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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商湯的仁德:是對敵人的寬容,還是對自己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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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商湯回到亳地之後,桀王在位四十年甲申時,夏季,太史終古前來投奔商湯。有一天,一個人在外面張設網,四面圍住了一片區域。他祈求道:“從天而降的、從地而出的、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都被我的網罩住了。”商湯說:“哎呀!放了它們吧!”於是他解開了三面網,只留下了一面。那個人接著說:“無論是想向左走的,還是想向右走的,想往上飛的,還是想趴在地上的,都落入我的網中。只有那些不順應命運的人,才能逃脫我的網。”當時所有的諸侯都聽說了這件事,紛紛稱讚商侯的仁德,說他的仁慈甚至及到了禽獸。從那以後,不論是什麼時候,過了多長時間,天下的人都來投靠商朝,數量無法計算。鬲君從青州來,支機子從豕韋來,無終子、胙伯、鄘男從冀州來,巳離從昆吾來,正寶從陝西雍州來,常騶、臨天道從徐州和揚州來。他們都請求商侯派兵出征,拯救萬民。商侯謙虛地回答說,他們的國家雖然小,人民也不多,而且他沒有受到天子的命令,所以不便出兵,只能謝絕。眾多諸侯和霸國親近百姓,以及那些沒有歸附的諸侯們,都拿這個理由來說服商侯,商侯因此謙讓退縮,不敢承擔這個任務。眾人一起向伊尹提及此事,伊尹說:“我們的國君不願意承擔這個任務,自然就成為我的責任了。”於是他更加嚴格地整頓軍隊,管理財政,並培養百姓的忠誠和義氣。這些工作早就已經做好了。到了桀王王在位的第四十四年戊子,葛從順拋棄了葛氏,前來投靠商候,向商侯訴說葛氏不祭祀祖先的問題。

商侯聽了葛從順的訴說後,十分震驚,立即派遣他的大臣虞生衡前去送牛羊。但是從秋季到冬季,葛氏仍然沒有進行祭祀。商侯再次詢問他們,得知他們沒有黍稷用於祭祀。到了次年春天,商侯命令靠近葛境的毫民前去耕種祭田。大夫們都勸告他說:“怎麼能忍受被欺騙呢?行仁太過了。”伊尹和萊朱都沒有說話。大夫問伊尹說:“君主為什麼能忍受被欺騙呢?”伊尹回答:“春天的雨水按時到來,不因為糞池的汙穢而停止滋潤。德行高尚的人發揮出無限的仁愛,不因為調教頑固的人而放棄感化。君主只是踐行仁德而已。”於是,亳城的民眾接受了商侯的命令,沒有爭執或者抱怨,欣然前往葛氏的領地耕種祭田。這是為什麼呢?不說我們百姓不願意為別人勞作,只知道服從侯爵的命令。因此,一個命令能抵得上十個人,十個命令能抵上百個人。於是,有上千人替葛國耕田去了。又有幾百人送酒飯去供給耕田的人,他們比耕種自己的土地還要勇敢、整齊、迅速。這都是因為商侯平日裡仁愛施恩,德化民眾,使得人們深深感激而又迅速地響應號召。一旦發出號令,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奔赴。沒想到葛氏非常不道德,他不僅沒有送酒食來支援,反而採取了其他的方式。他甚至讓人偷窺亳國百姓的餉田,看到那裡有很多酒和食物,就率領一眾人前去搶奪,把這當做遊戲和嘲笑。如果有人不與他合作,他就會殺死他們。亳地的百姓有很多童子送飯,因為壯年人都在田間勞作。葛氏殺了五個亳國百姓的年輕人。即使這樣,其他百姓還是等待命令,不忍心急著回去。送餉的人回到境界上,立即向慶輔報告情況。慶輔下令讓毫民立即回來。當時是在己丑元月的晦日。慶輔迅速返回,先向伊尹報告。伊尹邀請萊朱、終古、葛從順和慶輔五人,徹夜前往商侯處。他們說:“天下的大勢,積聚在每個人的心中,而只有少數人能夠堅持數十年,才有了今晚的局面!現在大勢已經到了極致,事態必須迎頭而解,不能再拖延,否則就太晚了。”商侯驚訝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伊尹回答說:“夫人(指商湯)的行動順從天意,天意也反映在夫人的行動上。有人君而無天道,天下就不會興旺;有天道而無人君,天下就不會安寧。如今夏王作惡已經五十年了。天下的諸侯紛紛背叛,士人和百姓都很怨恨。百姓的窮困和苦難已經到了極點:丈夫無法保護妻子,父親無法保護兒子,兒子無法保護母親,母親無法保護女兒,兄長無法保護弟弟,這種情況充斥整個天下。而那些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人們,四處流浪,天下的君主們真的能忍心不救嗎?”商侯聽後嘆息道:“那該怎麼辦呢?”伊尹回答說:“善良的百姓死於暴政,善良計程車人死於濫用刑法。現在天上出現了變異,太陽星隕落,流星雨剋星。地下也出現了變異,山崩泉裂,犬吠於地。這些都是變化之兆。如今有一個夏王在上位,眾多夏王在四方,他們遍地毒害天下的百姓,難道不會滅亡嗎?過去共工作亂,女媧滅掉了他;榆罔失道,軒轅滅掉了他。正義在這個時候興起,是不得已的事情。女媧是神女,軒轅是天下的統治者,取代了炎帝,都是為了拯救人民的生命,符合天意。如今夏王與五霸相比,他的罪行比榆罔和共工還要嚴重得多。今天,女媧一族和有熊一族,如果不救援天下眾生,那還有誰能救援呢?而五方的諸侯、大夫都已經紛紛歸附於君主,現在不正是時候嗎?”

商侯嘆息道:“唉!黃帝之後,禹把天下傳給了自己的家族。君臣之間的關係,就此確定下來,不能再改變了。一句話、一件事,都不敢稍有違背王的命令。”伊尹說:“當勢力到達極致時,就會歸於反面。當時機到來時,變化就會發生,這是天地的法則。有熊一族的後代,難道不是忠於天命而非榆罔的臣子嗎?作為帝王,是天命所定。如果天命終止,即使坐在帝位上,實際上也成為了天意的懲罰,人人都會推翻他。有明德之人,就是為了在這樣的時刻出現,他們是天意所保留下來的。現在誰比國君更有明德呢?”商侯說:“既然如此,天下的紛爭已經非常嚴重了!各方勢力爭鬥不休,誰能平息這一切呢?我們的國家實力微弱,自保都成問題,又如何能拯救天下呢?”尹回答道:“拯救天下的人,並不是靠我一己之力去拯救天下,而是讓天下人自己拯救自己。所以聖人總是在天下大亂之後才出現,在天下未亂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商侯問:“請問什麼是後天下而具?”伊尹回答:“後天下而具的人,是順從民意的人。如果民意還未順從,就先行動,則會陷入困境;如果民意已經順從,然後再行動,則會萬事順利。”商侯又問:“那什麼是先天下而成?”伊尹回答:“先天下而成,是因為順從民意。民意已經順從,然後再去行動,民心就會順從並支援。聖人發動於天意,是出於人心的不得已。當天變人窮達到極點時,形勢緊迫,一刻也不能等待。聖人關心天下百姓,就像揹著芒刺走在市場上一樣,迫不得已才會行動。所以,君主您現在還能容忍自己不行動嗎?”商侯說:“我不這麼認為。先生教我做到這樣,那我是否去行動,人們就會響應呢?”伊尹回答:“天下之所以不敢順從,是因為沒有智者來領導。而之所以不能順從,是因為沒有仁者,人們不願意歸附。百姓日夜等待拯救,卻無從下手,就像失去父母的孩子,只能哭泣求助。突然有人帶領他們找到父母,他們一定會涕淚交流地跟隨。更何況給予他們父母般的關愛呢?”商侯感慨地說:“先生的話非常深刻!那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呢?”伊尹回答:“一次成功,就可以引領萬次成功!如果讓近處的人感到高興,遠處的人也會思考。我們應該先攻打葛國。”商侯說:“我方正努力用德化來教化百姓,讓他們在葛地耕作,怎麼可以立即出兵征討呢?”

於是,葛從順極力陳述葛垠不能用德化來治理,而慶輔則以殺死童子的事件來告發。商侯聽後憤怒,從座位上站起來。商侯命令人夜晚去巡視五家的百姓,五家的百姓因為天色已晚而不再勞煩報告。商侯夜晚無法入睡,坐著等待天亮。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二月一日,商侯來到國門,召集五戶人家的居民前來。五戶人家的居民哭泣著向商侯訴說了童子的事情。商侯流著淚說:“這是我的罪過,讓你們骨肉分離。”他命令官員為童子舉行葬禮,同時提供糧食和布匹給這五戶家庭慰問。五戶人家的居民流著淚拒絕接受這些物資,商侯堅持讓他們帶回去。當天,商侯命令慶輔和湟裡且召集國中的老者,他們一邊哭泣一邊說:“我曾經以為我能保護你們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以為自己能夠自保,但我卻不知道我可能無法保護你們。葛家的暴行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而最近他們接近我的領地,聲稱要透過德化來教化他們,甚至不惜消耗我們的勞動力。結果卻殺害了我的人民。我將與葛家勢不兩立!”眾人聽完商侯的話,不等他們講完就大聲呼喊:“我們願意跟您一起去殺掉葛氏。”百姓們的聲音如同一體。商侯安慰了老者們,並讓人準備好車馬、器具和糧食。商侯問伊尹:“需要調動全部七支大軍一起去嗎?”伊尹回答:“不必這麼多,只需要調動西部邊境的三支軍隊就足夠了。”於是,商侯命令起兵西部邊境的三支軍隊。慶輔負責指揮左翼,湟裡且負責指揮右翼,商侯親自指揮中軍,伊尹擔任他的副手,太康延和葛從順擔任駕車的駕駛員。

第二天,軍隊向西進發,進入了葛家的境地。葛家的一些童子看到了商軍,趕緊逃回家中,問他們的父母:“什麼地方來了這麼多軍隊?”他們的父母吃了一驚,說:“難道葛家的人又出去打獵了嗎?我們該怎麼辦?”就在這時,一個從田地裡來的人從容地說:“鄰國商侯出動了軍隊。”這些童子的父母問道:“商侯的行動與我們葛家打獵有什麼不同嗎?如果和我們葛家一樣,那我們就得趕緊逃跑!”另外一些人說:“商侯是一個仁慈的人,他肯定是來救我們的,我們何必逃跑呢?”當商軍隊到達時,他們整齊地列陣,車輛排列得井井有條,士兵顯得肅靜,馬匹靜止不動。旗幟整齊地飄揚著,戈戟整齊地擺放著,就像森林、堡壘般地行進,沒有一個士兵走錯了一步。葛家的人民一看到這種情形,便從遠處趕來,圍著商軍觀看。他們都牽著手,捧著額頭,仰天感謝:“我們很幸運啊!不用驚慌了!”當他們逐漸習慣了這種情形之後,田裡的人繼續耕田,走在路上的人繼續前行,市場上的人繼續進行交易。只是當商軍經過時,大家都停下手腳上的事情,一起仰望著他們。當商軍到達葛城的東門時,卻沒有發現葛家計程車兵有任何動靜。只見無數葛地百姓,手提酒壺、拿著畚箕,端來湯飯慰勞商侯的軍隊,並邀請商侯進城。葛從順對葛地百姓說:“你們先回城,告訴城裡的臣民:‘我們國家的葛從順,向商侯求救以保護百姓。商侯只希望能得到葛地的邊疆,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百姓。’中大夫勾殊、削被這兩個人,讓他們去討伐那些圖謀不軌的人。”葛地百姓歡天喜地地回城,把訊息傳遍全城。商侯於是領兵在城外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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