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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甄惜惜繼續給孩子喂著奶,雲淡風輕地說,“哪兒都不準去,待會兒你奶奶過來接你回你家.”
甄若心愣在原地,這是她從沒聽說過的事情!之前不是說要她一直住在這裡嗎,現在為什麼又說讓她回去了呢?慌神間,眼淚便不爭氣地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幹嘛?”
甄惜惜現在一看見甄若心那副委屈吧啦的樣子,就一肚子火氣,本來照顧一群孩子就已經夠累了,每天還得看這丫頭假惺惺的表演,真是夠了!她眼珠子猛地一瞪,大聲吼道:“我照顧你這麼大,都不要求你回報我呢,怎麼著吧,這是要訛上我嗎?給你吃給你喝,還想我供你上學嗎?哭,就知道哭,煩死人了!再哭一聲,看我不打你!”
“唔!”
甄若心一聽,趕緊使勁捂住自己的嘴,將痛苦的聲音連同委屈的眼淚一同憋了回去。
甄惜惜冷漠地看著侄女,沒好氣地說:“我告訴你哈,要不是我收留的話,恐怕你現在不知道在哪裡受罪呢!我照顧你表弟表妹們夠累的了,你就行行好,趕緊回你家去吧!”
“嗚嗚嗚……”甄若心壓抑著哭聲痛哭起來,看上去悲傷極了。
“哭什麼呢?”
甄惜惜心煩不已,正要動手打人,又想到萬一留下紅痕被看出來了,便只好忍著怒火,抱起孩子回自己屋裡去了。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甄若心逐漸停止了哭泣,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發呆。
忍不了氣的甄惜惜卻又抱著兒子出來了,指著滿臉淚痕的侄女一陣數落。
……客廳裡餐桌前,甄惜惜的斜對面,一個五十歲不到的婦人懷裡抱著一歲多的幼兒,兩人都滿面笑容,親熱地聊著天。
甄若心則像個被訓熟的丫鬟,乖巧地站在桌旁,一言不發地微低著頭。
這婦人微胖身材,黑亮亮的頭髮被一個藍白條紋的半舊毛巾半環著,身著一件淡紫色印花的t恤衫,紅撲撲的臉龐、清亮且大的心靈之窗配上和藹明媚的笑容,讓她一眼望去不但很有活力,還給人一種向日葵般熱情而陽光的親近感。
此人正是甄惜惜的媽媽——也就是甄若心的奶奶,劉蓮花。
“惜惜啊,多虧有你照顧,要不然,媽真不知道該咋辦才好了.”
“沒什麼,應該的.”
聽著劉蓮花這輕飄飄的感激話,甄惜惜心裡卻並不怎麼高興,她剛才在迎客進門時就已經注意到母親車籃裡空無一物了。
幾乎把一個孩子養大了,卻僅僅只是口頭感謝,放誰身上誰會樂意?反正她是覺得不划算,窩火!“若心竟然都長成大姑娘了,真是……”瞧著站在一旁的孫女,劉蓮花滿眼都是愛意跟欣賞,不覺間紅了眼眶,再次感慨道,“真虧有你照顧啊,惜惜!”
“沒什麼,若心聽話,並沒怎麼我費心.”
甄惜惜皮笑肉不笑地淡淡地敷衍著,想著自己竟真養了一個賠錢貨,越想越覺得窩火。
“你做得已經夠好了,閨女!”
劉蓮花聲音微顫地說著,將孩子遞還給女兒,又小心翼翼地從衣兜裡取出一個裡三層外三層包裹嚴實的小包裹,一邊解開其上繫著的繩子,一邊說道,“你也知道,之前你爹身體傷著了,你大哥家生意又剛有起色,你二哥跟二嫂又出門在外的,我一個人照顧一家老小,實在是忙不過來。
哎,當初要是但凡能多騰出一個手來,我都不會把孩子推給你的.”
當瞧見劉蓮花把包裹拿出的一剎那,甄惜惜眼前便看見寶石了一般亮了,她眼巴巴地盯住了母親的每一個小動作,緊張地動了動喉嚨,像個演說家一樣慷慨激昂地說:“媽,我可是您的女兒呀,您還照顧我長大了呢,回報您一點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呀!照顧倆是照顧,照顧仨也一樣,您看我現在不就直接照顧四個了?若心這孩子呀,平時裡,愛玩愛鬧又喜歡耍些小性子,膽小如鼠還愛哭,我雖說也費了不少心思,耽誤不了多少工夫,但這孩子多少能聽進去些意見,壞毛病改了不少呢!”
“辛苦了,你辛苦了.”
劉蓮花知道女兒這是在邀功,順著對方的話點頭稱是。
此時,包裹已經開啟,露出了一個七成新的白底藍線的手絹。
甄惜惜瞧見那熟悉的手絹,知道母親是真要拿錢給自己,心中狂喜,幾欲合手鼓掌。
不過呢,考慮到實在不能被人發覺自己吝嗇的本性,只能暗壓慾望,焦急地等待著。
“一、二、三……”劉蓮花確認好錢的數量,把錢遞給女兒,“這些給你.”
“不!我不要!”
甄惜惜語氣堅決地表示著拒絕,可她的視線卻是黏在了那些錢一般直勾勾地盯著。
“拿著吧,甭客氣!”
劉蓮花對從小養大的女兒的秉性還是瞭解的,她可不想以後來這村裡看望外孫時被人指指點點。
“快拿著!”
說話間,強行把錢塞到女兒的手裡。
“啊—,不了,還是不收了,不好.”
甄惜惜在摸到錢的那一刻,便覺像是大漠之中遇見綠洲一般瞬間全身上下都覺清涼無比,她死死盯著那錢,嘴上說著拒絕的話,手上動作卻十分小心,生怕一個不小心表現得太熱烈,萬一母親信以為真把錢收了回去,因此在推辭時一直輕輕拽住了錢的一角。
“我哪能收您的錢?不行,不太好.”
“我讓你收著,你就收著.”
“這兩年雖然過得清苦,但也就只是多了一張嘴,每週少吃一口肉而已,沒啥!”
“你辛苦了,孩子們也委屈了,媽這錢不是給你的,就當是給孩子們補上吃肉的錢了.”
“少吃口肉也長大了,不需要錢!”
你來我往地,兩個人你推回來我又推了回去,好像那不是錢而是什麼燙手的東西一樣。
“你二哥承包的田做得不錯,你大哥家生意也漸漸上道了,這是他倆的心意,你必須得收著!”
劉蓮花又從衣兜裡掏出三百塊,“還有這三百,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別嫌少!”
“媽,你這——,哎,我要是再推辭就真顯得我嫌少了,好…吧,我收下.”
甄惜惜想了兩秒鐘,急不可耐地接過錢,把錢緊緊地握在手心後,才完全放鬆下來一直緊張得幾乎僵住的身體。
“好,收下這錢,媽才安心.”
“哎呀,媽,您看您.”
甄惜惜抿著嘴巴微微一笑,神情喜悅地嘀咕道,“我說不要,你偏給,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之後,母女二人絮絮叨叨地回憶了一下過往,又嘮嘮叨叨地抱怨了一下近期生活裡的一下煩惱,才終於結束話題。
“那就這樣,以後我再來看孩子們.”
劉蓮花起身,有些可惜地說,“可惜盼蒂跟念蒂不在家,也沒見著她們.”
從兜裡又掏出五十塊錢,“這些錢,你給倆孩子買身新衣服,就當是我送她們的禮物了.”
“好嘞。
既然是給倆丫頭的,我就不推辭了.”
“我得走了,田裡還有一堆活呢,你爸一個人,又得幹活又得看孩子,再坐下去,你把恐怕又得生悶氣了.”
“我爸最愛生悶氣了.”
哈哈笑了一笑,甄惜惜說,“那我就不留您吃飯了.”
抱著孩子跟在後面,在大門口處停住了腳。
“回去吧,外面太陽毒,別曬著家樂.”
劉蓮花叮囑著,便回頭讓身邊的孫女坐上車子前的大槓上。
甄若心任由奶奶擺佈著,不哭也不鬧地坐上車子,臉上毫無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精緻又完美的人偶。
人微言輕,無論是哭是鬧,都不會有人聽一聽她的意見,正因如此,說與不說都變得不怎麼重要了。
“路上小心啊!”
甄惜惜右手抱著兒子,左手掏進滿是票子的衣兜裡,指尖輕輕地摩挲著一張張紙幣,象徵性地吸了吸鼻子,轉身回家去了。
大槓腳踏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泥土地上,像是傳送帶上的豆粒子一蹦三跳,坐在大槓上的甄若心不禁臀部硌得生疼,還顛簸得反胃。
一路上,劉蓮花也許是啊冷場,說了不少關於甄若心爸爸媽媽的事情——主要說了一些他們不得已拋下孩子的不得已的苦衷;除此之外呢,她還提了提家裡現在的情況——同住一起的都有誰、房子在村裡的大致位置之類的。
劉蓮花話語盡力說得有意思,甄若心偶爾插句嘴問上兩句,一老一少也算是相談甚歡。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或者一個半小時吧,祖孫娘倆就到家了。
停好車,劉蓮花幫著孫女下了車,熱情地邀請著,先一步進屋去了。
一百多平的平房小院,院牆未刷水泥,磚頭縫隙間能清晰地看到填充其中的泥土,抬頭向上看去,會看到主屋房頂處好幾株牆頭草隨風搖曳;進入院門之後,兩間矮趴趴的小屋子隨即映入眼簾,這兩間屋子從右往左依次是次臥跟廚房;跟廚房緊密相接的是舊木頭和玉米杆搭起來的牲畜圈,這牲畜圈裡有一頭母牛和一頭小牛。
若是走進客廳或者次臥,會發現屋裡牆壁上都刷著一層灰白色的類似於油漆之類的東西,但因為年久失修,這層灰白物質早已如燙傷了似的泛起了許多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