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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黑土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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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雪花飛舞。

兩天過去了,宋雲嘯不停的在問自己:“我現在該怎麼辦?一天,只剩下一天了,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死麼?”

長街上人群喧譁來去,而他卻感到一片茫然。

宋雲嘯走過長街,走出小鎮,踽踽獨行在一條山路上。

就在此時,他突然感到懷中的皇甫劍南似乎動了動。

宋雲嘯心中不禁狂喜,道:“二弟,你醒了?”

他雖明知這只不過是迴光返照,但只要能在皇甫劍南臨死之前和他說說話,也已心滿意足。

皇甫劍南雖已醒來,但仍在昏迷之中,他喃喃自語道:“水。。。。。。我要喝水。。。。。。”

宋雲嘯環顧四周,這只不過是條荒廢的山路,平時少有人跡,何況這裡離小鎮已經很遠,讓他上哪兒去找水。

他沉吟半晌,突然用劍劃破了自己的手腕脈門,立時血如泉湧。

血一滴滴落下,流進了皇甫劍南的口中。

宋雲嘯輕聲道:“二弟,水來了,你喝吧。”

皇甫劍南喉頭微動,將鮮血一口口嚥了下去。

過了半晌,宋雲嘯的面色已變得蒼白。他的血若是再流下去,皇甫劍南未死,他就要先死了。

就在此時,一條人影突然飛掠而出,出手如電,點了他臂上三處大穴,以止血流。

宋雲嘯霍然抬頭,只見面前已多了一人。

那人六十多歲年紀,衣服已穿的破爛,手上臉上沾著一層厚厚的汙泥,髮髻凌亂,身上發出一種奇異的臭味,刺鼻已極。

那人道:“你可知道,血流盡了,可是會死的?”

宋雲嘯淡淡道:“我知道。”

那人道:“既然知道,那你為何還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一個垂死的人?”

宋雲嘯大笑道:“人生在世,如果連一個可以為他而死的人都沒有,那豈不是白活了一場。”

那人點頭道:“說的好!說的好!”

他接著又道:“你若想救他,就跟我來。”

話猶未了,已當先大步向山上而去。

宋雲嘯暗自沉吟道:“不管他能否救活二弟,我都要試一試。”

他抱起皇甫劍南,快步追了過去。

一片巨大的莊院,莊院門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四個金色大字:“黑土山莊”。

宋雲嘯停下腳步,喃喃道:“黑土山莊?”

他突然想起了華子清讓他所殺的那個人的容貌,竟和眼前的這個人有幾分相像。

他心中暗道:“難道華子清要我殺的人就是他?”

那人笑道:“這裡就是舍下,請!”

宋雲嘯隨那人來到客廳,坐了下來。

那人道:“老夫出去一下,請稍候。”

過不多時,一個黑衣蒙面的女子端茶走了進來,她將茶放下之後,便轉身默默而去。

只聽一聲長笑,一個華服老人大步走了進來,卻是剛才那去而復來的落拓老人。

但現在,他那裡還有一絲一毫落拓潦倒的模樣。

只見他容光煥發,鬚髮有如衣衫般輕柔,看來雖是瀟灑飄逸,卻又帶著種說不出的威嚴。

宋雲嘯不禁站了起來,道:“不知前輩究竟是何方高人?”

那人道:“老夫就是此間的主人。”

宋雲嘯道:“原來前輩就是‘黑土山莊’的莊主,真是失敬。”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淡淡一笑。

宋雲嘯道:“晚輩二弟命在垂危,請前輩趕快出手相救。”

那人坐了下來,伸出食中二指,搭在了皇甫劍南的脈門。

過了盞茶時分,那人的臉色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又過了半晌,他黯然嘆了口氣,道:“此人受傷太重,老夫實是無能為力。”

宋雲嘯實也未抱多大希望,聽他如此說法,只是苦笑了一下。

那人突然又道:“不過,老夫知道有一人,一定能救得了他的命。”

宋雲嘯道:“前輩說的可是‘長白神醫’華子清?”

那人道:“不錯。”

宋雲嘯道:“他是能救得了我家二弟的命,只可惜。。。。。。”

那人道:“只可惜什麼?”

宋雲嘯道:“只可惜華子清已經死了。”

那人面色大變,霍然長身而起,失聲道:“你說什麼?他已經死了?”

宋雲嘯道:“正是。”

那人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宋雲嘯道:“兩天之前。”

那人精神沮喪,頹然坐了下來,半晌不語。

宋雲嘯道:“前輩可是病狂?”

那人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宋雲嘯道:“是華子清告訴我的。”

病狂皺眉道:“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

宋雲嘯道:“他要我來殺你,才肯出手救我家二弟的性命。”

病狂道:“你答應了?”

宋雲嘯道:“我別無他法,只有答應。但當他知道我們是魔教的對頭人,便不肯出手相救。”

病狂緩緩道:“沒想到他也加入了魔教。”

宋雲嘯道:“若非他是魔教中人,我也許會出手救他。”

病狂嘆了口氣,喃喃道:“華子清,你死了不打緊,但我‘黑土山莊’三百餘口的性命,卻全要葬送在你的手中。”

宋雲嘯吃了一驚,道:“前輩這話是什麼意思?”

病狂緩緩道:“三十年前,老夫莊上的人全都染上了一種可怕的怪病,這種病雖不能令人立時致命,但發作的時候,卻讓人痛的死去活來,實是苦不堪言。”

他語聲微頓,道:“老夫為了煉製治這種怪病的藥,便潛心研究醫學,三十年來,卻毫無進展。”

宋雲嘯道:“難道當今之世,就沒有人能治得了這種怪病?”

病狂道:“有。”

宋雲嘯道:“前輩是說‘長白神醫’華子清?”

病狂點頭道:“不錯。他本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宋雲嘯奇道:“既然華子清能醫治這種怪病,那他為何不給莊上的人治療?”

病狂道:“因為他另有野心。”

宋雲嘯道:“什麼野心?”

病狂道:“他要做‘黑土山莊’的莊主。為了讓莊中的人免受病痛的折磨,我只有讓出了莊主之位。”

他緩緩接道:“但華子清當上莊主之後,卻令莊中的人做一些他們根本不願做的事,因此引起了全莊中人的不滿,逼得他在莊中無法容身,只有含恨離去,隱居長白山。”

宋雲嘯道:“那當時前輩怎不逼他將解藥交出來?”

病狂苦笑道:“他若沒有交出解藥,我又怎會這麼輕易就放他走。只是老夫實未想到我那弟弟竟會變得如此奸詐,他當時交出來的藥,只不過是一種可以將病情暫時剋制住,而不致立時發作,其實並未根除,等到莊中又有人病情發作,我才知道上了他的當。”

宋雲嘯道:“難道他就這麼忍心看著你們飽受病痛的折磨,而置之不理?”

病狂道:“我當時連夜去找他,要他交出真正的解藥,但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雖然他武功盡失。。。。。。”

宋雲嘯奇道:“武功盡失?”

病狂道:“他為了研製治療這種怪病的方法,曾以自身試藥,導致他經脈錯亂,以致武功全失。我當時如果要殺他,實是易如反掌,但本門之中,卻又一條嚴不可破的門規。”

宋雲嘯道:“什麼門規?”

病狂道:“凡本門中人,絕不可自相殘殺,就算有人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最多也只是逐出門牆,廢去武功。”

宋雲嘯道:“他若非算準了這一點,也就不會留在長白山了。”

病狂點了點頭道:“當時我急中生智,便逼他吃了一種毒藥,這種毒藥乃是本門祖先留下來的,只傳掌門,就連我那弟弟也不知道。”

宋雲嘯笑道:“對付這種人,也只有用這種法子。我想他一定答應和你交換解藥了吧?”

病狂道:“他雖然答應,但交換的並不是解藥。”

宋雲嘯道:“不是解藥?”

病狂道:“不錯。我那弟弟天性好強,他並不甘心就此認輸,所以只答應和我交換可以暫時控制毒性發作的藥,因為他還想和我賭一下。”

宋雲嘯道:“賭什麼?難道他就不怕死麼?”

病狂大笑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在一般人的眼中,奸詐的小人一定貪生怕死,生在富貴之家的公子一定懦弱無能,豪邁的大俠一定出手綽闊,其實卻不盡然。”

宋雲嘯不禁肅然起敬,道:“晚輩受教了。”

病狂道:“凡是能入我門下的弟子,絕沒有一個貪生之徒,怕死之輩。”

宋雲嘯道:“卻不知華子清究竟想和前輩賭什麼?”

病狂道:“我們兩人的醫術本不相上下,他要和我賭是他先研製出解自己所中之毒的解藥,還是我先找到治療這種怪病的方法。”

宋雲嘯道:“如果你們之中有人先研製出了怎麼辦?”

病狂淡淡道:“那另一人就只有死。”

他接著又道:“最近半年之中,曾經有兩個武功不錯的高手前來刺殺我,但卻都未成功,看來這兩人都是他派來的,我想他一定是已經研製出解自己所中之毒的解藥了。”

宋雲嘯道:“只可惜,他最後還是死在了慕容公子的手上。”

病狂突然面色大變,道:“你說什麼?是慕容公子殺了他?”

宋雲嘯道:“不錯。”

病狂道:“那慕容公子呢?”

宋雲嘯道:“他雖然親手殺了華子清,但也已身受重傷,後來也死了。”

病狂呆了半晌,目中竟泛出淚光,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慕容公子臨死之時,可曾留有什麼遺言?”

宋雲嘯吶吶道:“這。。。。。。”

病狂道:“老夫知道閣下乃重諾守信之人,但慕容公子臨死留下的話,我一定要知道,還望閣下見告,老夫感激不盡。”

宋雲嘯沉吟道:“前輩為何定要知道慕容公子臨死留下的話?難道前輩和慕容公子有什麼關係不成?”

病狂深深吸了口氣,道:“不錯。其實慕容公子是我的親生兒子。”

宋雲嘯看著他,卻不開口,他內心雖驚,但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病狂道:“二十多年前,我和慕容世家的三小姐慕容美髮生了感情,而我們兩家的尊長卻極力發對這門親事,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兩家,有一段不可化解的冤仇。”

宋雲嘯道:“那前輩怎敢肯定慕容公子就是你的親生兒子?”

病狂道:“是慕容美告訴我的。”

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道:“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個風雨之夜,她突然找到了我,說他已為我生了一個兒子,我當時欣喜若狂,便問她兒子在那裡?她說,如果我想見孩子的話,就帶她走,從此退出江湖,如果我不帶她走,以後就永遠也不要和孩子相認,我當時竟不知所措,她見我猶豫不決,便說給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來,我思前想後,終於決定不帶她走,以後也絕不和孩子相認。”

宋雲嘯道:“為什麼?”

病狂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本門門規之嚴,在當今江湖上,恐怕還沒有那門那派能比得上,就算我答應帶她走,也決計逃不出家父的掌握,再說,當時我們家族正受強敵圍困,我豈能說走就走。”

宋雲嘯道:“那三天之後,你有沒有去見慕容美?”

病狂道:“沒有。我只是託人送了一塊玉佩給她,那是我們相識之時,她送給我的。”

宋雲嘯不禁想起了慕容公子臨死之時交給他的那塊玉佩,急忙從懷中掏了出來,道:“是不是這塊?”

病狂喜動顏色,道:“不錯。正是這塊。”

宋雲嘯道:“前輩可知玉佩上寫著什麼?”

病狂道:“玉佩的正面寫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背面寫著‘慕容白’三字。”

宋雲嘯見他說的絲毫不差,已知他所說都是真的,當他看到“慕容白”三字時,不禁問道:“慕容白?慕容白是誰?”

病狂道:“慕容白就是慕容公子,慕容白是我給他取的名字,但他一直都沒有用,我想一定是慕容美不讓他用。”

江湖中人都知道慕容世家有一位文武全才的慕容公子,但卻沒有人知道慕容公子真正的名字叫什麼。

宋雲嘯道:“那慕容公子知不知道你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病狂沉吟道:“可能還不知道。”

宋雲嘯心道:“華子清不肯為慕容公子的妻子治病,一定是因為知道了慕容公子的身世之故。”

病狂道:“閣下現在是否已肯將慕容公子臨死之時的遺言見告?”我

宋雲嘯道:“前輩既是慕容公子的生父,告訴你也不算失信於人。”

他語聲微頓,道:“在京城的鐵獅子衚衕,住著一位姓龍的女人,而這個姓龍的女人已經有了他的骨肉,希望她能好好照顧這個孩子,還要我把這塊玉佩轉交給她。”

病狂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亦不知是喜是悲,過了半晌,只聽他喃喃道:“如今我墨家後繼有人,那我還怕什麼!”

宋雲嘯見已無其它的事,便道:“天色已晚,晚輩就此告辭。”

病狂道:“既然來了,何不暫住一宿。”

宋雲嘯看了昏迷中的皇甫劍南一眼,道:“不了。”

病狂好似突然有了滿腹的心事,顯得心不在焉,道:“閣下既然執意要走,那老夫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宋雲嘯抱了抱拳,抱起皇甫劍南,轉身大步而去。

寒風刺骨,人更孤獨。

宋雲嘯站在一處山崗上,喃喃道:“二弟,大哥沒用,救不了你,但大哥也不會再看著你你受苦了。”

他“嗆”的一聲,拔出長劍,劍在冷月下泛著寒光。

他閉上眼睛,緩緩一劍向皇甫劍南的胸口刺去。

就在這一剎那,一點銀星突然飛來,“當”的一聲,將他的手中長劍擊的差點脫手飛出。

宋雲嘯吃了一驚,霍然轉身,只見一人站在他身後三丈之處。他心神恍惚,竟連有人到了他身後也不知道。

“你是誰?”

那人道:“百川嘉禾。”

宋雲嘯道:“你就是影山太郎的弟弟?”

百川嘉禾道:“不錯。”

宋雲嘯道:“有什麼事嗎?”

百川嘉禾道:“我來找皇甫劍南。”

宋雲嘯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想和他決鬥,但他現在身受重傷,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已經救不了他了。”

百川嘉禾冷冷道:“就算他死,我也要看著他死,但在他還沒有死之前,我不許任何人動他。”

宋雲嘯突然抱起皇甫劍南,大步向山下而去。

百川嘉禾道:“你去那裡?”

宋雲嘯頭也不回,道:“我家二弟現在還沒有死,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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