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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細雨一連下了五天才罷手。
剛停雨，路上地裡溼漉漉的，並不適合幹活。
閒來無事，李敏歆打算去三嬸家把雞捉回來。
施三明沒有意見：“去吧，我在家裡看著甜杏。”
雖然這些天集市的豆腐不好賣，縣裡的生意卻很不錯。
她到三嬸家時，劉氏她們正在選豆子。
“三嫂來了！”韓大妮最先看到她，忙起身讓位子，“快這邊坐！”
“三嬸，四弟妹，大妮！”
李敏歆也不客氣，一邊招呼一邊落坐，“都忙著呢！”
“歇著也沒事，乾脆把豆子都選出來，用的時候直接舀就好了。”
劉氏臉上全是笑容，昨日六板豆腐都賣光了，六十塊豆腐，一百三十二文！全都是託了三明媳婦的福。
“三嬸，我來把雞捉回去。”
散養的雞，滿山遍野的跑，這會兒早放出門了。李敏歆才想起來，現在並不是捉雞的最佳時間。
劉氏稍微有些意外：“不是說房子修好才捉嗎？”
“原來是這樣打算，這不是大伯幫著做了個雞籠嘛，那邊也放得下，就先捉過去養著。”李敏歆解釋道。
“行，你要幾隻？”劉氏也乾脆，又衝旁邊玩鬧的孩子們吩咐，“阿月，把雞喚回來！”
“好！”
阿月應下，當即亮起嗓門，大聲喚起來，“咕，咕，咕咕咕…”
以為有東西吃的雞們，飛快從四面八方竄了回來。先是長成的母雞和公雞，再是穿了毛褂子的小雞們。
“這批小的今年是吃不成的，你要捉點大的不？那邊幾隻是二月時孵的，也快下蛋了。”
劉氏指著雞群介紹，她這群雞有三十幾只，尤其大的一批，到過年吃正合適。
原本打算捉小雞的李敏歆立時改了主意：“捉六隻大的，一隻公雞五隻母雞！”
能快速吃到自家產的雞蛋，誰還耐煩等呢？
阿月聽了吩咐，一邊咕咕喚著，一邊輕鬆把雞抓住。
那些雞被阿月喂慣了，乖乖的任她抓起來，直到翅膀被絞住，小腦袋瓜子才反應過來，開始驚叫反抗。
那副呆傻蠢萌的樣子，把圍在一邊看的幾人逗得哈哈大笑。
李敏歆接過紅毛公雞，忍不住摸摸它油亮光澤的背毛，讚道：“真漂亮，等長成了，肯定更好看！”
劉氏有些得意：“這是我孃家那邊的品種，腳長顏色好，能長到八九斤，比咱們村的黑褲腳雞好多了。母雞產蛋也多，還大個。”
李敏歆很滿意，抓了六隻雞，要了一瓢豆渣，便回去了。
想著養雞，施三明在雞籠下鋪上一層厚實柴灰。這樣雞拉的屎好清理不說，還能掩蓋些臭味。
李敏歆把雞關進籠子，看著柴灰讚道：“這招不錯，可以在灰塘邊挖個小坑，每日把雞屎灰倒一起，以後碼個堆做肥。”
種莊稼要糞，農家肥必不可少。她們家的地，全在大伯家糞坑挑。得虧大伯家養了兩頭豬，閒時又積了不少，不然根本不夠兩家用。
想著以後要種田為生，少什麼都不能少了肥，養豬這事也得提上日程。
施三明沒想那麼長遠，正看著擠在雞籠裡的雞笑：“三嬸養雞的手藝不錯，這雞估摸著也有三四斤，勉強可以吃了。”
甜杏扒著雞籠高興道：“我們也養雞囉！”
李敏歆拉回神思，摸摸甜杏腦袋，道：“先關在籠子裡養幾天，再放出來喂，省得又跑回三嬸家去。”
鷂子山離三叔家雖然隔了山頭，對於滿山遍野四處遊蕩的動物來說，這點距離真算不上什麼。
施三明點頭：“對，先關關再放。”
“我帶了些豆渣過來，餵雞正好。”如今豆腐做得多了，豆渣也多，大夥兒已經不太稀罕了，李敏歆這會兒提出用來餵雞，施三明自然沒意見。
雖然豆渣做的食物不算難吃，畢竟沒有真正的糧食好，偶爾吃吃還行，頓頓吃也受不了。拿來餵雞，他也不心疼。
“正好，之前搬家有個罈子撞絲，用不了，乾脆敲開，拿來餵雞正好。”
施三明想想又道，“一個不夠，還得找一個裝水。嗯，爛瓦罐沒有，我給鑿一個石頭的，這樣經用不說，也不容易打翻。”
他是個行動派，說幹就幹。
新屋基附近沒有多少石頭，施三明特意跑打石頭的地方挑了兩塊大小適合的揹回家。
他覺得爛瓦罐還是太輕，沒有石頭做的穩當，索性直接鑿兩個。
鑿兩個石窩子，沒有多少技術含量，施三明拿起鏨子叮叮噹噹敲起來。
李敏歆看著有趣，正好家裡還有一根多的鏨子，便拿另外一塊石頭試起來。因為怕敲到手，不敢使太大力，有些鏨不動。
施三明在一旁看得眼皮跳，忙阻止：“別看我做得輕鬆，其實這裡有些關竅，一個鏨子要穩，一個捶的要準，你沒弄過小心敲手上。放下吧，我一會兒就弄好了。”
李敏歆弄了一會兒，始終沒找到竅門，看施三明已經敲出了大半，只好遺憾的把鏨子收了起來。
看來她沒有做石匠的天賦。
施三明鏨子敲得穩，看著不緊不慢，程序卻還挺快。沒過多久，便鑿出一個窩子。
他把多餘的石塊倒掉，露出坑坑窪窪的窩面，取了那根小點的鏨子，細細敲了一遍，再把底粗粗磨平，所有工序就結束了。
李敏歆把新鮮出爐的雞食盆掂了掂，估摸著有十好幾斤，放地上餵食，肯定不怕雞打翻。
當然，這傢伙塊頭也不小，放在外面還行，雞籠裡卻不成。若是把雞籠壓壞了，多划不來。
這兩天還是先用爛罈子底喂著，等它們放出來再用新的食盆。
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自家產的新鮮土雞蛋，李敏歆心裡美得很。
施三明兩口子在家樂呵又舒心。
里正家卻迎來一個牽著馬渾身泥巴的差役。
孫同禾時不時進縣裡辦差，對來人說不上多熟悉，卻也叫得出名：“趙捕快可是明府有急令？”
把人迎進家門，他心下也有些忐忑。新縣令到任三個月，除了八月讓他們去聽了新令，之後就沒了動靜。
按舊曆，這會兒該繳秋糧了，縣裡卻沒有動靜。
趙捕快是急性子，灌了一碗茶，道：“在下奉明府令，傳大雁村施氏子弟文兵之子三明過府問話。這裡有籤令文書，孫里正可驗看。”
他從懷中摸出文書遞給孫同禾。
孫同禾開啟仔細看過，縣衙大印做不得假。
文書上只寫了傳人過去問話，具體事件並沒有說。
孫同禾一邊打發自家孫子去喊人，一邊請差役坐堂中吃茶點。
不是抓捕文書，他心裡的忐忑少了些：“不知何事傳問？趙捕頭可告之我等一二？”
趙捕快接過里正遞來的一串錢，趕爛泥路的心情總算好了些，看他這般懂禮，便把事情簡單說了下。
“十日前，鄰縣鷹子山塌方，一支商隊正巧路過，死四人，傷二十幾個。
“死掉的人中有兩人正巧是咱們縣的，一人是小湯莊佃戶，一人是焦灣村獵戶。
“那獵戶家中只有病妻與一雙小兒女三人，得知獵戶身亡，病妻當時就撒手人寰。
“獵戶原是孤兒，又是上門女婿，偏那病妻水氏除了姐姐家侄兒，三代以內已無別的親族。
“明府傳問施三明，也是解決那兩個小兒女的去留問題，算不得多大的事，孫里正不必憂心。”
因為下雨，事發地又在鄰縣，塌方死人的事並沒有傳開，至少呆在家中的孫同禾就沒有聽到一絲絲訊息。
天災面前，人真的太脆弱渺小了，想想都有些後怕。
如今天氣晴了，估計下次趕集就會傳開。畢竟小湯莊離大雁村不遠，又同屬於安懷鎮，鎮子離縣城又不算特別遠。
按說塌方死人安置家屬這樣的事，只需商隊那邊的人自行與遇難家屬協商就成。
不知道為何驚動了縣衙，還特意派差役傳人過去。
孫同禾想起施三明的娘確實姓水，對水氏那邊的親族倒是不大清楚。
沒想到水家竟然只有兩個女兒，也都前後沒了。
至於說水家三代沒有啥親人，倒也沒什麼奇怪。
當年逃難過來的人不少，好多人沒了爹孃兒女，自已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
有好多人傷了根本，即使安定下來，也難有後代留下。
聽捕快的意思，明府有意讓兩個娃兒跟著施三明過活。
三明小子那邊雖然新修了房子，卻債臺高掛，不過他媳婦做起了豆腐生意，聽說還不錯。
可要多養兩個孩子，怕也是困難。畢竟已經有了個繼女，以後還要養自已的娃，難辦喲！
須臾間，孫同禾心裡閃過如此多的想法。
知道不是本村人犯事，施三明也沒事，他的關注點也就轉移了出去，進而打探起塌方事來。
“一下死傷了那麼多人，商隊怕得賠慘！”
他感嘆不已，行商就是這樣，收益高，風險大，一個不小心，賠得傾家蕩產，也不是奇事。
所以做買賣掙錢，大多數人也只是羨慕，依然老老實實種著田地。
趙捕快知道不少情況，坦言：“商隊是府城宋家的大商隊，帶隊的宋家二爺非常厲害，因他指揮得當，救出許多人。
“宋家出手大方，不僅請了大夫全力救治傷員，對於死去的人，一人給了十兩銀子的高額賠償。”
孫同禾搖搖頭：“錢再多，還是沒有人重要。”
趙捕快睨了他一眼：“多點錢，在的人至少好過點，總比那些什麼都得不到強。”
孫同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