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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衛老侯爺已過了三七,有關於廣陵侯府的各類密辛卻在城裡日囂塵上,鬧得沸沸揚揚起來。
就連沈星奴這個醉心於醫書的內宅女子都聽說了一兩耳朵。
飯桌上,阿祿一邊咬著饅頭,一邊繪聲繪色的講著外頭聽來的傳聞:“那衛老侯爺一走,原本該是他大兒子衛修襲爵,誰知道他竟然一哭二鬧,寧死不肯接受這爵位!你們說這事鬧的!”
“那豈不是落到衛朔身上了?”
季逢安好奇的問了一嘴。
“誰說不是呢!”
阿祿喝了一口粥,“哎,星奴!你剛來咱們這,肯定沒見過廣陵侯府那兩位公子吧?”
沈星奴搖頭。
阿祿搖著頭,一副“可惜了”的表情,“你不知道,他們家那倆兒子可是京城裡多少女子的仰慕物件!”
沈星奴敲了敲他的手指,瞪了他一眼:“別人再如何,耽誤你早上喝稀粥了嗎?還不快些吃,一會兒師父還得出診呢!”
逢安醫館名氣日盛,沈星奴便開始有意識的攢錢。
眼見院子裡僅有的人手已開始忙不過來了,她意識到,是該添置些新的人手了。
她將想法同季逢安講了,想得到他的許可,誰知季逢安卻大手一揮,將內宅事務一併交給了她來打理。
沈星奴也樂得攬活,除非遇到疑難雜症,否則平日裡她是不情願隨師叔出診的,所以她有的是時間。
待在家中的這些時日裡,她在鑽研醫術之餘順手也處理幾手內宅事務,從一開始的沒有經驗,到現在逐漸也得心應手起來。
沈星奴是個雷厲風行之人。
但是當季逢安看著她領回來一個小瘦猴的時候,還是著實吃了一驚。
“你昨天才說要添新人,我還當你說笑.”
阿祿也跟著去了。
他放下菜籃子,說著:“咱們今個也是趕巧了,我和星奴姐也是偶然遇見,就順便將他領回來了.”
小男孩約莫十來歲,比阿祿還要小上四五歲。
小男孩光著一雙腳,頂著一頭亂髮,渾身上下髒得看不出顏色。
此刻他絞著手指,正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環境。
“阿祿,”沈星奴指了指小男孩,“你快帶樂寧去洗一洗,換身乾淨衣裳!”
阿祿應和著,拉著樂寧的手便去了。
半個時辰過後,當樂寧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已然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
季逢安讚許的點了點頭,“小孩,你父母呢?”
樂寧直勾勾的盯著他,“他們都死了.”
沈星奴解釋著,“他跟隨父母從盂縣逃難到此處,如今父母都沒了。
侄女遇見他的時候,樂寧正在街上同野狗爭食,我看著可憐就……”“倒是個可憐的孩子,”季逢安伸手想摸他的頭,卻被小男孩躲開了。
季逢安一愣,收回了手後笑著問道:“你可識字?”
“……識得一些.”
“挺好,挺好,那就讓他留下吧!星奴,你安排一下.”
有了師叔的這句話,沈星奴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她將阿祿的房間稍作改動,又放置了一張小床,鋪上了軟和的褥子。
“樂寧,你先將就一下,暫同你阿祿哥住一起;等咱們寬裕些了,我再給你騰一個屋!”
樂寧一時有些失措,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沉默良久,他才悶悶的應了一聲。
“那就乖乖睡覺吧.”
樂寧點了點頭。
他摸了摸厚實的床鋪,兩隻眼睛忽然不可抑制的紅了起來。
儘管床鋪很小,幾乎只能容納下他一個人,但他心中已經無比滿足了。
他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順從的爬上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這一切幸福得不像話,真怕是一場夢啊!也許是太久沒有睡過如此舒服的床鋪,也許是這樣的日子太有安全感,樂寧竟然一覺睡到了巳時。
等到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院子裡的喧囂一瞬間充盈了他的耳朵,他倏地跳到窗戶旁邊小心地偷窺著外頭的情形,才發現沈星奴和阿祿都忙著,根本顧不上理會自己。
他著急忙慌的穿好衣裳跑到了院子裡,儘管他表現得很積極,但眼下四顧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忽然,沈星奴聽到季逢安的呼喊,她將招待客人的茶壺往身旁一放,便匆匆的離開了院子。
樂寧紅著臉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拎起了茶壺,學著沈星奴的模樣給候診的病人們倒起茶來!沈星奴站在角落裡默不作聲的觀察著這一切,她見樂寧雖然只是倒茶,但做事卻頗有條理,手上的動作也不緊不慢的,茶壺雖重,他卻從未出錯。
看得差不多了,沈星奴裝作不經意的回到了院子,樂寧甫一見她,立馬有些慌了。
“呀,你小子真能幹,比我做得好多了!那以後院子裡來了客人,倒茶的活計就交給你了.”
“……好!”
樂寧深受鼓舞,眼裡迸發著亮亮的光芒,“我一定把這活幹好!”
沈星奴和阿祿相視一笑。
在季逢安的精心調理之下,郡伯夫人已悠悠醒轉,精氣神逐漸恢復,每日也能清醒兩個時辰了。
只是她體內餘毒未清,倒是頗為惱火。
倒不是此毒無藥可解,實在是毒性已進入五臟六腑,留下了嚴重的病根了。
至於下毒之人是誰……那就是他們的家務事了,醫者不便過問。
饒是如此,左丘明對季逢安已是千恩萬謝了。
他是個性情中人,不但大手一揮解決了他們當初面臨的窘境,還直接給了他們豐厚的銀兩作為酬謝。
所以沈星奴除了鑽研醫術以外,現在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半夜數錢。
在又一個失眠的夜裡,她掏出了錢匣子,將手上的錢全都過了一遍——整整有四百五十七兩八錢!竟已積攢這麼多了!她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
或許再開一家分館?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樹大招風,儘管目前尚且可以把高陽郡伯作為靠山,但自己早已得罪了整個新垣城的醫行,尤其是邱立行那個小人,更是首當其衝。
他上回來朝師叔主動丟擲了橄欖枝,想給彼此一個臺階下,然而卻又是不歡而散……儘管師叔的做法沒有錯,但是得罪小人畢竟是一件風險很高的事情。
一時間,她也沒了頭緒。
疲憊至極的她逐漸放空,抱著被子沉沉睡去。
深夜,一輛馬車行駛在寬闊的青石路上。
“公子,上回我所說那為高陽郡伯夫人接生的神醫就住在這裡了.”
衛朔掀開簾子,月光下,大門上那“逢安醫館”四個字正映入了他的眼簾。
卓巖開口詢問:“是否明日請他來為您請個平安脈?”
“不必了,”衛朔聲音冷淡,“我讓你找的人,進展如何?”
卓巖垂下頭,面露難色:“屬下沒用……”衛朔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次日。
阿祿一早便起來掃了院子,熱了饃饃,還熬了一鍋香噴噴的蔬菜粥。
幾人圍著小方桌香噴噴的吃著。
樂寧默默地喝著粥,眼巴巴的瞧著盆裡的饃饃,還想再拿一個。
阿祿假裝瞪了他一眼:“想吃就拿,別拘著!”
樂寧嘿嘿一笑,飛快的的拿了一個最小的。
見這孩子日漸開朗,沈星奴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
季逢安放下碗筷,移步到一旁的石凳上盤腿而坐,隨即捻鬚閉目,沉緩呼吸。
沈星奴和阿祿早已見怪不怪了,樂寧卻痴痴地看著,目光中流露著不解。
“星奴姐,阿叔在幹嘛?”
“他呀,”沈星奴喝著粥,不疾不徐的說道,“他在採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
“那你們為什麼不……”阿祿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道:“我們都是年輕人,陽氣足夠了,不需要!”
樂寧的表情似信非信,沈星奴卻笑出了聲。
正說笑著,門口卻迎來了客人,那人穿著長衫,揹著雙手,嘴角上頭兩抹鼠須格外矚目,卻是兩條街外孫記藥材鋪的掌櫃。
“喲,正吃著呢!”
孫掌櫃自來熟的走進了院子,“院子小了點,但是佈置倒還是不錯.”
他環視一圈,自顧自的坐到了季逢安身邊,阿祿客氣的招呼著:“孫掌櫃,您要不要吃點?”
他擺了擺手,“我吃過了,這回是專程來找老季的.”
沈星奴低下頭,嘴角一勾。
從前他們被醫行所不容時,他們躲得比誰都快;現在好不容易紮下根來,有些人倒三天兩頭來混臉熟。
但孫掌櫃這個笑面虎卻來得極少。
此刻聽他一口一個老季,大家心裡頭別提多彆扭了。
季逢安趁勢起身倒了杯茶水,站得離他遠了些:“不知孫掌櫃找我有何事?”
孫掌櫃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的幾人,笑呵呵的說道:“咱們進屋聊.”
二人到了會客室,沒過一會兒,屋裡邊便傳來了季逢安激動的聲音:“這萬萬不可!”
隨後房門一開,季逢安怒氣衝衝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孫掌櫃忙跟了上去,連聲勸著。
“你、你別急嘛!這是雙贏的事,別那麼死板……”季逢安絲毫不客氣:“你說的也沒錯,在下實在是迂腐,怕是做不來你所說的事。
你要雙贏,那就去找別人雙贏吧.”
“你,”孫掌櫃欲發作,但還是耐著性子勸道,“老季呀,你看,我只需要你在開方子時稍微的、就那麼隨口一提,讓他們到我的藥材鋪裡買藥,其餘的事你也不用管,這又不違揹你的良心不是?”
季逢安晾曬著藥材,忍著心中的不快,“你別說了,你們孫記藥材鋪赫赫有名,日進斗金,也不愁沒生意做.”
孫掌櫃老臉一紅,他又何嘗聽不出季逢安說的是反話?“老季呀,你也是個老江湖了,這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有我孫記藥鋪,還有他劉記、馬記!不瞞你說,我這藥鋪也有邱行首的股,你若同我合作,那也算賣了行首一個面子,你以後的路啊,也好走得多!”
聽到這話,季逢安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下。
他氣得吹鬍子:“你再不走,我先下你的面子!”
樂寧十分有眼色,他拿起掃把故意在孫掌櫃面前揮來揮去,揚起了一地的塵土。
“勞駕勞駕!”
孫掌櫃被一路驅趕到了大門口,他氣得跳腳,壓著滿腔怒火冷笑著說道:“好啊,你如此不識好歹,我這就告訴行首,讓你待不下去!”
季逢安將藥材篩得嘩啦作響,聽著孫掌櫃的威脅,他哼了一聲。
“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