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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優是個沒什麼架子的,和方雲二人熟稔之後竟是直接住了下來,嘴上說是感受一下田園氣息,但方文林覺得他是饞那一口吃的。
昨天雲瀾做了一道百花雞,這廝吃過之後就改口要留下了。
而讓雲瀾想到用這道國宴菜來招待貴客的契機就是昨日吃過的麥芽糖。
選用整隻三黃雞,去掉胳膊腿後用刀具小心將雞身部分的整塊雞皮剝離下來。
再用竹籤縫針技術將其撐開固定在竹篾上,鍋裡用麥芽糖、清水、白醋和黃酒調製脆皮水,加熱之後反覆用鍋勺舀脆皮水均勻澆淋在雞皮上,使其定形變得亮紅豔麗。之後再掛起風乾,使其變得脆。
用刀背將挑出蝦線的鮮蝦蝦肉剁成泥,加入白膩潤滑的豬肥膘、鹽、白胡椒、蔥末順著一個方向攪拌上勁,直至其變成蓉狀,這就是百花餡。
歷時三個時辰,百花雞的雞皮也風乾好了,小心拔掉竹籤將其取下,翻面撒上一層澱粉作為粘合劑,再將蓉狀的百花餡均勻平鋪在上面。
鍋中熱油,雞皮朝上入鍋烹炸讓百花餡定型,接著將整塊百花雞放於大孔竹篾上,用高溫熱油反覆澆淋,讓雞皮慢慢冒油,變得更加輕薄酥脆。
最後將其切成麻將大小的方塊裝盤。
麥芽糖賦予雞皮油亮紅潤的色澤與酥脆,明明使用了油膩的豬肥膘,外表看起來卻是乾爽的。
一口咬下能感受到輕薄雞皮頂撞牙齒的些微彈壓,而被熱油煎炸鎖住的肉汁則是因為擠壓瞬間迸發出來!鮮甜溢滿口腔,似有活蝦在其中游蕩!
只這一口便讓吳優決定多留幾日!
好在這傢伙也沒真吃白食,昨日不僅扛著一大木箱的土豆比方雲二人先一步到了半山腰,還能讓方文林毫無察覺,自然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雲瀾坐在灶屋前削土豆皮,不時抬頭看一眼院子裡練武的兩人,雖然看不懂,但那花裡胡哨的招式也能讓他瞧個熱鬧。
因為不能讓村民發現吳優還留在清河村,故而原本建房的事宜只能往後推一推,雲瀾也就沒有再回長溪村,給大哥雲煥分了一半土豆讓其帶回去,剩下的又分了一半留種,最後這四分之一才是他們能真正現在就吃的。
就剩這麼幾個,還得分一口給吳優,雲瀾怨念頗重地瞅了吳優一眼。
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吳優五感敏銳,自然能感覺到這背後的逼人視線,但他毫不在意,怎麼能為了臉面就不要吃的呢?
……
事實上吳優還真不是個吃白飯的,第三天就有工程隊上了門,不僅承包了清河村的橋樑修建專案,還在吳優的要求下把新房建設、開山修路的專案也接下了。
“你說這是誰的部下?”雲瀾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底下正與趙家班之人做交接的眾人。
吳優坐在山崖邊,翹著個二郎腿,杯蓋颳去浮沫,抿了一口茶,甚是悠閒,“水部司啊。”
工部的水部司,主管渡口、船艫、橋樑、堤堰、溝洫、漁捕、運漕、碾磑之事等,你說這叫對水利略懂一二?!
這相當於皇家御用工程隊來給他這個山野小民開路修橋建房,他何德何能啊!
“優爺,今個兒想吃什麼啊?”便是那鹿茸熊掌,他雲瀾也是定要尋來的!
“欸,不敢當不敢當,聽聞方夫郎做的一手好點心,那黃米涼糕……”
“原來是黃米涼糕,您放心,明兒這東西準能出現在桌上。”雲瀾拍著胸脯保證。
“明天?”
看著吳優緊蹙的眉頭,雲瀾有些疑惑,明天怎麼了?“對啊,得發酵,最快也得明天去了。”
“唉,”長嘆一口氣,吳優甚為遺憾,“我今天就得離開了,是等不到明天嚐嚐那香甜軟糯的黃米涼糕了。”
明天就走?這回輪到雲瀾驚訝了,你走了,誰教方文林武功啊?!
“我還會做其他的點心,吳大哥要不再多留幾天,正好多看看山水怡養心性。”
視線從下方一轉,吳優斜睨了雲瀾一眼,“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放心吧,方文林不是那從小就開始打磨筋骨的習武之人,我這兩天教他的那一招半式足夠他應對一般的宵小了。”
哦,原來已經學完了啊,那就沒什麼留的了,雲瀾一改之前的諂媚之態,“那我就祝吳大哥一路順風!”
好傢伙,見過攆人的,但沒見過這麼快就攆人的,吳優不怒反笑,這方家夫夫有些意思。
兩人說著話,方文林自山下上來,“瀾兒,豬肚和雞買回來了。”
自方文林手中接過食材,雲瀾看向方文林的手指和指甲,第一天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方文林的雙手都是黑黑的,還泛著奇異的黃色。
他原本以為是建房做活染的,但這都三天了還沒洗淨,就像是烙在上頭一樣,明顯的不對勁,“你這手上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久了都還沒消下去?”
被質問的高大漢子有些窘迫的把手往身後藏,“沒啥……”
“別騙我。”
“……”夫郎要生氣了怎麼辦,偷瞄雲瀾的臉色,方文林只得老老實實的交代,“煤塊和墨條染的,洗不掉……”
雲瀾:“煤塊和墨條?你用這兩樣東西做什麼了?”
不僅是雲瀾,就連一旁的吳優都好奇了。
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方文林默不作聲的從屋裡取出一把黑白黃相間的長條“木棍”一樣的東西。
這是……鉛筆?原來黑白黃相間的不是什麼木棍,而是被捲成長條的紙張,長條中心是一點漆黑的墨色圓點,雲瀾大為震驚,“這是……你做的?做了多久?”
“嗯,自送你回長溪村回來就開始做了。我看你喜歡用木炭條寫字,那東西髒手又易碎掉渣,我就研究著做個類似毛筆的東西。”
方文林說完又去拿了小刀,用小刀將這自制炭筆削出筆尖,“瀾兒,你試試看,合用不合用?”
握著與前世手感別無二致的炭筆,雲瀾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尖細的筆尖落在雪白宣紙上,摩擦出一條墨黑的長線,筆觸順滑,抖動宣紙,並無碳渣掉落。
“好用。”驚喜來的太突然,讓雲瀾有些措手不及,他抬頭看著面前這個黑黑壯壯的漢子,秋日的陽光化成一灘,潑灑了漢子一身的溫柔。
不自覺地,他就在雪白的紙張上寫下了“方文林”三個字,筆尖略微停頓,又在這三個字旁邊並排寫下了“雲瀾”二字。
“你這桃子畫反了吧。”吳優指著兩個名字中間的圖案,“這桃尖該是朝上的,你這畫的朝下了。”
從脖子紅到腦門的雲瀾恨不能堵上旁邊這個煞風景之人的嘴,一把拽過自己幹了蠢事的罪證,語氣很是惡劣地說到:“吳大哥還未娶親吧?”
吳優挑眉,“你怎麼知道?”
雲瀾心中冷笑一聲,注孤身。
吳優是個心大的,也沒去細想雲瀾的問題,反而是快速取了筆墨讓方文林告訴他這炭筆的做法,大有一字不差全部記下來的架勢。
這東西方文林也沒想藏著,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吳優具體的製作方法。
“……木炭、煤塊、墨條和粘土混合在一起反覆敲打至完全融合……用木塊搓成這種細長的碳條,切成需要的長度……烘乾……”
毛筆筆桿搖晃,吳優仔細記下方文林說的每一句話,寫下“烘乾”二字之後,他用毛筆桿點了點方文林,“欸欸欸,等等,是怎麼烘乾的?陰乾可以嗎?”
“陰乾應該也是可以的,不過為了節省時間,我是自己壘了一個小窯口來燒的。”方文林領著吳優和雲瀾走到灶屋的右邊,貼著灶屋的牆壁果然有一口新壘的窯。
很小,下面是長方的爐口,裡面放柴燒火,上面是個半圓穹頂狀的窯室。
吳優蹲在窯口前認真畫圖,雲瀾則是拉著方文林走到一邊,“夫君好厲害,還會壘窯爐。”
自尊心被滿足,方文林成就感爆棚,最主要的是瀾兒叫他夫君!故作鎮定,實際嘴角比AK還難壓的他矜持地說到:“想知道是怎麼壘的嗎?我可以再給你壘一個。”
這話說的就像是那些高中生在心儀的女生面前表演了一個後空翻,女生誇讚了一句,他就要再表演一次一樣。
這下雲瀾的嘴角也一樣和AK難壓了,“好,正好新的這個可以用來烤麵包。”
“麵包是什麼東西?也是吃的嗎?”一旁原本要吐槽方文林跟開屏的孔雀似的吳優,這會兒滿心滿眼惦記著雲瀾口中的新吃食。
好好的氣氛被破壞,連方文林都忍不住想要說兩句“怪不得你娶不到夫郎”了。
“用紙張和糯米水將烘乾的碳條捲起,我是去收的那些書生寫過畫過又不要的宣紙來卷的,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他們練習所用,一般都是扔掉的,所以很便宜。”
不給吳優繼續搭話的機會,方文林吐豆子似的繼續說著炭筆的製作方法。
“這個好,那些廢紙還能再利用。這個炭筆有名字嗎?”吳優果然被炭筆轉移了注意力,毛筆筆桿又開始晃動起來。
“還沒有,這是我為瀾兒做的,名字就由瀾兒來取吧。”這確實是方文林一時興起,他只是想要雲瀾能用上不髒手又順滑的碳條,沒想到最後真讓他給做出來了。
“啊,這不……”太好兩個字在方文林似水般深情的目光下嚥了回去,雲瀾不好意思的錯開視線,“裡面這個碳條就叫做筆芯,至於這個筆嘛就叫……”他也不知道取什麼名字,便直接用了前世的稱呼,“鉛筆。”
但是顯然,吳優理解錯了,“謙筆?謙謙君子,謙之一字正合這萬卷草紙勤勉謙和之意,好名字。”
他竟然邏輯自洽了!雲瀾便沒再開口。
將記錄謙筆製作方法的紙張珍而又重地疊好,吳優甩了甩因為奮筆疾書而酸脹的手腕,“話說回來,那麵包究竟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