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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穿越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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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名寫手,為了生計,在深夜裡孤獨地敲擊鍵盤。當不可預知的恐懼襲來時,我不知所措。

前天晚上,我寫累了,走到窗前。出租屋正處在公路的邊緣,我曾不止一次地用出租屋作為作品中驚悚故事發生地的藍本。

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在昏黃的路燈下,一雙眼睛正盯著我。我所在的房間燈光明亮,他卻站在燈影裡。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才會有恃無恐地盯著我。

我以極快的速度關上電燈和電腦,在確定沒光線可以讓人看到屋裡後,我又來到窗前,繼續那場對視。

可我失望了,那個傢伙沒給我機會,他不見了,就像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我重新開啟燈後,他又出現了,還在路燈下。

我又迅速關掉燈,跑到窗前,他又不見了。我一直站在窗前,等他耐不住性子從黑暗中冒出來。

我的腿都站酸了,他都沒出現。我雖是專寫恐怖小說的,但膽子小得很,可我同時還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我想知道,公路上的影像是真的存在,還是燈影裡的錯覺。我拿著手電,出了門。

路燈射出幽暗的光,只有我像一個午夜的幽靈遊蕩在死寂的公路上。是錯覺!我嘆了一口氣。

我聽到了一聲粗重嘆氣的回聲。我的汗毛孔在收縮,是有別人在嘆息,而且就在附近!

我倉皇地向小區內跑去.我聽到了自己腳步很重的回聲,是有人踩著我的步點追我,只是比我的步伐要大得多。

我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張白紙似的臉,還有一根掄起的木棒。我轉身想跑,後腦卻傳來一陣劇痛。

我在尖叫聲中醒來時,躺在小區的地上,摸了摸後腦,我明明感覺木棒擊中了後腦,怎麼沒事呢?

我跑回出租屋,搜尋著每個房間,沒人,也沒丟任何東西,手電躺在床上,膝上型電腦開著。我突然想起來了,我為能按時交稿而冥思苦想,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也就是說,剛才的一切是夢境,沒人追打我,所以後腦才沒事。我之所以會躺在小區的地上,可能是我得了夢遊症。

二、夢境第二集

昨晚,我還是沒靈感,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睡著了,我又做夢了。

後腦疼得厲害,眼睛適應了屋裡刺眼的光線時,我尖叫著。白紙似的臉近在咫尺,一個男人竟化著很濃的女妝。

“你是誰?”我驚恐萬狀。

“我是沐塵呀。”他發出不倫不類的女人的聲音。

“沐塵是我的筆名,你怎麼會……”我顫聲說。

“胡說!我才是沐塵,我給你提了那麼多建議,你卻冒充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寫那些沒有血腥描寫的垃圾小說來拖累我。”他白紙似的臉像是被攥出許多皺褶。

“你是那個‘如影隨形’的讀者?”我的大腦還很清醒,一個暱稱叫“如影隨形”的讀者曾在QQ上多次給我的恐怖小說提建議,他看過我的所有小說,對情節的記憶比我還清楚。

“我說過了,我是沐塵!”他抓住我後腦上沾滿鮮血的頭髮。

“不要!”我被自己的慘叫聲驚醒了,白紙一樣的臉不見了,我正直挺挺地坐在客廳中間的椅子上。

我又夢遊了,還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就像一集一集的連續劇,昨晚是前晚的延續。

我知道,這樣的夢,絕不是偶然。難道有人暗中作祟?我在恐怖小說裡曾寫過有這種能力的人,人們稱他們心理醫生。他們能控制人,當然也可以控制一個人的夢境。

如果是這樣,我就太危險了。為了阻止有人進入並控制我的夢境,我叫來師傅,把門鎖換了。

三、夢境第三集

編輯又催稿了,但我總不能集中精力寫稿。只是夢,我自我安慰著,閉上眼,平緩緊張的心情。

我睜開眼時,後腦陣陣疼痛傳來,那人冷笑著,“你令我很失望,這點小小的疼痛都經受不了。”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帶著哭腔說。

“我想告訴你,我的恐怖小說不是憑空寫出來的,那些描寫都是我的親身體驗。”說著,他挽起左臂的袖子。

我驚恐地看著他左臂上佈滿的傷痕,有棍棒落下的淤青,有錐形器物刺過的細孔,小臂上還少了一塊肉,應該是用刀具割掉的。

“只有用親身體驗寫出來的恐怖小說才是最精彩的。”白臉上洋溢著驕傲的神氣。

“我承認,你是沐塵,求你放了我吧!”面對危險,放棄一個筆名的爭論是明智的。

“你幫我做些事,我就放了你!”說完,他走進廚房,拿著菜板走了出來,一隻純白的貓被固定在菜板上,四肢敞開。

“我是靠親身體驗寫稿的,見慣了血腥場面,有些麻木了,而你不同,你沒見過,我來肢解它,你把看後的感受說給我。”說著,他拿起菜刀。

我雙眼緊閉,尖叫和貓的慘叫融合在一起。

“睜開眼,你這個膽小鬼!你知道,我費多大勁才逮住它!”他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臉上,腥臭味刺激著我翻騰的胃。

看著被剝去半張皮的貓,我尖叫著,劇烈地嘔吐著。他在不錯眼珠地看著我,就像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滿是鮮血的手拿著筆在紙上寫著,臉上帶著興奮。

我醒來時,身體還在哆嗦,這些夢境太恐怖,也太離奇了,就像無需剪輯的電視劇。

我驚懼地做著推斷。

前天晚上,不是夢境,他站在路燈下,引誘我出去,襲擊了我。

爾後的幾晚,他極可能給我的飲食做了手腳,在我睡去後,進入我的房間,把我綁在椅子上,再把我弄醒,在我面前做那些事,到了一定階段後,再將我迷倒,收拾殘局,把我鬆開,不留半點痕跡地離開,讓我以為那是夢境。

為了證明我的推斷,我仔細地檢視每個角落。我真的找到了,牆根處有幾個血點,是那個傢伙清除痕跡時留下的。

只是有一點我弄不明白,我後腦受過傷,怎麼沒留下傷痕?

我也曾想過離開出租屋,可我是一個恐怖小說寫手,對未知的東西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我還是留下了,為防萬一,我把這三晚的夢境都寫下來,文件標題是《連續劇般的夢魘》。我花費了很長時間,把那人描述得相當逼真,只要警察看到,就會繪出他的畫像。我還把他可能和狂熱的“如影隨形”的讀者有關的推測寫了進去。

四、夢境第四集

晚上,把所有可搬的東西都搬到門邊,直到保證沒人能從這種嚴防中進來。沒想到,這也沒能阻止他導演我夢境的下一集。

夢境裡,他沒再管我,去收拾殘局,把血肉模糊的貓屍收起來,仔細擦拭血跡。

我想不出,他是怎樣推開門後的重物進來,又在離開時把重物原樣放回的,他儼然就是鬼魅。

我現在就離開嗎?不!我要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把攝像頭安裝在客廳的角落裡,膽戰心驚地等待著下一個夢境的來臨,我雖不知道他給我設計的夢境大結局是什麼,但我知道,如果我還活著,夢境記錄可以作為一篇不錯的恐怖稿交給編輯。

在夢裡,他讓我說出看到一條蛇被剁成十多塊的感受。他突然變得煩躁不安起來,說我說的不是真正的感受,在誤導他。他把紙和筆摔在地上,不停地在客廳裡走著。他的腳在踩到蛇塊時,停了下來,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僵硬地轉過頭,看著我,臉上現出詭異的笑容。

“這些的確不夠恐怖,我想到了一種更具震撼性的體驗,對我的寫作有很大幫助,你能幫我嗎?”他一臉乞求地說。

“能!”我極力討好他。

他把我從椅子上解下來,綁到客廳的木質茶几上。一股寒意襲遍我全身,“你要幹什麼?”

他咧了咧嘴,“我拿自己的身體做過試驗,也體驗過肢解動物,惟一欠缺的就是沒有體驗過肢解人體。”說著,他舉起了明晃晃的菜刀。

“不!”我驚恐萬狀,拼命扭動身體。可無濟於事,我聽到了菜刀剁在我大腦骨頭上的咔嚓聲。

五、夢境大結局

我從夢中醒來時,甚至懷疑自己還活著。身上沒傷,能自由活動,我還活著!

門鎖著,靠在門上的東西原封未動。的確沒人進入,那麼這連續劇般的夢魘只有一種解釋了,就是我多日為寫稿冥思苦想,一直在刺激著我的大腦皮層,才有了連續劇般的夢境。我在現實中無法構思出的情節,卻在夢中形成了。

我把夢境如實記錄下來。在寫到菜刀砍到骨頭的咔嚓聲時,我還心有餘悸。

寫完了夢境,我如釋重負。我想看一看,監控錄影裡,我是怎樣夢遊到茶几上去的。

錄影裡沒我,卻有那張白紙似的臉,他對著鏡頭冷笑著。

我頭皮發炸,不是夢境,他真的存在!他可以隨意進入我的房間,肆意摧殘我的身體,也能讓我的身體隨時復原,把我夢遊的錄影掐去,只留下他在客廳裡嘲笑我的錄影。他是在告訴我,我就是一個泥偶,他可以隨意捏來捏去。

顯然,這個房間有不乾淨的東西,我想離開這裡。可我還不知道夢境的結局是什麼,我的稿子還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我想把這詭異的夢境進行下去。

夢境就像帶刺的玫瑰,我既想欣賞它的綻放,又怕被刺扎到。當晚,我還是被動地拉進了夢境。

他掄動菜刀,在我身上發出咔咔的聲響,鮮血到處飛濺。他把我的身體剁成很多碎塊。

我沒有疼痛,也沒有慘叫,因為按照當時的情況,我已經死了,之所以還能看到他在剁我,看到我支離破碎的屍體,是因為我還在夢中。

他似乎滿意了,滿是血汙的手拿著筆在紙上寫著他肢解活人的體驗。後來,他把我的屍塊收集起來,放進冰箱,然後清洗血跡。

六、我殘存的鬼魂

在他做完一切後,我醒了,安然無恙地躺在茶几上。

我把稿子寫完了,又修改了幾遍,才滿意地關掉電腦。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我還應該感謝給我製造恐怖夢境的傢伙。

我在想,鬼魂作祟,往往都是鬼魂有什麼事要告訴託夢的人。他也是嗎?想到這裡,我的目光落在客廳角落的冰箱上,自從我住進來,還沒開啟過。

我雖有心理準備,在看到冰箱裡的屍塊時,我還是差點嚇死。手、腳……一個女人的屍體。原來那個傢伙是在用我的身體演示女人被殺的經過。不管是誰殺了女人,我都將成為嫌疑犯,因為屍塊放在冰箱裡,人被殺的時間會被錯誤地判定,誰會相信,我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會沒注意到冰箱裡的屍塊。

我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首先必須弄清女人的身份。我戰戰兢兢地擦去人頭上的霜雪。我仔細看了一會兒後,幾乎魂飛魄散了,她竟然就是我。

我回想著這些天來的夢境,終於明白了,我已經死了,就是被那個傢伙殺死的,夢境就是我被殺的經過。我被肢解了,魂魄還殘存在這裡。

我迷茫地在地板上坐了半天,才站起身,把冰箱關好,我等著警察來,找出兇手。作為鬼魂,我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但我至少還能操控電腦。我把那個傢伙的體貌特徵發到網上去。我得明白,他為什麼殺我。

我的工夫沒白費,他的體貌特徵和一個尋人啟事上的人吻合起來。啟事裡說,他是一個精神病患者,有嚴重的自虐和精神分裂症狀。

我想,他能把我殺死這麼多天,不被人發現,絕對不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精神病是他脫罪的假象。

我撥通了尋人啟事上的電話,我不知道他母親是否能聽到,據說,人是聽不到鬼話的。還不錯,她聽清了,對我千恩萬謝。我隨後又給公安局去了電話。

我相信他就在附近,在他母親的辨認和警案的協助下,他會很快歸案的。

七、串供

警察破門而入,後面跟著一箇中年婦女。

我知道他們是看不見我的,警察會很快看到冰箱裡的殘屍,也會找到電腦上的證據。這些,我都在電話裡告訴警察了。

令我意外的是,中年婦女竟能看到我,還兒啊兒啊地叫著。我茫然地推開她,看來她想兒想瘋了,見到誰都認為是她兒子。我可是女兒身,而且已被她的寶貝兒子殺了。

警察把屍塊裝進塑科袋,拿走了膝上型電腦,順便給我戴上手銬。他們說,只有我在房間裡,我有重大嫌疑。

中年婦女在警察後面哭訴著,求你們了,他是一個精神病人。

我感覺太荒唐了,警察怎麼能這樣低能?!他們拉走了我的殘屍,還把我的鬼魂銬上押走。不過,我沒掙扎,也沒解釋,警察會還我公道的。

我被帶到一個大屋裡,裡面有兩個警察,一個西裝革履的人,中年婦女也在場。

首先說話的是中年婦女。

她說,她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兒子養大。沒父愛的兒子,不愛說話,在唸高中時,精神出了問題。

她把兒子鎖在屋裡,可兒子並不想待在屋裡,砸屋裡的東西。

有一天,她突然發現兒子不鬧了,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看書,兒子看的是一本小說。

從那天起,兒子不再砸東西,也不往外跑了,只是讓她去買一些一個叫沐塵的小說作家的書。

再後來,兒子開始和沐塵網上聊天,據兒子說,沐塵是一個恐怖小說作家,能認真地聽他的話,把他的建議寫進小說裡。看兒子能這樣,她放心了。

只是有時,她也會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有時在半夜,她能聽到一聲慘叫,還經常在門口的垃圾箱裡看到一些動物的碎屍,她不知道是否和兒子有關。

突然有一天,兒子情緒激動地對她說,沐塵不再聽他的話了,把他親身體驗的好建議棄之不用,改變了寫作風格。她這才驚恐地發現,兒子的左臂上佈滿了傷痕,有淤青,有針孔,還少了一塊肉。

爾後的一段時間,兒子一遍遍地看沐塵的小說,徹夜不停。兒子對她也越來越陌生了,兒子竟問她是誰,為什麼不敲門就進入一個陌生女孩兒的房間。兒子的打扮也越來越怪,臉上撲滿粉,嘴唇描紅。

一天,兒子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她在哪裡了,她不能再損害我的名氣了。那天后,兒子就不見了。

兒子是精神病人,是她沒看管好,才讓兒子殺死了沐塵。

我靜靜地昕著,我知道,她應該就是“如影隨形”的母親。

警察說,“如影隨形”把沐塵小說裡的恐怖場景描寫做了修改,讓其更加血腥恐怖。沐塵喜歡用住房周圍的環境做故事發生的背景,“如影隨形”是透過仔細研究沐塵的作品,找到她所在的出租屋的。“如影隨形”殘忍地殺害了沐塵,把肢解的屍體放到冰箱,把血汙清洗乾淨。警察已看過“如影隨形”在電腦裡寫的《連續劇般的夢魘》,說是對他夢境的記錄,實際上就是他殺死沐塵的真實回憶。

“他的種種表現說明,”警察看了我一眼,“他並不是完全沒行為能力。至於怎麼認定,我們還要聽專家的意見。”

原來那個西裝革履的人是精神病鑑定專家,他問我是誰,是誰殺了沐塵。

我實話實說,我是沐塵,是“如影隨形”殺了我,原因是他和我在寫作風格上出現了分歧,他是一個太過狂熱的讀者。

專家沒再問別的,竟對警察說,我有嚴重的精神病,完全沒責任能力,我把自己幻想成沐塵,殺死了真正的沐塵。

八、還我本我

我被帶出了公安局,卻沒獲得自由,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憤恨,警察竟放著殺人兇手不抓,把受害者送進精神病院。可我不能反抗,在強壯的男性醫生面前,柔弱的女孩沒有耍威的能力。只有安靜,我才有機會。

在醫生疏於監控的時候,我跑上了樓頂,以死要挾,我要媒體來,要警察來,還我公道。

醫院裡亂了,中年婦女在樓下哭喊著。她為什麼讓別人以為我是她兒子?就是讓她真正的兒子逃脫罪責嗎?

“我是沐塵,不是你的兒子!”我大喊著,撕扯衣服,用身體證明給在場的人看。

可我驚呆了,左臂怎麼有傷痕?還少了一塊肉?這不是我的身體!我似乎明白了,我死了,魂魄卻佔據了“如影隨形”的身體,所以人們才認為我是“如影隨形”,認為我有精神病,認為我是兇手。

我的魂魄不能在這個有精神病的骯髒的身體裡,我要擺脫他,我要讓殺害我的兇手付出代價。我平身趴著朝樓下跌落,高喊著,“我是沐塵!”

墜落的時候,中年婦女朝我下落的身體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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