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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炅沒回身，隨口問道：“所以你想做什麼呢？”
他並不覺得自己在留下那張紙後，會再留下點別的東西。
當然，厲炅也不能排除是不是過去的自己又對自己的思維動了什麼手腳才讓他產生這個想法，畢竟從那張紙上來看，手腳肯定是已經動過了的。
力量不留就算了，連完整的腦子都不給留，不能太相信過去那個逼！
聞言，那道身影沉默一瞬，忽然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笑的幅度非常大，前仰後合，尖利陰森的笑聲在整棟樓迴盪，卻又被白氣完全包裹，無法突破出去。
笑聲震得白氣不穩，縷縷崩散。
而混雜著笑聲的浮誇的詠歎調再次響起。
“我……哈哈哈，我想和您聊聊天呢——”
“沒興趣。”
“不，您會有興趣的——您當然會有——為什麼不聊一聊呢——”
那道身影站起身來，一步步上前，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輪廓，卻顯得高挑而華麗，舉止優雅得體，充滿“童話”的美感。
如果它走過的地面沒有開裂的話，想必會更加符合“童話”的概念。
“您看——我站在您的面前，把一切交到您的手上，為什麼不和我聊一聊呢？”
那道身影一邊走，一邊穿過白氣踱上樓梯向厲炅望去，堅固的樓梯一點點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厲炅皺眉：“你誰啊，能不能好好說話？”
這傢伙說的話，厲炅聽著就感覺它腦子不太好。
周圍的東西都開始變化了，這白氣好像有點不對勁……可以突出感官，也會模糊感官。
但不管白氣和他有沒有關係，厲炅都知道現在輕易走不掉了。
他得收回一點對歌死海的評價，面對陰影，歌死海那些大鬼的膽子其實還是很大的……
至少這個，來者不善！
“噢——我——所知道的一切——在現在的您的眼中——不足夠讓您抽出一點時間嗎——哪怕——只有五分鐘？”
浮誇怪異的詠歎調在厲炅身後響起，莫名淒厲，它已經湊得足夠近，雙方之間僅僅剩下幾級樓梯的距離。
“我將知無不言——”
音調很沉重，本應具有令人信服的魔力，卻因為刻意拖長而顯得有幾分輕浮，不可信。
“是嗎？”
厲炅隨口一問，然後無所謂地回身下樓。
現在他雖然產生了威脅感，但並沒有顯得像之前那麼嚴重，這是厲炅選擇下樓的主要原因。
白氣……可能真的和他有點關係。
這隻大鬼沒說謊。
厲炅才走兩步，周圍迴盪的笑聲頓時更顯誇張。
“感謝——您的意願哈哈哈——”
那道身影上的大片黑色如被剪刀劃開般剝離，像皮毛一樣散開，紛紛揚揚，顯露出其下的紅和金。
紅斗篷破破爛爛卻豔麗至極，金色的長髮打著卷兒垂落，慘白的面頰上全是褐色的血跡，裂開的嘴裡還能看見黑色的狼毛，它那從眼白到虹膜，整顆都是幽藍的眼珠子低垂，蓬蓬裙下的狼尾一擺一擺……
小紅帽。
但是跟童話本身出入也太大了，誰家小紅帽吃大灰狼？
厲炅邊走還有心思走神。
那油膩的桌椅他是不打算坐的，小紅帽似乎也很明白這點。
它身後的尾巴一把絞住遠處打算抱著豆漿機逃跑的奇形怪狀的小販，然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隻籃子。
從籃子裡取出鋪著天鵝絨的座椅，又倒上茶，小紅帽沒有管零散幾個逃竄的客人。
“您——請——”儘管詠歎調聽著讓人不適，但它卻適時乖巧地露出一個扯到耳根的笑容。
厲炅剛坐上去，周圍白氣繚繞，還未平息，小紅帽怪異的語調就開始解釋起來。
“歌死海啊——當時您想在那裡埋藏什麼東西呢，我們沒有同意——”
“您的東西，您的力量，會和歌死海的混在一起——”
“我們需要歌死海——”
“正常的，純淨的歌死海——”
“歌死海存在，我們才能保持理智，我們才是我們——”
“我們不想被吃掉——”
“我們打不過您，我們知道——”
“我們試圖向您提出其他可代替的提議——”
“但您並不聽我們說話——”
“然後，就沒有然後啦——”
“歌死海紅啦——”
“明明，常劉山就沒有這樣——”
拖長的語調讓每一句話語都要用上很長時間。
小紅帽說到這裡，忽然僵硬地轉過頭來盯著厲炅，它的嘴已經徹底裂開，連帶著扯開了臉上的皮，露出鮮紅的肌肉紋理和其中蠕動掙扎著的狼毛。
漫無邊際的白氣簇擁著這裡的一切，也讓句子不住地迴盪。
“為什麼呢——是歌死海做的不夠好嗎？我們明明對您非常尊敬——”
“需要理由嗎？”
厲炅下意識反問，還有些懵，他要上哪裡找一個理由過來？
小紅帽好像被噎住了，它裂到耳根的笑容咻的一下收了起來。
實際上，
以大部分大鬼的思維來看……這似乎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沒有問題。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我，您……”
小紅帽的詠歎調又卡了殼。
一瞬間，它的反應和之前的問題間產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誰教你這麼問的？”厲炅反應過來。
“小美人魚。”小紅帽老老實實的回答。
“不是個東西！”厲炅點評。
亂叫別人問問題，出事了別人擔，可不就不是個東西嗎？
厲炅捋了捋剛剛小紅帽說的話，感覺自己瞭解的差不多了，於是他站起身來，理所應當地走到小販面前。
“東西給我看看。”
小販想說話，可嘴剛張開就被小紅帽陡然伸長的尾巴撕成了碎片。
大片暗色的血迸出，血肉被撕扯開的聲音在白氣中模模糊糊，好像蒙上了一層欲蓋彌彰的布。
厲炅身後的小紅帽似乎已經不在意自己剛剛問出了什麼，詠歎調再次響起：
“感謝——您的意願——也感謝您的寬容，現在，我完成了我的第一個願望，我已成為歌死海第一個與您和平交談的存在——”
豆漿機順著血肉撕扯的力道被甩到半空，又撞上天花板，碎開，本就不多的零件炸得一塌糊塗，扎進樓房的牆壁裡。
其中掉出來一個古怪的黃銅硬幣，飛落在厲炅手上。
不是鬼幣。
但有一種莫大的熟悉感。
厲炅很驚訝，他不由把那枚硬幣拿起來湊近看了看，沒理小紅帽。
詠歎調仍在繼續：
“現在——您是否可以替我實現第二個——我將成為所有大鬼中唯一擊殺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