。月光之下，他微微偏著頭，對我笑得格外妖孽。
我摸了摸鼻尖，也衝著他“嘿嘿”一笑，道:“自然是好！”
空中似有若無地散著一股淡淡的酒香，我吸了吸鼻子，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身邊坐下，看了看桌上瑩白色的酒壺，道:“公子，你又在喝酒啊？”
“嗯。”他輕輕地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瑩白色的酒杯，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
我嚥了咽口水，心想不愧是天庭眾多仙女中意的人，不僅臉長得好看，手也生得比女兒家的還好看些。我咂了咂嘴，感嘆了一聲，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公子似是沒發現我的小心思，提起酒壺為我倒了一杯，然後推至我面前:“可要嚐嚐？”
我點點頭，很有興致地端起杯子，先是嗅了嗅溢位的酒香，然後才將杯子湊到嘴邊輕輕地抿了一口。
這酒雖看起來清冽，還散著幽香，可喝起來卻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醇厚的酒香入口即散，然而還沒等我仔細品嚐，一股苦澀便漸漸散了開來。那股苦意綿延不絕，從舌尖一直苦到心裡。
我抱著酒杯皺了皺眉，公子見了，善意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我抬頭看他，指了指手中的杯子，臉苦的都皺成了一團:“這酒真苦。公子，你是不是拿錯了？”
公子晃著酒杯淺笑:“沒拿錯，這酒，本來就是苦的。”
我疑惑著抬頭看他:“酒應該清冽醇厚，就像你給我喝的桃花釀和梨花白一般，為何這酒是苦的？”
公子敲了敲白瓷的酒杯，嘴角隱約含了抹笑:“你可知，這杯酒叫什麼？”
“叫什麼？”我順著他的話問下去。
“但飲杯是酒，此生長相守。”公子看我，眼底笑意蠱惑人心，“這杯酒，名字叫做‘長相守’。”
我撇了撇嘴:“既是長相守，就應該是甜的啊。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高興都還來不及，又為何會苦？”
公子聽了我的話，失笑著搖了搖頭，低頭看向杯中的清酒:“這世間哪裡有真正的長相守？世人因愛而不得，求而不能，所謂的長相守，都不過是今朝歡愉，一世長殤罷了。”
公子微垂著眼，月光撒在彎而長的睫羽上，留下一片暗淡的陰影。他臉上明明掛著笑意，可我卻從中瞧出一絲苦澀來。
仔細想來公子也確實說的很對，就畫素月與宋臨淵，他們期盼著與彼此相守一世，執手偕老看雲捲雲舒，可到最後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不得不分離兩地。
這世間兩情相悅的人都不能在一起，又哪裡有真正的長相守？就像公子說的，都不過是今朝歡愉，一世長殤罷了。
我低了低頭，看向杯中自己的倒影，突然心血來潮地問道:“公子，你為什麼會喜歡釀酒？”
他愣了愣，眼底光芒漸漸深沉:“自然是因為，有人喜歡喝我釀的酒。”
他的這句話輕而纏綿，帶著回憶的美好，卻又暗含了幾分苦澀的意味。
我一聽，彷彿聞到了八卦的味道，連忙抬頭殷勤地看他:“誰啊？公子，該不會是你喜歡的人吧？”
他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看著我笑得格外好看:“你猜。”
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在逗我，很有興致地猜測:“我猜肯定是！天庭有那麼多仙子都喜歡你，你卻看都不看她們一眼，肯定是有喜歡的人。我在九師姐的話本子裡也見過許多例子，況且……”我看著他眨了眨眼，“你總不能真的是為了男人吧？”
公子喝酒的動作一頓，握著杯子咳嗽起來，似乎是被嗆了一下。
我看了看他的反應，以為是被我猜中了，想起我在天庭時聽見那些仙子平常嚼舌根的話，不由得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道:“公子，你該不會……真的是為了男人吧？”
公子平復了一下心情，握著杯子很是無奈地笑了一聲:“不是。”
我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果然那些仙子都是瞎猜的，公子定是有喜歡的人吧。”
他挑了挑眉，不承認也不拒絕。
我喝了杯酒，覺得有勇氣了些，看著他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知公子的心上人是哪位仙子？我可有聽說過？”
“我的心上人……”公子頓了頓，眼底眸色漸漸漆黑深沉了起來，他抬了抬頭，漆黑的眸子裡倒映著天空，似有星光落入。
好半晌我才聽見他淡淡的帶著點笑的聲音，那笑繞進眸子裡，絲絲縷縷地纏繞在一起，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死了，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