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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琴絃〔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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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地區的這一天晚上,世界各地的人們,不管是生活在神州大洋彼岸的新約克地區的白人,還是位於凜冬半島的約磨克人,亦或是身處在南半球南方陸地,甚至是處在更南邊的南極之地的人們,不約而同的先後爆發了不明原因的群體性癲狂。

而造成這世界級巨大變故的源頭,就出自一個奏響冥界音符的世界級小提琴家之手。

誰也沒能想到,這音樂鬼才創造出的音樂竟然跨越了維度鴻溝,衝破了現實生物的枷鎖,創造出了這如同恐怖疫病般的魔音之曲。

他的音樂不接地氣,可接通了地府,彷彿地獄幽冥的大門被開啟,無數窮兇極惡的魔鬼爭相出籠,附體現實之中每一個神經脆弱的人類,控制著他們的身體做出僵硬扭曲的手舞足蹈,瘋狂撕扯著他們的聲帶和嘴巴,發出猙獰亢奮的怪異吼叫。

當一場全世界直播的演奏會變成了一場跨越時空傳播的疫病,整個世界彷彿都動盪了起來。

“爸爸,這些叔叔阿姨他們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開始跳舞,不好好聽音樂了呢?”在“熱烈狂歡”、“人聲鼎沸”的演奏會現場中,除了正在專心致志演奏樂章的海摩芬以外,只剩下一對打扮樸素的父女依舊沒有受到影響,那剛滿四歲的小女兒坐在她爸爸的大腿上,天真爛漫的詢問道。

李佳鴻從對現場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對女兒微笑道:“那是因為他們聽得太入迷了呀。”

“可我也聽得很認真啊。”聽到這話,李雨檸頓時擺出一副有些不服氣又有些委屈的模樣,說,“那我是不是也該跟他們一起跳?”

“那大可不必。”李佳鴻當即搖搖頭,摸摸李雨檸的腦袋,“這裡太擠了,我們要學會謙讓,把空間讓給這些叔叔阿姨他們跳舞。”

“哦對,做人要謙讓。”李雨檸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乖巧懂事的依偎在李佳鴻懷中,繼續認認真真的聆聽著這場音樂盛宴上的第一首偉大作品。

嗡——

倏然間,一道不知何種樂器發出的奇怪低音橫插進了這完美的演奏中,頓時讓全世界為魔音而癲狂的人們頓住在原地,彷彿都被切斷了運動的神經,像是失去動能連線的機器,呆滯的站在原地。

這突兀的聲音像是一個不禮貌的來客,強闖進了這個世界,打破了這場本該完美無缺的演奏會的序幕,讓這場演奏會的主人海摩芬十分憤怒,讓沉迷在這場演奏會音樂之中並還未喪失理智的人們怒火中燒。

幾乎在那詭異聲音闖入旋律之中的同一時間,世界各地都出現了漸漸強烈的空間扭曲現象,無數畸變的裂紋在空中盛開,那些扭曲空間把世界的顏色肢解成了毫無規則的異彩和形狀,來自異維的音符正是從那些不可名狀的扭曲空間背後而來,它彷彿來自一個高傲的音樂天才之手,那天才在聽到海摩芬對祂之音樂拙劣的模仿後,發出了無情的嘲笑,於是也舉起了祂精緻的樂器,對海摩芬發起了反攻。

海摩芬氣極反笑,無聲的笑著,繼續演奏著他的音樂,將演奏會的第一部偉大作品《魔音》推向了震撼的高潮,像勇士的戰吼一樣,向隱藏在那扭曲空間背後的夢之宮殿的首席樂師發起了挑戰。

“爸爸,那個像線一樣的東西,好討厭啊,它醜的就好像我們班小明畫的畫一樣,小明說他不知道他自己想畫什麼所以隨手亂塗的,它也是被一個隨便的小明隨手亂塗出來的東西,真是又醜又討厭。”李雨檸捂住耳朵,從李佳鴻腿上跳了下來,氣憤的躲著腳,目光灼灼的看著天空中扭曲的空間景象。

李佳鴻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隨後起身說道:“確實很討厭,所以今天咱們走吧,這次先不聽了,我們聽下一場演奏會,等海老師把這醜陋的傢伙打跑以後,我們就可以不受任何打擾的繼續聽海老師的作品了。”

“啊,還可以聽下一場嗎?”李雨檸大眼睛有光在閃爍,高興的合不攏嘴。

李佳鴻笑著點點頭,神秘的說道:“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爸爸啊,可是真的在現實中認識海老師的喔,我們還是朋友呢……”

聞言,李雨檸頓時對自己的父親投來崇拜的目光,牽住李佳鴻粗糙的大手:“爸爸好厲害噢!”

“哈哈哈,我家寶貝女兒也不差啊。”李佳鴻把女兒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離開了座位。

他穿過集體翻著白目、渾身僵硬的人群,來到負責開啟現場直播間的電腦前,關閉了直播軟體後,隨後才帶著女兒離開了體育館。

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帶著女兒去摻和了,相信海老師能搞定的。

海老師既然之前能驅逐那傢伙一次,那他現在就能驅逐那傢伙第二次。

當直播間被切斷的剎那,所有受到直播間魔音影響的人們幾乎同時昏厥,力竭倒地,他們做著夢,夢裡還在不斷回放著他們聽到的魔音的旋律,無意識的模仿音調,緊跟著輕輕哼唱……

辛俊茂沉浸在兩股音樂的對抗之中,難以自拔,左耳聽著海摩芬演奏的《魔音》,右耳則聆聽著那異維“樂師”的未知音樂。

兩道不同的旋律在腦袋深處不斷碰撞,讓辛俊茂感到大腦在不斷膨脹,他一會兒感覺是天籟之音,一會兒又感覺是惡鬼哀嚎,兩股聲音正在瘋狂擠壓他理性的隔膜,都想要滲透進他的靈魂之中。

但在這兩股強大的音樂魔力暴力夾擊之下,辛俊茂驚奇的沒有死去,理性的高牆仍舊高築且固若金湯,兩股音樂的力量竟然都沒能衝破他本該脆弱的防線。

辛俊茂耳邊聽著“雜音”,眼裡卻全是眼前沉魚落雁的旗袍美人。

這時候,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旗袍美人的魅力,她的美足以驚天動地,讓海枯石爛,她的美能夠讓人忘卻一切,忽略一切。

因此,辛俊茂忘卻了環境的危險,也完全無視了這扭曲詭異的環境,眼裡只有女色。

“本來以為能聽一場優雅舒適的演奏會,看來是沒有機會了。”旗袍美人身處白皙的手,十指一會兒過分細長,超過臉長,一會兒纖細瘦弱如同枯槁,狀似鬼手,這樣一隻古怪的手卻偏偏讓辛俊茂無比著迷,任由對方鋒利的指尖在他臉上輕輕摩挲過,留下淡淡的血痕。

旗袍美人的指尖從對方的額頭輕輕劃開,從額頭到側頰,最後落在脖子上,手勢輕巧的在辛俊茂的脖子上淺淺開了一個傷口,見紅但不見致命,看著正呆呆注視著她的辛俊茂,笑呵呵的說:“你要來拜訪我的家嗎?”

“好啊。”辛俊茂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下來,隨後他起身跟隨,跟在那身姿款款的倩影之後,被對方擺動的身姿所吸引,心癢難耐,即便看到倩影的肌膚內偶然間暴露出一根根失控的肉條,他也依舊面無表情的欣賞著,甚至為之情動。

旗袍美人引領著辛俊茂走出了體育館的二層,來到了市民體育中心某處的井蓋前,開啟了井蓋,帶領又一個為自己的美麗而著魔的男人前往了她位於翠竹市地下的詭異王國。

人類音樂鬼才和“異維樂師”的對決還在繼續,在魔音與怪樂的第一局對抗中,隨著辛俊茂第一首作品《魔音》進入尾聲也並未能扳倒“異維樂師”後,怪樂的旋律終究還是佔據了上風,徹底拿下了這第一局的勝利。

海摩芬滿臉潮紅,青筋浮面,雙目瞪出血絲,緊咬著牙關的縫隙裡滲出鮮血,一次的落敗並未讓他產生任何一絲恐懼,他無聲狂笑一陣後,忽然一甩琴弓,將琴弓扔在了地上,隨後剝去雙手的白手套,露出一對滿是血肉模糊傷口的雙手,先後換手拿琴,挨個把手塞進口袋中一陣搗鼓,讓兩隻手都戴上了安裝鋒刃的鐵爪手套。

海摩芬以爪為手,以刀代琴弓,然後開始了他下一個要演奏的長篇樂章。

“此曲名為《詛咒》,好好聽著吧,我的音樂要比你的更棒。”海摩芬咧嘴狂笑,笑容的弧度誇張到面部僵硬。

刀刃在小提琴的琴絃上劃過,但神奇的是,不論海摩芬拉鋸琴絃的手段有多麼粗暴激動,然而琴絃卻仍舊一根未斷。

究其原因,還是這部小提琴的琴絃的材質極為特殊,是海摩芬花費高價從林凌的林中小屋中所購買的物品,這些琴絃並非是常見的尼龍與鋼絲,甚至並非是古典派最鍾愛的羊腸弦,而是幾根人發。

在買下人發琴絃時,海摩芬曾向林凌詢問這些髮絲的由來。

林凌笑著講解到:“相傳,很久以前,曾經有一位多愁善感的美麗女子,她有一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她與情郎從小彼此喜歡,情真意切。某日,女子的國家與鄰國不和,兩國交戰,戰火連天,女子的心愛之人是個愛國志士,決定投身戰場,與女子約定,在戰事結束後,他就會立馬回來娶她。

誰知情郎這一走便是一去不返,據說是死在了戰場的屠刀之下,由於前線戰事激烈,男人連具屍體都沒能回來,就這樣曝屍荒野。

女子傷心欲絕,決意剃髮為尼,拜於佛前,日行三千叩,敲三千木魚,撞三千鍾,將愛恨情仇拋之腦後,靜心向佛。

然而,比丘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多少春去秋來,她卻發現自己仍舊無法感悟無上佛法,並不能從佛經中看出任何佛理,心有失落,於是向庵中德高望重的住持請教。

住持並不言語,只是帶著比丘尼走向後院竹林,只見竹林中,一棵黑樹拔地而起,卷如麻花,筆直而立,比丘尼走近細看,竟是一根根黑髮組成的異物,不由驚訝萬分。

住持問到:‘你現在可知?’

比丘尼搖頭不解。

住持輕輕嘆息,將實情緩緩道來,原來這黑髮樹竟就是她當年剃度遺落在此的一根煩惱絲,誰知落地生根,越長越多,越長越長,漸漸成為一棵後院中的黑樹,隱於竹林之間。

住持道:‘你每日行一叩,它長一分,每日敲一木魚,它長一毫,再每日撞一鍾,它長一厘,每晚它都會如花凋謝,歸為發苗,週而復始。’

比丘尼沉默,似是頓悟,淚如泉湧,心中百感交集。

原來她一直沒有放下執念,沒有放下執著,她仍舊心懷過去,感念情郎。

這煩惱絲便是她的心境體現。

行叩,敲木魚,撞鐘,這些事情似乎是她誠心向佛的表現,但實則她每做一次都會內心煎熬,備受痛苦,她無法完全割捨自己的過去,只是故意將之忽略,做這些並不會讓她真正的放下過去,煩惱其實一直都在增長。

而為何每到夜晚就會讓黑髮樹重新變回髮絲,究其原因是她每晚都會夢見死去的情郎,與情郎在夢中相會,與情郎在夢中纏綿悱惻,排解心中苦悶,願望一成,心結自松,煩惱自落。

頓悟了這一切的比丘尼瞭然,決定暫離寺廟,化解其因果……”

當說到這時,林凌口渴停頓,端了一杯茶慢慢喝著。

在此期間,海摩芬對故事後邊的走向發表了自己的猜測:“那個女子失敗了嗎?”

“失敗嗎?成功嗎?”林凌解渴後,笑著說,“這得看如何界定了。”

林凌繼續說道:“那女子最後死在了苦行的半路上,她偶遇一夥山匪搶劫商隊路人,她上前勸阻卻反被一刀殺死,最後她迴歸地府幽冥,在地下見到了為了等她到來,久久不願投胎離去的情郎。而在她死後,她留在佛寺中的那根頭髮就生長到了三千根,三千毫,從此便不再生長了。”

海摩芬多有感慨,確實不知道這成功與失敗該如何界定。

但總歸他是知道了這人發琴絃的作用,人發琴絃為三千煩惱絲中的其中一縷的幾段,可儘管如此,也受用無窮,只要世間仍有煩擾,人發琴絃就永不會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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