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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胡鬧嗎？
如果是在其它場合，我聽到這句話或許會很感動，但現在卻有些急眼了，一把甩開的她的手，說你有病啊，你一個城裡姑娘，沒事跟著我下水乾嘛，出了事情我怎麼跟你家人交代？
孟瑤眼圈通紅，委屈屈巴巴地看著我說，“我沒有家人，你忘記了嗎？”
“……”
我沉默了，這才想起孟瑤和我的身世十分相似，在不久之前，已經失去了最後的一個親人。
可我還是不希望她陪我淌這種渾水，繼續搖頭說，“你出生那麼好，就算失去了家人，也能無憂無慮地活下去，我不一樣，我只是個鄉下窮小子，出生那一刻就該死了，這19年是我白賺的，所以我無所謂。”
“王青雲，別騙自己了，我知道你其實也很害怕，能好好活著，誰會想到去死呢？”她一句話就戳破了我的心坎。
我只能苦笑，“姑奶奶，你到底要怎麼樣？”
孟瑤吸了口氣說，“我幫你，雖然我不像林遠那麼厲害，也沒學過道術，但我懂得比你多，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真要是遇上危險，總好過你一個人面對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心裡很亂，猶豫了好久才說，“為什麼幫我，這麼危險的事，你不害怕？”
“我怕，但我不想看著你去送死。”孟瑤咬咬牙，這樣說道。
我徹底不吭聲了，和她在小木筏上僵持著，足足過了幾分鐘，我才嘆了口氣說，“好吧，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說完，我用竹篙撐動木筏，開始沿江漂流。
這些年在江裡習慣了，雖然這條水道很顛簸，可憑著我撐船的手藝，一路上倒也有驚無險。
孟瑤不知怎麼了，可能是還在生我氣吧，一直緊靠在木筏中間，沉著臉沒說話，臉色居然顯得有幾分陰鬱。
趁著木筏能自己滑行了，我便抽空觀察起了她的側臉，越看，越發覺得這女孩古怪，和我在學校裡認識的那些同齡女孩，截然不同。
她剛上大二，應該也就二十歲出頭吧？可無論哪個方面，都比同齡人要成熟多了。
這點讓我很不解，雖然我也比大部分同齡人成熟許多，但那是因為窮人的孩子當家早，我八歲就跟著王麻子下河撈屍了，這樣的童年經歷，讓我成熟得特別快。
可夢瑤呢，她從小又經歷過什麼？
這個問題，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該如何詢問，只能沉默著，與她遙遙相對。
木筏隨波逐流，約莫半小時，我們來到了靠近麻風崗的區域，這裡的水道特別淺窄，江心裡到處是回水窩子，數不清的暗流在水中打著旋，呈現出一個個漏洞形狀的水渦，我需要特別小心，才能避免翻船走水。
木筏顛簸加劇，我不得不對孟瑤發出提醒，“你當心點，這裡水流特別急，掉下去了我撈不了你。”
她冷冷地瞥我一眼，負氣說，“顧好你自己吧，沒用的小男人！”
這句“小男人”讓我有點不知所措，說來也奇怪，這裡水流如此湍急，連我都必須小心翼翼，可孟瑤這個城裡丫頭卻在木筏上站得十分平穩。
更奇怪的是她的表情，一直都冷冷的，彷彿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與之前那副膽小怯懦的模樣，已經完全不同了。
正當我感覺奇怪的時候，木筏已經飄到了之前撈棺的地方，我用竹篙點向懸崖，勉強穩住了身體，正要設法尋找那口懸棺，身後的孟瑤卻再度低呼起來，猛地指向江岸水潭，露出十分震驚的表情，
“王青雲，你、你快看……”
“什麼？”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看向她手指指向的地方，隨後渾身也打起了寒顫。
我看到了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具屍體，正跪倒在河灘，雙手平伸舉過頭頂，身子匍匐呈跪姿，好像一隻正在虔誠叩拜的蛤蟆。
我認識這具屍體，那不就是之前詐了屍，消失不見的廖叔嗎？
這一幕讓我的舌頭有點抽筋了，\"這……這是什麼情況？\"
孟瑤說，“看不出來嗎？他在磕頭！”
“磕頭，給誰磕頭，這裡又……”我嚇得縮了縮脖子，還想說點什麼，孟瑤已經拉住我的手，指向那具屍體道，“把船撐過去吧。”
“好！”
我汗兢兢地點頭，用竹篙撐著木筏，緩緩靠近了廖叔的屍首，隨著距離拉近，廖叔那張慘青的死人臉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我心裡發毛，忍住調頭離開的衝動，卻聽到孟瑤一字一頓地說，“他曾經衝撞過水下的東西，所以死後靈魂不能擺脫，已經變成了倀鬼。”
我感覺孟瑤語氣怪怪的，忙問，“什麼是倀鬼？”
“為虎作倀，你聽過嗎？”
孟瑤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解釋道，“傳聞山妖害人之後，會將遇害者的魂魄拘禁起來，煉製成倀鬼，幫助自己迷惑其他的目標。”
所謂倀鬼，通俗來講，就是依附在一個比較強大的兇靈身邊的小嘍囉，水下的東西早就成了氣候，這一片水域都是它的領地，所有後來的枉死冤魂，都只能成為它的“倀鬼”。
講述到這裡之後，孟瑤忽然頓了頓，頗為玩味地看著我說，“這具屍體，應該是水下的東西故意放在這裡，專門用來指引你的。”
啥？
我聽懵了，再度看向廖叔的屍首，果然發現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細節。
他雖然保持著跪地叩拜的姿勢，可雙手卻稍微往前屈，手指頭是張開的，比劃出一個箭頭的姿勢，而廖叔屍體指向的方位，便是自己屍體旁邊的一個小型的水窪。
水窪同樣與江水相連，但是卻深深地凹進了山體石壁，由於地勢的特殊性，那裡的水流較為平緩，並沒有其他地方這麼湍急。
“這……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我下水？”
我震驚了，差點一跤跌坐進水裡，孟瑤則用手帶了我一把，幫助我穩住身形，語氣平緩地說道，
“小男人，你還不明白？你在找那具棺材，棺材裡的東西也在找你，你能主動送上門，正好合它心意，那片水域，就是它專門留給你的通道。”
孟瑤話音剛落，之前還晴朗的天空，果然很快就陰沉下來，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白霧，緩緩地封鎖了江心。
整個麻風崗再度成為了白霧籠罩的世界，霧氣深沉、一片朦朧，唯獨只有那一片水窪，不曾被白霧所佔據。
它，果然在水下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