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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芍藥與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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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算不上非常頻繁,有時候是一週一次,有時候是一個月一次,甚至有時候收到了信許久之後才想起給予迴音,但是和伊利斯的聯絡從未斷絕。

時間如流沙般逝去,起初青澀的女孩,最近也越發地成熟起來。

兩個人的關係也更加熟絡了。

即便如此,伊利斯也從未表現出任何逾越。

若說熱絡,兩人甚至未曾見過一面。

若說生疏,彼此又是知道對方心底深處秘密的筆友。

某一天開始,伊利斯開始在信中附上了禮物。

多數是一些小物件。

“今天公共基礎教育中心的老師帶我們去溫室觀摩。

算是實地教育,主要目的是理解植物的結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那麼鮮豔的花卉,一時只覺得那句話說得果真沒錯——

‘神希望我們酬答他,在於他送給我們的花朵,而不在於太陽和土地。’

對了,其中有一朵紫色的花朵,非常美麗。

那大概就是你曾跟我提到過的鳶尾花吧。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那麼美麗的花朵。

但是老師折下了它,將它分解,供我們理解它的內部構成。

看著它的殘骸靜靜躺在培養皿中時供我們觀察時,我失去了求知的慾望,只覺得非常失落和難過。

照理來說,它履行了自己的使命,我們最大化了它存在的效益,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可我覺得這事情不該如此,它也許應該有另一個更圓滿歸宿。

安靜地盛開,受他人觀賞,再了無遺憾地凋零。

它生命的迴圈,本就是一個奇蹟。

可是我們無暇去欣賞這個奇蹟。

我們接受的教育教會我們如何去高效地達成自己的目的,抵達最後的終點。

我們已經失去了欣賞美的能力,我們只是在追求效益最大化。

這是一件讓我感到相當悲哀的事情。

然後我聯想到了我自己。

我的音樂,我的歌劇,我的藝術,我的一切……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似乎並沒有任何意義。

它們幫不上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在乎它們,我該繼續堅持這些東西麼?我十分困惑。

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對了,我央求老師,將花的殘骸留給了我,然後回到家裡,將它風乾後,拼接回去,製成了書籤。

我不知道自己未來是否還能看見同樣美麗的花朵,於是將它夾在了信中,希望你也能嗅到它最後的芬芳。”

信箋中果然夾著一朵乾花。

雖然顏色已經褪去了大半,但是還是能看見紋理之間那抹漂亮的紫色。

將它放在了案臺前,提筆開始寫信。

“伊利斯:

不知道你是否也聽過這樣一句話。

‘只管繼續走,’

‘不必為了採下花朵儲存而逗留,’

‘因為一路上,’

‘花朵自會繼續開放。’”

不久後,回信抵達。

“感謝你的回覆,你不會知道你的那番話對於我而言產生了多麼深遠的意義。

你說的沒錯。

只是單純地去‘想’做某件事情,永遠不能取得成果,所以我開始行動起來了。

不能一昧地用沒有場地和演員,以及可能不被人所理解來給自己製造逃避的藉口。

我不能一直沉溺在自我的創作中,而忘記‘傳達’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打算用一些小機器人來表演自己撰寫和復刻的歌劇,

我聯絡了一下虛擬展覽館的主管,對方答應給予我一塊區域作為展位進行表演。

明天就是首演了。實不相瞞,我現在非常緊張。

我對自己的作品充滿了自信,但是我又十分懼怕得到批評和不被理解。

這兩種矛盾的心情交織在我的心中,讓我倍感煎熬。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展館上演自己的第一部歌劇了。

你覺得我會成功麼?

無論我是否可以成功,我都希望此時此刻的你,可以為我祈禱。

即便你我從未相見,但是這一刻,你無疑是離我內心最近的那一個”

接下來的日子裡,伊利斯杳無音訊,他也未曾有過任何機會前去藝術協會的展覽館一探究竟。法奧斯的訓練和戰略路線學習佔據了生活的絕大多數時間,甚至不再有機會靜靜地觀察一次那朵鳶尾花。

好在,伊利斯沒有消失太久。

“我最最最摯愛的友人:

我不知道該怎樣跟你宣洩自己內心的喜悅,只有這一刻,我覺得文字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我不斷地幻想,如果此時此刻,你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定會用力地擁抱你,將我現在這份快樂分享給你。

龍飛鳳舞的字跡,幾乎穿透紙張的筆壓,一切都在熱烈地宣示著書寫者的快樂和熱情。

我又不禁慶幸我無法做到這件事情,否則這在別人看來該是何等不得體的行為。

前不久提到,我決定在虛擬展覽館上演自己的歌劇。

說實話,一開始真是糟糕透了,沒有人願意駐足觀看這樣的東西。

我很低落,然後一個女孩出現了。

她肯定了我的作品,她說我的歌劇十分有趣,她想要看到接下來的故事。

她是一個畫家,她還說她想要為我作品繪製插畫,佈置場景。

我用我的作品,讓另一個創作者產生了創作的慾望。

沒有比這更加崇高的榮譽了,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沒有比這更珍貴的了。

我的所有低落情緒一掃而空,那一瞬間,我覺得至今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哪怕只有一個聽眾,我都會不斷地創作,不停地譜寫歌劇。

哦對了,她的名字是……”

這句話被用力地劃掉了。

“不,我不應該在她沒有許可的前提下將她的姓名告訴給別人。

總而言之,我們成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就暫且管她叫A吧。

我多麼希望將A介紹給你,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她也必然會喜歡你的。

說不定不需要介紹,空中花園那麼小,也許我們早已在哪個地方相遇過。

指不定真正會面的那一天,我們會凝視著彼此的容顏,然後同時感嘆:

‘啊,原來那天的那個人,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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