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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地處南方的東山市陰雨綿綿,雨打在身上是刺骨的冷,冰冷的水彷彿可以滲入骨髓,溼透整個身體。
在一個破舊的棚子下,許巡河蹲在棚子深處耷拉著腦袋。
東邊持續的開槍聲停止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捏捏鼻子,這樣會好受點。整個城市又陷入了一片安靜,這讓許7巡河感到焦躁,他渴望槍聲繼續,嘈雜的聲音會打亂此刻的胡思亂想,一味的安靜只是一種折磨。
忽然,棚子外面傳來柔弱的聲音,“是許巡河嗎?”
耷拉的腦袋立刻立了起來,許巡河滿懷疑問,“是我,你是哪個?”
外面的人走近了,是李心慧,她全身溼噠噠的,大雨將她完全打溼。她睜著通紅的雙眼,跑向許巡河,顯然已經哭了很久。
許巡河輕輕地抱住她,一隻手在她背上慢慢安撫她的情緒,“心慧,你怎麼一個人呢?你爸媽呢?”
“我們遇到了好多蟲子,大家都在跑,我和爸爸媽媽跑散了,然後我就一個人走到這裡,看到有個人很像你,我就過來了……”
“不要哭了,眼睛都哭紅了,我等下和你一起去找你爸媽。”
許巡河和李心慧緊挨著貼近牆邊,他感覺他們兩個就是兩條沒人要的小狗,相互靠著取暖。
等著雨停了再去出去找人吧。許巡河又在亂想了,這倒黴催的雨怎麼老是在下啊!是不是憋了好久。
一陣凌亂的腳步打斷了他頻繁跳躍的聯想。幾個人在往這跑,許巡河使勁睜開眼,他告訴李心慧不要亂動,自已悄悄貼著棚子往前靠,他們這個位置比較暗,不仔細看發現不了這裡有人。
男人和女人瘋狂地向前跑,後面緊跟著三隻蟲子。其中一個女人跌倒在地,她絕望地看了眼不遠處的蟲子,向前面還在逃跑的人大喊,“拉我一下……幫我一下……求求你們了。”恐懼讓她的聲音變形,許巡河只能聽到她絕望的吶喊。
在她身後,蟲子用前肢勾按住她,朽木似的臉上顯出一絲戰勝者的驕傲,視線環視一週,發現某個陰影處似乎有東西在注視著它。
許巡河站直的雙腿不禁打顫,寒冷的雨中,雙腿一直在失溫。直到蟲子移開視線,專心享受獵殺的快感,他才敢拖著腿離開。
不能待在這了,這裡太危險。
他找到李心慧,倆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不再安全的棚子。
在不遠處的拐角,一架銀白色機械趴在地上,沒有任何聲息。
市體育館
臨時搭建的指揮中心燈光長明,李局長帶著劉能走進指揮中心。
東山市的市長和部隊首長坐在會議桌前頭,牆壁上的投影顯示全市恢復聯絡的各個避難所。
場面一時陷入沉默。
“根據對蟲子殘骸的分析,”披著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拿著一沓報告單站到投影下,“我們認為這些蟲子本質上還是碳基生物,只是它們的身體強度似乎發生了變異。至於大蟲子,我們初步判斷,大腦是它的弱點。”
首長從兜裡拿出一盒煙,看向眾人,“但是今天巨蠍號的戰鬥顯示,我們難以攻擊到蟲子的大腦。普通的蟲子我們可以應付,但如果這樣的大蟲子不止一隻,我們的處境將會非常危險。通訊處要抓緊恢復通訊,另外要不斷派出小隊搜救倖存者,蒐集蟲子的資訊。”
李局長咳嗽一聲說,“那輛銀白色的巨蠍號還沒拉回來,需要組織人手。”
討論還在繼續,劉能借口上廁所,逃離嚴肅的會議討論。
體育館內人來人往,藍色的帳篷鋪滿了空地,孩子的哭泣,男人的咒罵,女人的愁容,不安在每個人的心中環繞。
劉能坐到最高的座位,這裡離體育場中心最遠,也是比賽時票價最便宜的位置。他點起煙,緩緩地抽一口,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特攝片,在人類危亡的時刻,總會有一個從天而降的奧特曼,帶著光明與希望,和邪惡的怪獸們戰鬥,最後人們又重新開始生活。
真是童話啊!
好餓啊!許巡河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他自從下了飛機就沒有吃什麼東西,還跑了這麼遠的路,按理來說,他早該餓了,只是悲傷填滿了他的腦子,連帶著他的胃。
李心慧聽到了他胃裡傳來的咕咕咕聲,從衣服內側靠近胸口的口袋裡拿出一包巧克力,獻寶似地遞給許巡河。
“肚子餓了吧,我這裡還有一塊巧克力,吃吧。”
許巡河立刻轉過頭,看見李心慧髒兮兮的臉上露出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很難受,低下頭拿過巧克力,不想讓她看見自已此刻的臉,那一定很難看。
“我們分著吃,你也餓了。”
“我不餓,我在家裡老吃零食,你快吃吧。”
李心慧話音剛落,肚子就不爭氣地發出咕的一聲。
許巡河笑著分出一半巧克力,“肚子可不會說謊,喏,快吃吧。”
臉色泛紅的李心慧接過巧克力,“我是真的吃過了……”
剛說完,李心慧感覺許巡河的手忽然從自已的頭上劃過,凌亂的頭髮被輕輕撫平。
“心慧,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爸爸媽媽的。”
“嗯。”
李心慧睜大眼睛,末日下瘦弱的男生作出的保證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他們站在樓道里,不敢發出大的聲響。
明明才是下午,東山市的天卻黑得厲害。街道上靜悄悄的,蟲子行走的腳步聲被大雨掩蓋,它們在雨中尋找人類,翻進沒有關緊的窗戶,推開虛掩的鐵門,努力搜尋每一處角落,像是抽獎的老賭徒,耐心地找尋每一個好運。
靜謐的樓道里忽然傳來窸窣聲,像是有人在悄悄走路,但這片區域的人早就應該都逃走了。
許巡河拉著李心慧向大門走去,不管是什麼東西,最好的選擇是避開它。
但門外的街道上也有散開的蟲子,它們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許巡河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讓自已冷靜下來,他數了數路面上蟲子的數量,還好只有六隻。
李心慧神情緊張地看著漆黑的樓梯,“巡河,樓上的腳步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的聲音在兩人的腦海裡逐漸變大,許巡河感覺自已要受不了了,他死死地抓住李心慧的雙手,眼睛瞪得像怒吼的獅子。
“李心慧,待會我會先跑出去,吸引蟲子的注意力,你躲在樓梯底下,不要發出聲音,等樓上的蟲子追下來,你再悄悄跑掉。”
“我們一起跑嘛,不要分開跑。”李心慧感覺手很疼,可她不敢說,她更害怕一個人被丟下。
“不行,這樣我們一個也跑不掉,聽懂了嗎?”
許巡河把她按在樓梯下面,微笑道:“不要怕,我們都能跑掉的,到時候我們在那輛白色機甲那裡會合,我們之前遇到過的。”
說罷,許巡河走到門口撿起一塊石頭,使勁砸向對面的鐵門,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鐵門發出巨大的哐啷聲,六隻蟲子集體回頭,發出喜悅的低鳴,大步奔向那個瘦小的人類。
李心慧努力控制自已不發出任何聲音,樓道里的腳步頻率突然加快,直接從樓梯跳向門口,七隻蟲子開始了狩獵。
街道上,許巡河在一路狂奔,還時不時回頭確認後面的蟲子,現在有七隻蟲子,看來自已的計劃很成功。
蟲子貌似不太聰明,不知道分開合圍,只知道在人屁股後面傻傻地追。
他們跑過了幾個紅綠燈,雖然已經不亮了,蟲子被彎彎繞繞的街道遲滯了步伐,離許巡河越來越遠。
一開始許巡河還覺得自已甩掉這群傻蟲子不是問題,可慢慢地,他發現自已體力跟不上了,剛剛只吃了半塊巧克力。
蟲子離得越來越近,30米,20米,10米,許巡河的內心逐漸絕望,他終於感受到之前路上女人聲嘶力竭下掩藏的情緒。
腿好酸,渾身沒力氣了,他一步一步邁著步子,感覺世界一下子慢下來了,錶針半天才動一下,時間陷入了泥沼,蟲子好像也慢下來了。
但這一切都是他自已的感覺,他走不動了。就這樣吧,許巡河想,馬上就能見到媽媽了。
蟲子越來越近,它們發現獵物跑不動了,於是放慢速度,悠哉地欣賞獵物絕望的神情,它們並不餓,只是在享受一種殺戮的快感。
“真是可笑啊!”許巡河坐在地上,手裡抓著一塊石頭,“我死之前還要被戲耍一番嗎?”
槍突然響了,子彈擦過蟲子,打到了隔壁的混凝土牆上,蟲子和許巡河都嚇了一跳。
李心慧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手槍對著蟲子開槍,不過由於沒摸過槍,她的槍法很爛,沒有一槍打到蟲子身上。
“許巡河,快跑啊!”她使勁大喊,原本輕快悅耳的嗓音在此刻展示出鋼鐵般的力量。
許巡河忽然笑了,看著胡亂開槍的李心慧,感覺自已是那個被耶穌撫摸的麻風病人,全身都恢復了力量。他手腳並用,迅速拉開和蟲子的距離,不遠處是一架銀白色機甲。
蟲子們轉而憤怒了起來,它們拋棄許巡河轉身直奔那個敢於開槍的人類。
李心慧立刻撒開腿往後跑,她很害怕,畢竟身後跟著幾隻殺人不眨眼的蟲子。
許巡河將手裡的石頭用力砸向蟲子,想要吸引蟲子的注意力,“來追我啊,你們這些臭蟲!”
但蟲子彷彿沒有聽見,只是一個勁兒地追著李心慧,它們馬上要追上了。
許巡河聲嘶力竭,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心慧被蟲子追上,然後撕成肉條,“啊!”
他很憤怒,憤怒命運的不公,憤怒自已的無力,蟲子已經帶走了他的母親,現在又要殘忍地撕碎他的朋友, 但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像熱鍋上的螞蟻亂轉。
命運是無情的,人們常說,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就會給你開啟一扇窗。但門在哪裡,大家都能輕易看到,窗開在哪裡卻需要我們自已去尋找。
窗在哪裡?
銀白色的機甲映入眼簾,冥冥之中似乎有股聲音在呼喊,快進去,快進去。許巡河忽然有一種命運的衝動,他必須坐在那個位置,只有坐在那裡,他才能掌握自已的命運。
駕駛艙的護罩自動開啟了,許巡河坐進駕駛艙,裡面的一切都很熟悉,彷彿他已經操控過千百遍。
“身份認證中,身份認證失敗……程式已啟動!”控制檯發出冷漠的女聲。
大雨中,頹廢的銀白機甲突然站起身,殘破的機身搖晃著站穩,引擎燃燒著剩餘的能量,猛地向前方追逐的蟲子跳去,一把將幾隻蟲子掃開,把英勇的女孩護在身後,雨水在碰到熾熱的引擎一瞬間變成白濛濛的水蒸汽。
許巡河眼睛通紅地掃視周邊,這一回,他將守護好屬於他的一切。
剩下的蟲子仰天嘶鳴,發出高頻率的震動。這是集結的訊號,地面也在震動,從天上看來,一股蟲流如流水般從四面八方彙集到銀白機甲的位置,彷彿那裡是源頭。
指揮中心
“報告首長,根據各小隊傳來的資訊,我們周邊的蟲子突然消失了。”參謀處的軍官進門說道。
指揮部裡沉默了一下,大家都看向軍區的最高軍事長官,只見他用兩根手指輕輕夾起沒有點燃的香菸,似乎是想抽一口,但最後放下香菸會複道:“把剩下的小隊都撒出去,一定搞清楚蟲子的具體情況。”
市體育館的各個小隊正在列隊,劉能站在他所屬的小隊前面,視線掃過整支隊伍,這是之前警隊的警員組成的隊伍,每個人的臉上多多少少有些疲憊,但他們的目光卻十分堅定。
“檢查好武器裝備,帶足物資,我們準備出發了。”劉能中氣十足地喊道。
靠近劉能的平頭小夥略微靦腆地問,“劉隊,咱究竟是要去幹什麼,這麼多人都出去。”
“不是說了嘛,出去蒐集蟲子的動向,不該問的別問。到時候機靈著點,別被蟲子咬了。”劉能最後檢查一遍武器,帶隊從體育館的小門離去。
體育館的正門後面集中了全市的重型坦克,沿邊的圍牆上佈滿了無人機槍,無人機在靠牆一線不停地巡視 構成了整個體育館防守的一線陣地。而魚貫而出的搜尋小隊,正是從密密麻麻的槍口陰影下向外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