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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妖獸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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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耿耿,明月在天。

蟄伏一年後,司徒平終於得以御劍飛行,獲得外出採集草精木靈的資質。

他期待這一天已許久。

雪野派在火石山建立基業,風頭正盛。

派中風景與別處不同——駕馭弟子極其嚴苛。

司徒平只有採集到足夠分量的草木精華,方可請假探視闊別已久的茅草屋。

要說心中不曾掛念,自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從騎羊歷險開始算起,他離家已經整整五年。

想到這裡,一股焦躁的情緒在夜色中升騰而起,纏繞著他。

司徒平不由自主地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摸了摸腰間。

腰間的乾坤袋空空如也。

腳下的飛劍發出不明不滅的幽幽藍光。

繼續御劍前行,怕是飛劍靈力不能支撐到返回火石山。

他躊躇片刻,一咬牙,越過溪流和山丘,飛躍沉睡的村莊與田野。

寧嚐鮮桃一口,不要爛杏一筐。

司徒平初出茅廬,一心想找到絕佳的藥草,不負所學。

藉著月色,他俯瞰下面的山山水水。

不看不知道,只有一眼,他便心念大動。

竟是難得的寶地。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幽微靈秀地,方能孕育不同凡俗之物。

司徒平按下劍光,進入密林之中。

密林被一片平整草地所包圍。

草地外圍,則是巨大安靜的岩石,光禿禿的。

淙淙水聲傳來。

他沒有費太大力氣,便在柏樹林中找到幾株上乘花花草草。

司徒平撐開乾坤袋,心中一陣竊喜。

不枉遠道而來。

該不會是哪位高人的洞天福地?胡思亂想之際,他猛一抬頭看到一株大柏樹後不遠處,一道白光閃過。

司徒平朝著光的方向看過去,像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野兔。

奇怪的是,這隻野兔沒有在灌木叢中,而是在長長的枝葉尖上行走。

腳不點地的樣子,透出一絲絲詭異。

司徒平放輕腳步往前移動,屏住呼吸,仔細望去。

這“野兔”四腿修長,通體潔白,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確實像鳥兒一樣攀在新生的樹幹上。

大小和野兔差不多,五官四肢輪廓分明是一隻馬!小白馬四隻晶瑩精緻的蹄子輕輕落在長長的野草上,野草微微彎下腰,好像在鞠躬。

司徒平感覺自己的心臟某一刻忘記了跳動。

他竭力吞下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讚歎與尖叫。

幸好沒有驚動這造物主的傑作。

司徒平記起自己在司天臺藏書閣中看到的記載:有些靈花異草經過百年、千年修煉,可脫卻草胎木質,化為動物之狀,通體晶瑩如玉。

它們跟著風兒搖擺,到達根系到不了的所在。

可不就是眼前這個樣子。

司徒平抬頭看夜空中的一輪皓月,暗暗祈禱,今天在月光下相遇,一定是特別的緣分。

這些靈物,普通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壽。

修行之人吃了,可省卻數年甚至數十年的苦練勤修,簡直是可遇不可求。

司徒平心中暗道,小白馬呀小白馬,請你離開紮根的山水一趟,我才能回自己的老家。

兩害相權,得罪了。

小白馬因是植物幻化而成,不能離根系太遠,且不可觸到土地,否則便要生根。

司徒平蒐集起全身上下的耐心,等待時機。

微風拂來,站在野草莖上的小白馬,隨著風的節奏輕輕移動。

它歡快地向前邁了幾步。

已經到達柏樹林和野草地相交邊緣。

司徒平一動不動躲在樹後,暗自思索。

柏樹林是小白馬的主戰場,四處都有遮擋,難以追趕。

必須等它離開樹林到草地上,憑藉御劍之術,才有幾成把握。

司徒平忍不住把手放到佩劍上。

劍的靈力還能支撐。

一隻夜鳥驚飛,發出彈開樹枝的聲音和刺耳的叫聲。

小白馬四下環顧,回過頭來,警惕的望向柏樹林。

這只不合時宜的鳥類!司徒平幾乎把自己貼到了樹裡。

片刻之後,司徒平偷偷把眼睛望向小白馬方向。

不遠處的平整的草地上,飛來幾隻五彩斑斕的大蝴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小白馬見四周並無異樣,放下心來。

它抑制不住花花草草招蜂引蝶的天性,踏著草尖向蝴蝶跑去,試探幾次,終於歡快地衝出柏樹林。

機會稍縱即逝。

司徒平緊隨其後,立刻御劍而起,向小白馬飛去。

破空之聲傳來,小白馬回頭看到從柏樹林裡衝出來勢洶洶的龐然大物。

司徒平時機拿捏得剛好,返回樹林已經來不及。

受驚的小白馬無奈之下,在草尖上撒腿狂奔,進入了寬闊的草地。

視野中的草地就像中年男人的頭髮一樣,肉眼可見變得越來越稀疏。

司徒平馬上就要看到光禿禿的岩石了。

小白馬定會逃無可逃,走投無路。

天助我也!司徒平幾乎要將這小白馬視作囊中之物。

他揚起飛劍,挽起幾朵劍花,在小白馬身後畫了一個圈。

有前方岩石作為天然屏障,加上劍光加持,剩下的就是甕中捉鱉。

司徒平深吸幾口氣,一步步朝著岩石和草地相交之處而去。

大塊岩石堆積在一起,卻並非完全的不毛之地。

水流沖刷,天長日久,竟然也積攢起細細淺淺的沙礫。

被調皮的風帶到此處的野草籽,頑強地紮下根,奉獻出一抹抹瘦綠,點綴著岩石。

小白馬艱難前行。

一些難纏的荊棘離散分佈在光禿禿的岩石上。

這一團雪白跳到一棵荊棘灌木上。

司徒平在草地邊緣停下飛劍,展開乾坤袋。

乾坤袋蘊有微弱而綿長的靈力,設計巧妙,只進不出。

他聚精會神,兩眼放光,小心翼翼地向小白馬走去。

距離小白馬所在荊棘幾丈遠之外,有一塊磨盤大的石頭。

石頭上長滿好像已經枯死多年的小灌木,枝枝杈杈。

站在荊棘上的小白馬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它遙望著灌木,似乎是估測自己有多大的把握跳躍到灌木之上,而不至於跌落到岩石上。

在它猶豫不決之際,司徒平步步緊逼。

情急之下,小白馬發出吱吱叫聲,嗚嗚咽咽,好像哭泣。

這大概就是招蜂引蝶的代價。

司徒平的手朝小白馬所在的荊棘伸過去,只剩下臨門一哆嗦。

盯著枯死灌木目不轉睛的小白馬突然之間大驚失色,全身幾乎變成橙色。

司徒平吃了一驚。

小白馬在荊棘上胡亂蹦跳,完全失去章法。

它的叫聲由哭泣變成驚恐。

驚慌失措中,它居然掉轉過頭,主動跳到司徒平身上。

這是什麼操作?司徒平看不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司徒平順著小白馬目光朝枯死的灌木望過去。

一片巨大的陰影以與其不相稱的靈巧,從枯死的灌木上升騰起來。

確切地說,這枯死的灌木變成了巨大的陰影。

滿載著枯死小灌木的石頭上放出兩道幽幽綠光,電射星馳。

千鈞一髮之間,司徒平一手握住驚恐萬狀的小白馬,本能往後奮力一跳。

隨著司徒平這一躍,幾根灌木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釘到他剛才站立之處,將石頭擊得粉碎,當真有開碑裂石之力。

如果不是眼疾腿快,司徒平已命喪當場。

直接回老家了。

原來那片枯死灌木從來就是灌木,灌木下的石頭更不是石頭。

這是一隻磨盤一樣大的刺蝟。

它伸個懶腰,瞪起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望著司徒平的方向,緊盯他手裡的小白馬。

是個識貨的。

這隻猛獸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動起來,發出渾厚的骨骼移動之聲。

根根倒豎的粗大的刺,在月光下流動著金黑相間的小短光。

顯然是淬有劇毒。

司徒平大駭,急忙轉過身來,抽出佩劍,駕起遁光。

佩劍的藍光已經暗淡下去。

司徒平剛剛起飛,劍光就被幾根破空激射過來的刺所阻住,旋即被迫降落。

電光火石之間,這巨大的刺蝟靈巧地一躍,輕輕鬆鬆跳到草地上,擋在司徒平前面。

這等神速,就算駕得起遁光,也跑不出妖刺的射程範圍。

妖獸將司徒平包圍了。

小白馬緊緊抓住司徒平的肩膀,吱吱亂叫。

司徒平心中冰涼,一步步退到岩石上。

就像剛才司徒平從草地上步步緊逼小白馬一樣,此刻這隻巨大而靈巧的刺蝟步步緊逼。

獵人變成了獵物。

司徒平打量這不速之客,推測它的來歷。

妖獸本已在月光下入定修行,被小白馬叫聲吵醒。

它看起來天資尚可,但壽數極其長久。

實際上,它已經有三百多歲。

經年累月的磨礪,它的修為甚是了得。

妖獸早就看明小白馬來歷非凡,本想等羊入虎口,讓小白馬自投羅網跳到自己身上。

小白馬卻早已察覺到它不對勁,進退維谷。

現在,妖獸知道自己佔盡上風,修行不易,不想再浪費苦苦修煉的妖刺,打算透過物理攻擊取勝。

妖獸目標是小白馬無疑,為今之計,只好丟車保帥,獻出白馬,暫求脫身。

念及此,司徒平伸手向肩上的小白馬抓去。

小白馬似乎明白這位小劍仙的心思,慌忙躲避。

一個站不穩,它竟然滑落下去,掉到了乾坤袋中。

司徒平心裡暗暗叫苦。

乾坤袋是雪野派掌門宗師和幾大尊者設計製造而成,牢牢吸附在使用者身上。

它可抵禦些微水火風石等道行侵擾。

其用於儲存、攜帶採集的草木等富含靈力之物,自然是隻進不出更為穩妥。

除非有道力高深之人破掉袋子上的禁法。

司徒平顯然不具備這種能力。

這下要和小白馬共存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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