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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那直接看腳印就知道是膠鞋，當時村裡應該沒幾個人穿得起膠鞋吧，只要查查那會兒誰家裡有膠鞋不久行了嘛！”我覺得自己並不十分聰明，這個破案的想法我想得出來，當時一定也有很多人想的出來吧。
我光顧著思考這自己的問題，絲毫沒注意到我爹的表情，只聽見我爹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道：“我一看見那雙腳印是膠鞋才出來的，差點兒沒被嚇死，撲通一聲就坐到了地下。”
嗯？一雙膠鞋而已，這有什麼好怕的？
“娃他爹，不就是一雙膠鞋嘛，那有什麼好怕的？”我娘也覺得奇怪了，這麼說來，這件事她當時並不知道。
“你懂個屁！你知道那雙膠鞋是誰的，是那對河南夫婦中那個丈夫的！”我爹罵道。
“什麼河南夫婦？”我被說的一頭霧水。
李嵐雖然看不上我們家人，甚至對我爹的做法頗為鄙夷，但是心很細，從剛開始就一直認真聽我爹講述，聽見我的問題，這時她才答道：“就是那對從河南逃荒過來的夫妻，你爹和劉老二王瘸子他們殺這他們兩口子的時候被人看見傳了出去，這才有了吃人村的說法。”
我也想起來了，只不過前面一直聽我爹講吃人的事兒，這才沒留心，我看了看李嵐，覺得這女人記性可真好，我爹就說了一遍，而且不過是順嘴一提，她就牢牢記在心裡了。
“那、那、那對夫妻不是死了嗎？”我問道。
“那時候窮，大夥都穿的草鞋，有點兒錢的穿布鞋，因此王瘸子一說膠鞋兩個字兒，我立馬想起來那對河南夫妻了，那女的是我親手殺的，男的是劉老二他們動的手，每次我們辦完事兒，都把衣服鞋帽扔進火堆裡燒了，這時候怎麼會有他的鞋印出現呢？我嚇得半天回不過來味兒來，我看了眼也在現場的劉老二，他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大夥兒都說是那對夫妻陰魂不散，回來報仇了，因為咱們吃了他們兩口子的屍體，所以他們也挖咱們村子村民們的屍體吃，這叫血債血償。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把屍體埋在後山墳地了，在場的人心照不宣，我也沒把這件事兒告訴你娘，怕她膽兒小害怕。饑荒那段時間，我和劉老二他們殺了不少人從來沒覺得害怕過，但是王瘸子他爹那件事，我至今都忘不了。”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我爹依然心有餘悸，不自覺的回頭看了看，好像那對夫妻的鬼魂就站在他身後似的，看來這件事對他的刺激不小。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疑問，問道：“爹，你們當初為啥不順著腳印追查，看腳印跑到哪兒了？”
我爹嘆了口氣道：“傻孩子，出了這麼嚇人的事兒，大夥能不查嗎，本來我們都不想去，劉老二更是極力阻止，但是王瘸子膽兒最大，死的又是他爹，非要追腳印，我們幾個拿著鐵鍬木棍之類的傢伙壯膽，順著腳印走，我越走越害怕，他孃的，你們知道這腳印兒走到哪兒了嗎？”
“走到哪兒了？”
“他孃的，一直走到我們當初吃肉的那個大山坳，饑荒過去以後大夥心裡不舒服，誰也不到那個山坳去了，所有的東西都跟當初離開的時候一樣，就是好像鍋被人動過......”
“有人在那兒燉肉了？”我娘問道。
“前一天下過大雨，就算有人燉肉也看不出來了，哎.......”
“嗯.......那個人的腳印到大山坳附近就不見了？難道一點痕跡也沒有了？”李嵐問道。
“這不是剛說了嘛，前一天下了大雨，大山坳附近的足跡什麼也看不出來了，大夥誰都沒說話，就這麼下了山。”我爹終於講完了，想了想，又繼續對我說道：“後來再也沒人敢把屍體埋在後山墳地，那天那個瘋婆子的孽種死了，我把他剁成五塊，讓你們一人一個拿出去埋了，我就估計再也找不著了，想不到那死嬰的腦袋又被你帶了回來，又讓你大哥陰差陽錯的給吃了。那瘋婆子上吊自殺以後，我沒讓她進祖墳，一方面是不想讓外人知道，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再被挖出來吃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瘋婆子死的冤，是橫死鬼，這要是屍體被吃了，哪還了得！”
我們一屋子人正說著，院子外面傳來一聲招呼：“軍子，軍子在家嗎？”
我一聽是二娃的聲音，心中一陣酸楚，心想再過兩天，他來這個家就再也找不著我了。
二娃在門外沒聽到我答應，以為我不在家，就扯著脖子喊道：“張大爺在不在？”
我爹看了我一眼，說道：“軍子，出去看看咋回事兒？”
我這時回過味兒來，一看正二娃火急火燎的往屋子裡走，我問道：“咋了二娃，我在家呢，出啥事兒了？”
“不是我家出事兒了，是劉二伯他們家.......”二娃掩著鼻子，說道：“你家咋還這麼臭，啊？你、你、你、你大哥這是咋了？”
二娃看見斷了左臂，又痴痴呆呆的大哥，不覺一驚。
也難怪他奇怪，前天他見到大哥的時候，大哥雖然已然神志不清了，但好歹四肢完整，現在不僅少了一截舌頭，瘋瘋癲癲的，更缺少了一條胳膊。
我嘆了口氣，說道：“沒啥，昨天出了點兒意外。你來找我是幹啥的？”
“我是替劉二伯來找你們的，昨天晚上劉二伯沒了。”鄉下人說死，只說“老了”或者“沒了”。
“劉老二沒了？”沒等我回答，我爹從炕上站了起來，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們在這個屋子裡已經講了快一天的關於我爹和劉老二他們的事兒。
“嗯，我今天早上路過他家，是他兒子大柱子叫我告訴你們家一聲。”
“咋沒的？”我爹問道。
畢竟就是這個人當年給了我爹一碗肉湯，我爹這才走上了吃人肉的道路，就連第一次殺人也是劉老二帶的頭，可以說是他把我爹引向了罪惡的深淵，同時，也是當年他那一碗肉湯，救了這一家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