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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妄本來並沒有多少睡意,但在符紙貼到身上後,就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思緒逐漸放空,馥郁的花香縈繞在鼻尖,他看到自己的靈魂飄飄然地飛了起來,沒入雲端的茫茫白霧裡。
層層疊疊的紗幔隱在朦朧霧氣裡,彷彿與之融為一體,似真似幻。
斑駁落花墜落在到肩膀上,又驀的化為流螢,轉瞬即逝。
所以這裡就是所謂的夢境?
他內心充斥著不確定感,茫然地四處張望著,過了好久,才有些遲疑地掐住自己手臂上的肉,重重一擰。
不疼。
他稍微放下心來,耳邊迴響起南棠不容置疑的聲音。
——“在我叫醒你之前,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告訴自己這是假的。”
這是假的。
江妄不斷在心裡複述著。
這好像真的起了作用,周圍的場景如同海市蜃樓般悄然散去,一陣暖洋洋的微風從遠處吹來,毫無阻礙地穿透了他的身體。
風與他體內的空腔彷彿產生了共鳴,發出縹緲且悠長的嗚嗚聲。
像是有人在哭。
一股涼颼颼的感覺從腳底往上蔓延,他不自覺地搓了搓胳膊,才發現白霧已經再次彌散開來。
在霧的深處,若隱若現地浮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嘻嘻,江郎,你來啦?”
風聲中混雜著細碎的私語聲。
江妄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發直,甜膩的粉紫色氣體翻騰著縈繞在他身側,他像是受到蠱惑一般,神情木訥地向人影走去。
一步踏空。
他重重地墜回自己的身體。
“臥槽,爸,你終於醒了?!”
耳邊傳來江子顯的驚呼聲,江妄的思緒驟然回籠,只覺得頭痛欲裂,裡面像是有一千根針在戳。
“媽耶,簡直太嚇人了,你都沒見到這麼大的陣仗,果然還得是南大師。”江子顯蹲在他床邊嘰嘰喳喳,“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真的成功了?”
“……閉嘴。”
江妄忍無可忍地呵斥一句,翻身下床,身上粘著的符紙自動開始撲簌簌往下落。
江子顯樂呵呵地調侃:“爸,你現在好像那個掉葉子的樹。”
“別貧嘴,南大師呢?”
“南大師就在外面啊,你自己去找她嘛。”江子顯依舊是站在原地傻樂,“所以爸你到底做了什麼夢呀?你在夢裡見到了什麼呀?”
江妄懶得回答他的十萬個為什麼,用力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眉頭緊蹙地向房門那邊走去。
手按上門把手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違和感突然湧上心頭。
他的動作猛然停滯。
“怎麼了,爸?”身後傳來江子顯陰涔涔的質問。
“怎麼了,江妄?”這次是江景淮的聲音,伴隨著拖沓的腳步聲,緩慢地向他這邊挪動。
腳下的地板開始逐漸軟化,腥臭粘稠的黑紅色液體從地下翻湧而上,咕嘟咕嘟地炸開一個又一個氣泡。濺起的水花極具凝結成手掌的形狀,死死地攀著他的褲腿向上爬。
“江妄?”
“江妄!”
——“江妄。”
各種語調與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重複地念著他的名字。
然後戛然而止。
所有的一切在瞬間恢復了正常,彷彿剛才只不過是他的幻覺。
空蕩蕩的房間裡,充斥著急促的心跳聲。
江妄扶著門板,閉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粗重的呼吸讓他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著。
身體異常沉重,後背發涼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像是在某個角落裡,隱藏著什麼正在窺視他的東西。
“這是夢,這是假的。”江妄自我催眠般喃喃自語,“這是夢,這是假的……”
然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動作緩慢地轉身看去。
什麼也沒有。
“呼,還好。”
他稍微放下心來,目光瞥到地上散落的符紙,於是走過去撿。
一張,兩張,三張。
符紙被他緊緊地攥在掌心,幾乎要被汗水浸溼,但毫無疑問,這給足了他安全感。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該怎麼出去了。
他掃視著整個房間。
門肯定不行,那就只有走窗了。這裡只有一層樓,外面就是走廊,離開走廊之後……
江妄一邊想著,一邊拉開窗簾。
他的臉色陡然間變得慘白一片。
透過玻璃的反光,他看到自己的後脖頸處,憑空多長出了另一個腦袋。
是個女人的腦袋。
它感覺到了江妄的視線,裂開嘴呵呵地笑起來,然後脖子越拽越細長,最終像蛇一樣盤旋到江妄面前,反折過來用後腦勺對著他。
那裡還有第二張臉。
“嘻嘻。”血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紛紛揚揚的桃花瓣。
甜膩的香氣將江妄整個人包裹住。
女人脖子兩側破出一雙白骨嶙峋的手,深情且溫柔地向他擁抱而來。
“江妄。”她用繾綣的語調呢喃著,“你要來夢裡見……臥槽,這他媽的什麼玩意?!”
夢境中。
南棠扔掉手裡半茬森白的小腿骨,一臉無語地看著面前被藤蔓裹成球的江妄。
她輕踹了下腳邊蜷成一團的骨女:“孵蛋呢你?”
骨女抱著自己殘缺的右腿瑟瑟發抖,血淚淌了一臉,弱小可憐又無助地拼命搖頭:“沒,沒沒沒沒……沒孵蛋。”
“那就趕緊給人鬆開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進化寶貝球呢。”
南棠簡直嫌棄到不行,看著它撲騰上去解開藤蔓,又咻的一下重新趴了回來。
“解開了。”骨女委屈巴巴地看著她,“我也沒做什麼壞事,我就在夢裡嚇嚇他而已,求你大人有大量,把我給放了吧。”
“我知道,你也不想害人,你也很無辜,做為役鬼你也是沒有選擇權的。”南棠半蹲下來語重心長地說道,眼底帶著悲憫之色,抬手捋了捋它打綹的長髮。
骨女怕得要死,卻又不敢忤逆她,僵著脖子湊得更近一點。
然後只聽咯嘣一聲脆響。
南棠鬆開四分五裂的頭蓋骨,在骨女倒下去的時候,拈起她頭髮上的半片花瓣,面無表情地在指尖碾碎。
“其實我也不想殺你的。”
她盯著骨女一前一後兩張同樣猙獰的臉,把手背伸過去,給它看上面泛起的紅疹。
“但很可惜,你讓我花粉過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