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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兒子打工的第一天, 姜惠麗帶著朋友來到山海食堂。她激動地介紹道：“我兒子就在這裡打工！他說這裡的菜特別好吃。”
朋友的表情一言難盡：“你們家又在搞什麼憶苦思甜的活動？在餐館打工很累的，而且對將來的發展也沒有什麼幫助，還不如把豪豪送去老黃的公司, 隨便打個下手什麼的，還能長長見識。”
黃柏豪和天梧宗的事, 姜惠麗連最親近的朋友都沒有透露過一點訊息, 她解釋道：“這小子最近天天在家晝伏夜出, 跟個貓頭鷹似的，再這麼下去身體都熬壞了，我把他送到這兒打工，讓他長個記性, 改改作息。”
朋友也是看著黃柏豪長大的，實在看不懂這家人在搞什麼東西，家裡也不缺錢，孩子品性也沒問題，何苦把人送來餐館遭罪, 一會兒見了黃柏豪, 她可得為他說幾句好話，最好能勸姜惠麗回心轉意。
兩個人走進來, 沒見到黃柏豪的影子, 招待他們的是重明。
好帥的小夥子，看這大高個，寬肩細腰，說是電影明星也有人信吶！姜惠麗心道。
“這是今天的選單。”
姜惠麗去看選單，她來照顧應玲瓏的生意, 準備挑貴的點。
今天最貴的那道菜是清炒河蝦仁，單價299元。貴的獨樹一幟, 其他的倒是和其他餐廳大差不差。
朋友也點了幾道菜，聽見姜惠麗要吃清炒蝦仁，表情有些不贊同。
朋友脫口而出：“滷味！”
這會兒功夫已經有不少客人聞到了滷豬蹄的香味，和她一樣要點。
“肉筋彈牙，肉皮香糯，我可沒白保養這這一口牙，要換了別的老頭啊，這肉筋他未必吃得到嘴裡！”
很快，這股香味由遠及近，竟然來到了他們的鄰桌，兩個老大爺面前。
“那種速凍的蝦仁很難吃的。”
她這話一說，朋友就不再反對了。
看到這兩個人吃得唇齒留香，朋友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再也忍不住，招呼重明過來：“我也想點一份這個滷豬蹄。”
“田姨？媽！你們來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正是飯口，客人比較多。重明忙不過來，黃柏豪做完了後廚的活，到前面來幫忙。剛走出來兩步就被人叫住了。
盤子裡還倒了一點肉汁，那兩個大爺就這麼蘸著肉汁一塊一塊的大嚼著滷豬蹄，時不時還發出評價，說什麼“肉皮筋道，肥肉肥而不膩，瘦肉入口即化，一層疊著一層。”
這時候另一桌也來了客人，問了重明幾句話，趁著他和其他客人搭話，朋友又低聲勸姜惠麗：“清炒蝦仁我前幾天還在宴席上吃過，比這個還貴，也說是現剝的，根本就不好吃！特別油，你吃到最後，下面的蝦仁都泡在油裡。”
重明立刻解釋道：“我們的蝦仁都是新鮮手剝。這是今天的特色菜，河蝦早上送到的時候還是活的。”
她特別愛吃滷味，剛才選單上要是滷味她一定會點的，奇怪，明明沒在選單上的東西，怎麼會聞到味道呢？
重明解釋的很熟練：“今天是第一次試滷，沒有準備那麼多豬蹄，這幾位是提前預定的，過幾天滷豬蹄會作為特色菜正式上選單的。”
等菜的間隙，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空氣裡突然多了一股橫行霸道的香氣。
姜惠麗趕緊說：“沒事，我就點這個，不好吃就剩著。剛才不是說蝦仁都是新鮮手剝的嗎？說不定這就是我兒子剝的，我肯定得嚐嚐。”
重明搖搖頭，聽見面前的客人突然探頭喊到：“豪豪！”
田穎笑呵呵的說道：“我們臨時轉到這邊，想著過來看看你。”
朋友轉頭去瞧，果然是滷豬蹄。豬蹄的表皮染著醬色，油亮流光，為了方便食用已經切成了一塊一塊，肉筋、肉皮一覽無遺，紅撲撲、亮晶晶、顫巍巍，一看就是經過文火慢燉過，軟爛的不行。
想到這裡，她做了一個反胃的表情。
朋友還想爭取：“一個都沒有剩下的嗎？”
說了幾句以後，田穎直入主題：“隔壁桌吃的那個滷豬蹄，香的呦，把你田姨饞壞了，你告訴田姨實話，是真的賣沒了，還是老闆悄悄給別人留著呢。”
黃柏豪：“滷豬蹄確實沒有了，今天是第一次滷，沒做太多，剩的幾個是我們的午飯。”
田穎露出慈愛的目光：“豪豪，你就說田姨對你好不好？你小時候要買芭比娃娃，不好意思對你媽講，都是田姨給你買的。還有過家家套裝、甜心公仔……”
“田姨你別說了！”黃柏豪急的跳腳，臉都燒紅了，“我的那個給你們倆嚐嚐行了吧！”
也被香味勾了半晌的姜惠麗催促道：“還不快去，我們都餓了。”
心心念唸的滷豬蹄端了上來，黃柏豪還依依不捨：“要不我也坐下來嘗兩塊。”
除了滷味剛出鍋的時應玲瓏給他切了一塊嚐嚐，剩下的他還沒來得及吃呢！
姜惠麗趕他走：“去去去！讓其他客人看到像什麼話，還以為你這個服務生多沒禮貌。”
田穎已經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軟爛脫骨的豬蹄送到嘴裡。第一口抿到的是肉皮，用牙齒輕輕往下縱切，層次分明的肥瘦交織著，軟爛和緊實的口感參差交錯。
滷豬蹄完全吸收了滷汁的鹹香，咀嚼的過程中還能感受到融化般濃郁噴香的肉汁。聞到的香味和鄰桌兩個老頭的評價果然沒有作假，的確是美味到讓人嘆息的滷豬蹄！
眼看黃柏豪轉身要走，田穎連忙叫住了他。“在這裡打工累不累呀？”
姜惠麗還以為她要勸黃柏豪回家，不要在這打工了。
“他都不是小孩了，已經成年了，吃點苦受點累沒什麼的。”
說不累是假的，山海食堂的生意太好了，活多的做不完，那兩個老大爺聽說應玲瓏招了幫工還十分高興，問能不能天天吃手拆蟹粉。
黃柏豪聽到瞪圓了眼睛，要拆多少隻螃蟹才能攢出一碗蟹粉啊？今天他光是剝蝦仁和給豬蹄拔毛就忙了一上午，要是再加上拆蟹粉……他頓時兩眼一黑。
不過福利也特別誘人，除了時不時應玲瓏開的小灶，午飯想吃什麼還可以點菜，應玲瓏順手就做了。
黃柏豪感受到了田姨的關心，十分感動，故作堅強：“還可以堅持，雖然要處理的食材好多，也特別麻煩，時間還緊張……”
他還沒說完，就聽見田穎：“哎呀，那真是太好了！”
黃柏豪感動的表情僵在臉上。
“豪豪，你一定要堅持住，我看這家餐廳好像很多好東西都需要預定，你既然在這裡打工，肯定知道每天都有什麼，下次要是遇到滷豬蹄這樣的好東西，你給田姨打個電話，我馬上過來吃。”
趁著田穎說話的功夫一直在吃滷豬蹄的姜惠麗也抬起手：“也別忘了你老媽。”
黃柏豪一臉受傷地走了。
很快他又回來：“你們點的清炒河蝦仁、紅燒鰻魚和蠔油燜冬瓜。”
他補充道：“河蝦仁是我一個個
剝的，盤裡要是剩了一個，我就哭給你們看。”
還真是他剝的，姜惠麗去看盤裡的清炒河蝦，白嫩的蝦仁晶瑩如玉，堆在盤中央，除了盤子一角堆了幾個翠綠的豌豆做點綴以外別無一物，整道菜看不到一點蔥、姜、蒜。
乍一看，只是道簡簡單單的炒菜而已，其實懂行的人就知道，清炒蝦仁這道菜其實不顯山不露水，就像海里的冰山，上面漂浮著不顯眼的冰尖，真正的龐然大物都藏在看不見的海底。
首先是對食材的要求，蝦只要一死掉，肉質就會失去大半彈性，口感發綿發爛。所以清炒蝦仁的蝦必須是鮮活的，在下鍋前夕現剝出來，一個個去掉蝦線。
有桑焉一直都有河蝦出售，應玲瓏懶得處理而已，要不是黃柏豪來幫忙，這道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在選單上。
除了食材的高要求，其次就是對廚師手法的考驗，蝦仁要經過複雜的上漿才行，直接拿去炒就是生炒而不是清炒，會損失蝦仁裡的水分，炒出來以後沒有彈性，口感不佳。
漂水、吸水、下鹽、裹蛋清和生粉，這一套上漿的功夫下來，蝦仁看著還是原來的蝦仁，沒多大的變化，讓人想象不出廚師為了鎖住那一絲鮮美和彈滑費了多少功夫。
上好了漿也不代表萬事大吉，還是不能直接去炒，要在溫油裡均勻的焐熱，讓上面的蛋清和生粉凝住，徹底鎖住水分。
最後一步才是菜名裡的清炒，蝦仁在鍋裡輕巧的翻炒，不能變色發黑、不能糟爛過火，盛出來以後依舊晶瑩如玉、溫潤生光。
姜惠麗夾了一粒蝦仁，只比指甲蓋大上一圈的蝦仁又嫩又脆，帶著一點點食材裡自有的甜，只是個頭小小的，一不留神就消失在唇齒間。
看到一邊的勺子，姜惠麗徑直拿過來，舀起滿滿一勺。
這才對了！
一大口蝦仁滑、嫩、脆、爽，做這道菜的人下了極大的功夫去保持食材原有的鮮美，作為主食材的河蝦也不負眾望，細嫩彈滑，鹹鮮可口，處處都堪稱完美。
田穎都被姜惠麗大口咀嚼的模樣驚到了：“你是因為感動兒子的辛苦才吃的這麼猛的嗎？”
姜惠麗搖頭：“你嚐嚐！絕了！不要用筷子，用這個勺。”她主動遞過去一個勺子。
田穎將信將疑地舀了一勺，盤口不深，這一勺露出了盤底，沒有她想象中浸滿了油的模樣，只有一層薄薄的晶亮滷汁留在盤底。
好像不是很油，看著還很健康，聞著也有一股清香。
一口吃下，田穎驚得挑高了眉毛，好吃的！和她不久之前吃過的那份劣質清炒蝦仁相比，差距大的像是老婆餅和老婆。
兩隻勺子一下下往盤子裡伸去。
吃飽喝足，桌子上的菜被一掃而空，兩個人癱坐在椅子上，姜惠麗感覺褲子都緊了不少，看來下次得穿裙子來這裡吃飯，免得影響發揮。
臨走之前，田穎千叮嚀萬囑咐，讓黃柏豪不要忘了幫她看看明天的特色菜是什麼。
“你不是說明天還來嗎？到時候咱們自己看不就行了？”姜惠麗說道。
“萬一又有滷豬蹄這樣是要預定的菜，總不能讓咱們兩個又看著別人吃吧？我們也可以提前定下來，又不是花不起這份錢。”
姜惠麗立即被說服了。
她欣慰地拍著黃柏豪的肩膀：“兒子，好好幹，媽媽很看好你！”
黃柏豪：其實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倒貼錢打工的服務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