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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冷氣很舒適，蓋上一張薄薄的毯子便足夠，周笙笙還在睡著，她一般凌晨五點入睡，下午一兩點爬起，或者會更晚一點。
客廳的陽臺門窗全都敞開著，風吹起來有點黏黏，對吹太久空調的鄧凜缺來說剛剛好的程度，空調就像是夏天的西瓜放進冰箱，滿足人們的感官需求，而自然風則是地裡的西瓜，摸起來還有點熱氣，或許覺得自已真的是一個自然人。
想必是居家辦公的關係，工作時間較為自由，時間安排幾乎跟著她的起息走。
他正在看時尚雜誌《CAMERA》。周笙笙出來時，他抬起睫毛提前度量可能會行走的方向，餐桌，廚臺，她慢吞吞的腳步挪動著，興許看得有點無聊，起身走到身邊跟著，在想著她到底想幹嘛。
她也不知道他就離自已不到一米遠，掌握了基本的空間構造後，便開始自娛自樂“大展身腳”。
門口處就畏畏縮縮，一走到餐桌前就開始做拉伸動作，直到把手腳各壓一遍，才離開她的熱身場所，來到沙發前，這是最寬敞的一塊，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可以轉圈，像電視節目做法，捏著鼻子，做出和大象相似的身體形態轉了兩圈。
她頭暈，自已戲精上身，又來一出“哀家頭暈”的戲碼。
看來她自已一個人住是不會無聊的，鄧凜缺雙手抱拳站在沙發上，他是被逼到這上面來，就是可想而知，蘇子滿出門上班，竟不知她在家自導自演了許多曲目。
鄧凜缺也看得樂呵，第二天給她準備了攝像機記錄，他肯定不能讓她知道自已的笑料會有一天在他相機記憶體卡，全部都是有關她的。
他總會在跑到離她很遠的地方弄出聲響，提醒她注意一下形象，而且她的飯點也到了。
門輕輕合上門檻卡位，他會提前在手機上輸入文字，然後文字轉語音，方便她能夠知道他的表達。
“蔥油拌麵，還是煎餅果子今天？”
表情像是在糾結，牙齒抵著下唇，兩頰的肉收縮自如。
“可不可以兩樣都要？”人怯怯舉起了手，兩片唇拼命往裡吮。
“不可以，我只打算去一個地方解決晚餐。”
周笙笙默默點頭，這人還真挺順便照顧她，心裡不停地敲鼓。
雖然寄人籬下才會抬不起頭，對於她來說，每到要出去採買吃的，她就真的感覺自已在自已家有著一種寄人籬下的錯覺。
...
辦公室沒幾個人，鄧鞠洛包包就放在專門儲存的私人物件箱，取出裡面的課堂需要穿的服裝，這裡是排班制的，這兩天是她的班。
現在她在一傢俬立普拉提館做老師，大學的時候有考取過這方面的證書，只是這幾年很少去做瑜伽，她得把自已生源提升上來，要不然每次都要被動選班。
“這是什麼？”拿起放在辦公桌 上的信封，是匿名者。
她沒想拆開看，這年頭誰還寫信，寫信只有兩個目的，反正她是知道自已佔不了那個好的。
讀書時的吸引力法則在這裡起不了作用，入職兩個月沒同別人說上兩句話，時間根本對不上。
“鞠洛老師，你的學生過來了。”前臺的工作人員探出頭提醒道。
“好的，我收拾一下，這就過去，麻煩你轉告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學生，只知道姓周，渾身有點不舒服，她自嘲還真是離不開姓“周”的人。
她難道真的比不上姓周的嗎，在高考後那個夏天，鄧凜缺對她的態度變化很大，但還是與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那天天氣很熱，熱到只想留在家裡吹空調，連他也難得這一天沒有兼職工作，她還是逼著自已出門買回來了一個西瓜，她不知道甜不甜，只知道在挑選的時候她很開心，幻想著同他分享一個西瓜。
她也擔心他會不喜歡吃西瓜，還買了其他解暑的水果。
太陽大到連雨傘裡面都有它的“怒氣”，卻也悄無聲息地沾溼了頭髮和衣服。天空沒有打算派出灰雲應付一下，連走路的腳步也都燙快了。
放下戰果，像往常一樣走到樓梯喚他下來，他依然沒有回應，按照往時她會上去找他，但今天她沒有這個想法，他會下來的，如是想。
這一次，是他主動喚她。
“我們回去吧。”他有一種異常的冷靜和嚴肅感在臉上，她從未見過他這樣。
她好像並沒有在哪裡做得不對。
“回哪？”她帶著心安理得的情緒回應，還有一點質問的意思在裡面。
“西安，你媽媽病危了。”他還是稱呼她為別人的媽媽。
她哭不出來，也好像來不及哭，蹭蹭蹭衝到房間，沒有目的地把衣服全塞到行李箱裡，還帶上母親給她買的畫冊。
站臺上，站著許多人，他們是兄妹，但又不是兄妹，他們沒同別人說他們是兄妹，也許沒人會把他們認成是兄妹，兩個人就像獨立的個體，存在在這黑色夜空中。
她時而看看窗外，說真的她應該是很傷心，但每次回頭看到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氣息縈繞在周圍，她便覺得心安了許多，原來他比她更加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給我看看。”
她看了一眼一直揣在懷裡的畫冊。
他認真看著每一頁，上面都是一些小故事和插畫，小時候母親經常用這本畫冊講故事給她聽。
“她難受嗎？”
她一直知道母親身體就不好，也以為在前年好齊全了，還記得母親在初三暑假的時候想著要來南方照顧他一段時間，回去就開始接受手術。
“媽媽很堅強，她一直很想你。”
他現在才知道她沒在他面前談起過這件事，興許這一次是最後一面。
“是嗎。”
他淡然地閉上雙眼，在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回去了。
做了一個深呼吸後，鄧凜缺穿過大門，還拉著行李箱，一下高鐵就往這裡趕。
他想伸手扶住腦袋，父親接過手裡東西，推著倆小孩進去。
病床上的女人正靠著呼吸機維持最後一口氣，父親是個軟性子，一看就是哭過。
鄧鞠洛最後還是忍不住，跪在地板上，雙手抓著早已枯竭無力的手，哭著說了許多，沒人在乎她說了什麼，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已與她相處的記憶之中。
病房沒有其他人，她慢慢睜開眼睛，鄧凜缺彎身靠近，眼眶裡是一層朦朧的水霧。
“小凜，媽媽要走了，你要學會堅強下去。”
女人看了一眼旁邊的丈夫和女兒，鄧鞠洛慢慢感覺到她的手變得僵硬起來。
“我早就堅強起來了。”
他無聲地回答了她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