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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南棠對自己的稱呼，劉管家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沉默了一會兒，才陰陽怪氣地再次開口：“南小姐一定要跟住我，這裡地方大，你頭一次過來，千萬別迷了路。”
“對啊，不然怎麼說江老先生考慮得周全，還特意安排你來帶路，我說得對吧，小劉？”
南棠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踢開腳邊的碎石子，舉著傘自顧自地往裡走。
劉管家一個愣神，轉眼已經落下了好幾米。
他怕南棠到裡面亂闖，連忙甩開步子跟上去，但在進門的瞬間，詭異的眩暈感襲來，轉眼一眼，自己竟又回到了門外。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有些不安地嚥了嚥唾沫，抬眼向前看去，不遠處就是南棠撐著傘的背影，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所以是錯覺？
劉管家深吸一口氣，試探著再次進門。
一步落下，還沒等他完全站穩，周圍的場景突然開始變幻，腳下的路變得扭曲起來，延伸出數十條岔道，彼此交錯，盡頭隱匿在濃郁的迷霧裡。
霧氣緩慢向他侵蝕而來，耳邊響起勾魂般的嘈雜私語。
——“你要走哪條路？”
——“這麼多路，你走呀，你過來呀。”
劉管家被嚇懵了，兩條腿灌鉛似的杵在原地，一個勁地打顫，全身冷汗直冒。
一隻冰涼的手順著他的後背緩緩攀上，虛搭在他的肩頭。
“什麼東西？！”
他猛地一驚，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去。
正對上南棠似笑非笑的臉。
“怎麼突然不走了？看你在這裡愣半天了，不會是迷路了吧？”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明明……”
話音未落，劉管家突然意識到周圍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和南棠依舊站在原地，旁邊的司機還沒離開，正隔著半開的車窗，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見……見鬼。”
他被南棠盯得寒毛直豎，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動作倉皇地往後退了半步，跟她拉開距離。
“所以要在這裡等江老先生嗎？”
南棠勾起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傘簷微微下壓，將自己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裡。
“不，當然不，南小姐跟我來。”劉管家心有餘悸地深吸一口氣，一改之前的輕蔑態度，領著南棠向茶室走去。
江景淮已經到了。
他很清瘦，穿著一身暗紅色的手工唐裝，滿頭銀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提著一根黑檀木手杖，左腿微跛，但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挺拔。
見南棠過來，他的氣質肉眼可見變得溫和起來，抬手示意劉管家離開，然後率先開口道：“南小友，初次見面，南大師對我曾有救命之恩，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江叔。”
南棠本來就沒怎麼跟長輩接觸過，又在精神病院待了五年，現在突然被這麼友好對待，竟莫名有些侷促起來。
“江……江叔。”
磕磕絆絆地叫完人，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把話題引到自己的舒適區。
“雖然有些冒昧，但恕我直言，我觀你神外聚而內散，氣冷精衰，黑蔽印堂。”
“江叔，你快死了。”
話音落下，江景淮目光幽深，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氣氛開始變得尷尬。
南棠剛準備用更委婉的表達再來一遍，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江景淮突然爽朗地大笑起來。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小友是有真本事的人，只不過這件事情，還希望小友能替我保密。”
這態度倒是讓南棠有些意外。
“我以為你會讓我替你續命。”
“南大師常說因果輪迴，況且生老病死人生常態，我江某享受這麼多年，早就夠本了。”
江景淮笑著搖頭，邊說邊推門走進茶室：“進去說，正巧有兩餅好茶。”
茶室裝修得相當清雅，南棠剛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博古架上的瓷瓶。
“白釉八方四系瓶，好東西。”
江景淮聞言眼神一亮：“小友還懂這個？”
“無聊的時候瞭解過，只能說略懂。”
“那也比我那個混球孫子強！又菜又愛玩，眼力和運氣一樣都沒有，還要學人家撿漏，撿回來一堆垃圾！結交一群狐朋狗友，人家背地裡叫他什麼？叫他散財童子！”
南棠沉默片刻，開口寬慰道：“小財出大財進，令孫是懂玄學的。”
但江景淮顯然並沒有被安慰道。
他氣呼呼地煮茶，過了好半天，才幽幽地嘆息道：“他這樣遲早要吃大虧，江家現在還有我撐著，等到我不在的那天……”
“南小友，正好趁著今天的機會，我想拜託你提點提點他，再不濟揍他一頓也行，先勸他找個正事做。”
“算命我倒是可以，這種事確實是有些力不從心了。而且江叔，我師父的遺物……”南棠把話題拉回自己的來意上。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
江景淮猛地一拍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忘記告訴你了，我怕把東西弄丟了，就一直鎖在倉庫裡，但這倉庫的鑰匙嘛。”
“在我孫子手裡。”
南棠：……
在這兒等著呢。
難怪能跟死老頭交情甚篤，果真是不相上下的老狐狸。
“他馬上就趕回來。”
江景淮笑得很慈祥，親自給南棠倒了杯茶，然後從抽屜裡翻出一副白玉棋盤。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南小友，乾脆再陪江叔過過棋癮吧？”
事實證明，江景淮說話真的是不摻一點水分。
一盤棋還沒來得及下完，茶室的門被人一巴掌拍開，緊接著一個黃毛的精神小夥大踏步走進來。
“爺爺，你怎麼突然著急忙慌的……臥槽，美女妹妹？臥槽，老爺子你終於要給我相親了？！”
“相什麼相，親什麼親！我話就放在這裡，你改不掉這副德行，就別去禍害人家姑娘！”
江景淮把棋子一甩，氣得棋都不下了。
南棠一句將軍被堵了回去，剛想說不帶這麼耍賴的，就聽他平定了情緒繼續開口。
“江子顯你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南棠，當初那位南大師的親傳徒弟，按照輩分，你要叫她一聲小姨。”
南棠：……
這輩分就升得很突然。
“不用，直接叫我南棠就……”
“臥槽！南大師的徒弟？！那妥妥的也是大師啊！”江子顯根本就沒聽她的話，對從天而降的小姨也完全接受良好，一臉崇拜地看過來，“大師，南小姨，你看看我，有沒有做你徒弟的天賦啊？”
南棠：……
沒有，甚至沒有一丁點。
“你就滿嘴跑火車，一天到晚的胡說八道！”江景淮一句話把他罵得偃旗息鼓，“倉庫鑰匙帶著吧？帶你小姨去取個東西，千萬別顯擺你那些破玩意，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我就是個開門的工具人，我馬上就去行了吧？”
江子顯耷拉著表情，蔫頭蔫腦地領著南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