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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再遇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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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位於艾什菲爾德鎮中心、毗鄰繁華的上流人士所趨之若鶩的奢侈街道的狹窄長道擠滿了攢動的海魚一樣巡遊的人流。詹姆斯和埃裡克便是順著這條名為人潮的洋流進行巡遊的其中兩條海魚。

兩棟高高的監獄石牆般的哥特建築共同創造了這個長而狹窄的街道。清冷的銀色月亮照亮了夜空,使黑夜明亮如同更加溫柔的白晝,這兩棟建築卻在了月光的逆光處,像兩位並肩而行的守夜人一般肅穆而沉默地矗立著。這兩棟建築頂端那密密麻麻、高高豎立的尖頂,彷彿是要伸長到天空去觸碰上帝的手臂似的那樣幽森,這些手臂與高大的建築本身渾然一體,在這樣一個如白晝般明亮的黑夜裡,兩棟建築的表面模樣已然模糊,只留下清晰尖銳的輪廓,在地面上形成兩個恐怖的黑色剪影,壓抑得令人窒息。這條街道就在這兩棟建築之間擁擠的距離中產生,喧囂得格格不入。

艾什菲爾德鎮上三教九流的人群都在此彙集,對於當地人來說,這裡才是這個城鎮真正的集市。

無數商販架起簡易的攤位和貨架有序地排列在街道兩側,一個攤位連線著另一個攤位,直到把兩側街道全部佔滿。隨意搭建的簡易貨架上擺滿琳琅滿目的各類商品,大多數是海濱小鎮所不生產的果蔬和紅肉,偶有幾個售賣其他東西的攤位零散地分佈,幾乎被淹沒在這繁忙的集市海洋中。在這條街道上行走的人要麼神色慌忙,步履匆匆,似乎只是為了借個近道才不情不願地途經這裡;要麼神態悠然,腳步不急不慢,每走到一個攤位便停留幾秒,直到他們找到想要購買的東西。有的人在攤位前與商販討價還價,一張比在空中翱翔的老鷹速度還要快的嘴在張合時噴出幾沫口水,而站在對面的商販則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他們的客人,嘴唇幾欲張動卻永遠插不上嘴;還有的攤位生意冷清,商販早已支撐不起精神,蹲著靠在貨架上昏昏欲睡。眾生百態直白而不加掩飾地在這裡展現。

詹姆斯和埃裡克的意圖並不在這些小商販上,他們與人群摩肩接踵,一邊無誠意地說著抱歉,一邊從人群中擠過,因為他們的目的地在這條街道左側的盡頭——一個被刻意藏起來的、由原本的地下儲酒室改裝而來的地下酒館。

他們快步穿過人群,來到人影稀少的街道盡頭,只見街道左側的那棟石牆建築赫然是一扇不久前才刷過漆的嶄新木門。這扇木門沒有上鎖,堪堪地虛掩著門後那條向地下延伸的昏暗樓梯。還沒等詹姆斯提出疑問,埃裡克就已經等不及似地一路跑過樓梯,而詹姆斯只是慢慢悠悠地跟在後頭。在一隻腳踏上樓梯臺面的那一刻,詹姆斯心裡便隱隱約約浮現出一種奇妙的預感,但他無法準確說出這個預感究竟代表了什麼。他再次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眉頭的皺紋陷得更深,馬修·文森特詭異的死亡對他來說依然歷歷在目。

他們進入建築的地下,道路盡頭一扇淡黃色的剛刷過新漆的樺木門在壁燈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油潤的光亮。埃裡克已經進到了那扇門裡,詹姆斯緊隨其後,他緩緩推開門,一股濃烈的啤酒香氣便猛烈地向他席捲而來。

這家酒館不大不小,橘黃色的暖意燈光溫柔地照亮了具有法式的高雅格調的就餐空間。在一個大大的公共餐檯之外還擺放著非常多的桌位,桌位與桌位之間相隔較遠,很好地照顧到了客人的隱私需求。這家酒館的館長應該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詹姆斯默默地在心裡透過細節描摹他人,這是他身為一個破案經驗豐富的警官在十幾年間內化於心的其中一種工作習慣。即使被建立在了地下,像是要刻意隱藏起自身一樣,這家酒館卻仍然人滿為患。無數失意的醉漢或是酩酊大醉,或是昏倒在桌上,或是藉著酒勁吹噓、誇耀,總是不斷有空倒的酒瓶摔落在地,裂成一片片不規則的玻璃碎片。詹姆斯已經看到有不止一位客人像一個孩子一樣緊緊抱著服務員肆意哭泣,而被抱著的人努力憋著氣不去聞客人身上散發的糟糕的烈酒味道,漂亮的臉蛋上滿是無言的嫌惡。是的,服務員的優越顏值,這正是這家酒館最大的賣點。

酒館裡的醉漢實在太多太滿,詹姆斯和埃裡克二人在酒館裡兜兜轉轉了好幾圈,才終於在酒館的角落找到了一個清淨的桌位。

“喏,選單給你。”埃裡克把餐桌上的選單本扔給詹姆斯,後者接過選單,隨意地掃了幾眼選單上的餐餚,便直接點了馬倫哥燉雞和奶油口蘑濃湯。詹姆斯想要透過品嚐一代偉大的軍事專家拿破崙的勝利滋味來暫時遺忘因被超自然死亡擊碎了原本的世界觀的深深挫敗感,他搖了搖點餐鈴鐺,放下選單,把背靠在椅背上,低著頭,等待服務員到達他們所在的餐桌前,記下這些菜品。

在鈴鐺清脆的透亮聲響止息後,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詹姆斯的耳畔響起:“您好,請問我可以為您做...”

幾乎與話音同一瞬間,詹姆斯抬起了低垂的頭顱,與被點餐鈴聲喚來的艾西四面相對,彼此面面相覷,兩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同樣的震驚和呆滯。無論是詹姆斯還是艾西,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會想到,他們的再遇會如此之快。

他們彼此注視,彷彿看見了命運奇妙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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