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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答應他明天中午下葬？”我不解的問道。
既然大柱子兩口子是急於毀屍滅跡，那我們不是更應該想方設法拖拖延時間查明真相嗎？
“這件事早點兒辦完，咱們倆就能早點兒走。難道你還想連累你們家人嗎？”
我搖了搖頭，心下有一絲感動，李嵐看上去冷若冰霜，好像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實則心細如髮，對我更是像姐姐一樣，生長在那樣的人家，有個脾氣火爆的父親和唯利是圖的哥哥，這時我突然想有一個姐姐，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李嵐察覺到我眼神有些異樣，臉色微微一紅，說道：“我有我的目的，你別多想。”
李嵐這句話讓我那顆躁動不安的少男之心一下子從沸點降到了冰點，變得前所未有的冷靜。
這一晚太平無事，我和李嵐並肩坐在靈堂裡面，看著眼前的棺材，那紅褐色的油漆掩蓋之下，再也沒發出過什麼稀奇古怪的聲音。
自從大嫂出事兒以來，我一直沒睡上好覺，不是噩夢纏身，就是夜半鬼叫，讓本就瘦弱的我疲憊不堪，不過說也奇怪，今天在李嵐身邊，我卻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平靜和放鬆，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夜色撩人的夜晚，朦朧之中，我昏昏睡去。
等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李嵐已經不在屋子裡了，自己半躺在地下，覺得身子底下鬆鬆軟軟，一看才發現是李嵐平時穿的那件花花綠綠的外套，不知什麼時候，它墊在了我身下。
“軍子，昨天晚上........沒出啥事兒吧？”大柱子夫妻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卻不敢進靈堂，只是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裡面張望。
我搖了搖頭，在得知他用鎮屍符把自己父親的棺材封上，還試圖掩蓋真相以後，我對眼前這對夫妻充滿了鄙夷，不想跟他們多說一句話。
我一邊拍打著那間墊在我身下的衣服，一邊走出院子，想看看李嵐在哪兒，這個奇怪的女人一向神出鬼沒。
“你找什麼呢？”李嵐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沒，沒什麼，這個衣服給你。”我有點兒不好意思承認是出來找她的。
“你剛才去哪兒了？”
“墳地。”
“你去那兒幹什麼？”
“你別多問，中午那個人下葬的時候看我眼色行事。”
經過幾天的相處，我對李嵐變得言聽計從，自己也好奇這是怎麼回事兒。
“先生，你看中午把我爹葬在哪兒？”大柱子從裡面走出來，對李嵐的態度很客氣。
“我給你爹選了一處風水寶地。”原來她大清早的出去是幹這個。
“不葬在我們村祖墳？”大柱子問道。
李嵐突然對大柱子詭異的一笑，反問了一句：“你敢嗎？”
大柱子被這句話嚇了一跳，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懷疑李嵐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那強做鎮定的樣子掩蓋不了內心的巨大起伏，尷尬的一笑：“先生這是說哪裡的話，葬在祖墳有什麼怕不怕的。”
上午，村子裡陸陸續續來了十來個老人，王瘸子來了，我爹也在場，從他平靜的樣子能看出來昨晚家裡沒出什麼事。
當聽說今天中午就要下葬時，眾人不覺一驚，隨即七嘴八舌的說起來沒這個規矩，村裡死人歷來都是停靈待葬七天，過了頭七才能下葬。
好在大柱子做了虧心事兒，極力勸說眾人要中午辦事兒，是陰陽先生的主意，家裡人也已經答應了。
這幾個老人議論紛紛，一聽人家家人已經同意，自己一個兩姓旁人也就不方便再多說什麼，只是各人隱隱覺得這件喪事兒辦的太過草率。
村裡人辦喪，有姑娘回孃家鬧喪，入殮長子抱頭等等諸多說法和講究，不過這次劉老二的葬禮一切從簡，大夥簡單吃了一頓崗喪飯草草了事。
所謂崗喪飯是我們這裡的一個習俗，葬禮過後，一來答謝前來弔唁的親屬，二來也為了去去死人的晦氣。
大夥私底下都說劉老二平時看起來挺健旺，就是最近幾年行越來越神秘，好像有些鬼鬼祟祟，想不到突然就沒了，但是死者為大，那“鬼鬼祟祟”幾個字終究不方便說出口。
吃完飯，大柱子從臨近村子找來幾個壯小夥子，抬起棺材跟著李嵐就走，前面幾個人吹吹打打，大柱子夫妻兩個人披麻戴孝在棺材前哭的呼天喊地，又僱了一個號喪的人在前面開路，一行人在哭鬧聲和哀樂聲中緩緩前行。
儘管是大白天，依然讓人覺得陰風陣陣。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給死人送葬，但是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就不寒而慄，看著李嵐纖瘦的身影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我知道此刻她一定有事兒交代給我，我剛想追上去，我爹突然從後面把我叫住。
“軍子！”
“咋了爹？”
我爹四處看了看，低聲說道：“軍子，他們家有點兒邪門，你跟著送葬小心點兒。”
我眼眶一熱，想到以後再也不是老張家的人了，但我爹依然對我和親兒子一樣好，差點兒就要哭出來。
“我剛才幫著收拾東西，在柴房裡看見一雙膠鞋。”
“啥膠鞋？”我有些糊塗。
“傻娃子，就是那對河南來的夫妻，那個丈夫穿的膠鞋。”
這句話如同一塊巨石扔進平靜的水面一樣，立刻在我的思緒裡掀起驚濤駭浪。
我想起了我爹說過的那件事兒。
十幾年前王瘸子的爹剛一下葬就被挖出來，屍體不翼而飛，眾人看見那是一雙膠鞋踩出來的印記，順著鞋印跟到後山的山坳裡，鞋印就被雨水沖毀，儘管王瘸子不依不饒，但終於還是不了了之了。
現在我爹居然在劉老二家的柴房裡看見了那雙鞋！
“爹，你沒看錯吧？”畢竟這件事兒已經過去了十來年。
“絕對沒錯，剛才趁人不注意，我特意進去仔細瞧了一眼，雖然早就舊的皺皺巴巴，還沾著不少泥，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就是那雙解放牌的膠鞋！”
“而且，還有一塊帶著血的布，那塊布我認識，就是那個裹死孩子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