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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九寒冬，大雪紛飛，狂風呼嘯。
街頭巷尾的多數商鋪都已閉門關窗，還在門上掛了歇業的幌子。
風雪之下，身穿破爛短衫的青年光著雙腳，手裡捧著半個髒兮兮的破碗，在街頭來回遊蕩。
穿過大街小巷，疑似乞兒的青年聽到某種異響，便大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發出異響的地方，是一座大門敞開的小院。
小院裡，幾個習武學徒正小聲抱怨著自家師傅的殘忍無情。
那幾個精壯的年輕人身上都只有一條短褲，此刻正頂風冒雪，哆哆嗦嗦地扎著馬步。
鵝毛大雪砸在他們身上，很快就被他們身上的熱氣融化成水滴。
好奇的青年顛著破碗，在院內學徒的注視下，將身子倚在無漆無釘的院門上。
一個學徒剛想開口詢問乞兒的來歷，就聽見身後推門的聲音響起。
“只是站一個時辰，都能被這點小事分了心？”
問話的一位中年武師，只見他揹著雙手，大步巡視著不敢與他對視的學徒們。
分神最重的那名學徒剛想擺正姿勢，就被從屋裡走出的中年武師一腳踢倒在地。
“什麼是波瀾不驚！什麼是靜心凝神！說！”
中年武師恨鐵不成鋼地打量著倒地的學徒，接著伸手將他從雪地上拉了起來。
站起身的學徒把頭埋得很低，小聲回答道：“不能被無關緊要的事情分神，不能……”
武師眉毛上縱然染了幾分風雪，卻依舊遮不住他那銳利的雙眼。
“看著我的眼睛！大點聲！說！”
犯了錯的學徒抬頭與師傅對視，在看到他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後，一股莫名的羞愧之意突然湧上心頭。
年紀不大的少年抻著脖子，吊著嗓子吼道：“不該分神！不該想沒有用的事情！”
“練！”
看著徒弟們紮好馬步，這位身材魁梧的武師轉頭看向倚在門口張望的乞兒。
“這位小兄弟，你姓甚名誰？可是想尋些吃食？”
聽到吃食二字，青年乞兒站直身子，朝對面的中年漢子激動地點了點頭。
“紂…央……吃的，嗯……”
中年武師也曾行走過天南地北，見多識廣的他並沒有嘲笑乞兒的痴傻。
他回屋取出兩個難吃的粗麵餑餑，在徒弟們疑惑的目光下，主動將兩個餑餑塞進乞兒的懷裡。
“好，紂央兄弟，我們這兒只剩粗麵餑餑了，你看……”
“好…好……”
名為紂央的乞兒眼神變得空洞無比，他一邊吃著難以下嚥的粗麵餑餑，一邊轉身看向遠方。
見紂央移至街口，那名中年武師氣沉丹田，大聲對他喊道：“熱爐客棧能烤火，你可以去那裡避避風雪。”
“……好……”
紂央遠去，武師回院，學徒們眼中的疑惑不曾散去。
“我知道你們不明白。”
看著徒弟們不解的樣子，作為師傅的他主動解答了徒弟們的疑惑。
“江湖很大，奇人異事很多，不要以貌取人。”
“都仔細想想，數九寒冬，破衣爛衫的乞丐，身上卻沒半點凍傷……”
年輕的學徒們在師傅的提點下，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那個人不會是傳說中的高人吧？”
“如果真是厲害的高人，又怎麼會當乞丐呢？”
……
議論聲很快就消失了，迎著師傅嚴肅的目光，徒弟們紛紛閉上嘴，繼續紮起馬步。
武師沒再說教，只是默默回到溫暖的屋內，安靜地熬起薑湯。
風藏人，雪葬人，江湖不留人。
離開小院的紂央沿著大街遊蕩，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熱爐客棧門口。
話說這熱爐客棧，乃是城裡最大的客棧。
四層高的客棧門口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面刻著“熱爐”二字。
門口兩個穿著厚實棉衣的青年，見紂央靠近，其中一個雜役便開口問道。
“要住店？還是聽書？”
還沒等他說完，另一位負責接客的小二卻無聲扯了扯同伴的後襟。
雜役雖然不懂同伴的意思，但還是很配合地後撤了一步。
接客的小二相貌平平，眼力和待人接物的手段倒是一流。
只見他主動靠近紂央，仔細掃視了一圈，笑臉相迎道：“外面太冷，要不進來避避風雪？”
“……”
“沒事，去屋裡找個角落，只要不礙其他客人的事就行。”
“…好。”
說罷，紂央便安靜地走進客棧。
負責跑腿的雜役看著紂央進入客棧，不滿地跟小二抱怨道：“放他進去幹嘛？別再……”
老練的小二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回答道：“這就是咱倆的差距。”
“什麼差距，不都是打雜的……”
“切，就當行善了，不行嗎？”
小二將雙手插回袖裡，坐在門口的凳子上，顯然是不想再多言語。
進入客棧的紂央按小二說的，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安靜地啃起那兩個被凍得梆硬的餑餑。
南來北往的行商和當地手有閒錢的百姓圍著火爐，偶爾叫來雜役，讓其添上一份茶水零嘴。
大廳裡的櫃檯後，開店的老闆手捧一本《聖人訓》，看著自家老婆不停打著算盤，臉上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笑容。
聚在大廳的客人們圍著一座高臺，無一人喧譁。
高臺上，腰板筆直的說書先生雙手抱拳，朝臺下的聽眾們行了個標準的抱拳禮。
“四海趣聞我能言，江湖軼事我皆知，諸位看官，想聽什麼故事？”
人群中不乏有第一次來熱爐客棧的住客，聽到說書先生的狂言，便故意起鬨道。
“口氣不小啊~既然你敢講，那就好好講一講十年前的京都之亂。”
“對，講講京都之亂，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我們就聽京都之亂……”
面對臺下起鬨的聽眾，說書先生撩起儒袍，輕笑了一聲。
“呵，我當是什麼呢，不就是帝都之亂嘛。”
“不過是跟皇家扯上點關係，在這極北之地，又有什麼不能講的？”
一旁蜷縮在角落裡的紂央，聽到有人提及帝都之亂，便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高臺上的說書匠。
那說書先生舉起醒木，隨後用力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諸位若是想聽帝都之亂，先得弄清一件事兒。”
“什麼是習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