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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瘋癲是一種人生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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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峰州,中天境,織翠山演武堂。

弟子三三兩兩正在喂招。

一向平靜的水韻居開了門,門中步出了個溫潤少年。灰紫校服在他身上不見黯淡,腰間一把墜了墨旱蓮的魚骨折扇散發著書生氣。

刀劍聲停了片刻,眾弟子齊聲道:“大師兄。”

被喚大師兄的少年微笑點頭回禮:“師弟師妹們辛勞,師傅讓我前來是告知大家,宗門大比即將到來,此次我峰將選出十名弟子角逐桂冠,若拔得頭籌,宗門將獎勵十萬靈石。大家努力。”

十萬兩靈石?!

弟子們睜大了眼,劍修窮,十萬靈石可以讓自己和劍過上什麼好日子根本不敢想。

周思源看著眼冒星星的師弟師妹,心中直呼可愛,下一秒想起了自己摔了腦子還在努力還債的師妹又覺得惋惜。

日前她傳信將要歸來,正好將從藥修處得來的洗髓丹給她使用。

周思源覺得自己做大師兄做的十分合格,轉了個彎走向師妹的居所無言居。

目送大師兄走後,弟子們解開了話匣子。

“我瞧大師兄去了無言居,二師姐要回來了?那宗門大比,二師姐可會參加?”

“你好端端的,提這傷心事做什麼?二師姐沒摔了腦子前是織翠山的天才,但摔了腦子後跟咱們也差不多了。不過,你不要在二師姐面前提這些,她可能會傷心。”

“呵”

一聲冷笑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兩人正要發作,轉頭才發現此人竟是天天跟在三師姐尾巴後面的沐青雲。

此人入門早,他們輩分不夠,還要稱一聲四師兄。

這四師兄脾氣古怪,為人驕傲,除了三師姐,確實沒有人願意跟他玩。

他此刻手中拿了把木劍,耍了套清遠劍法,出劍的一瞬間,一股凌厲的劍風將掉下的落葉一劈兩半。

兩人內心憤憤不平,不曉得何處惹了他,只得換了個地方閒聊。

沐青雲用手掌接住一片落葉,將木劍背向身後。

遠處兩人還在討論那個令人討厭的人,此番說到了她有了瘋病,時常深夜下山又上山。自三師姐撿了他後,又天天在他門前晃悠,送些醫藥吃食。

可能是師姐比他大了三歲,這樣的行為有些讓彼時12歲的沐青雲害怕。

沐青雲不想再聽他們的想象,便去了後山。

他天賦比不上大師兄和三師姐,入門又已經12歲,如今過了七年,也才到煉氣四層,還有兩層才至築基。

可這破鏡又十分可遇不可求。

斧頭接觸竹身,一刀便整齊而斷。

後山竹林砍樹是他常做的事,師傅尋道散人曾說他心浮氣躁,讓他將後山竹子全砍了。

然而竹林似有陣法,他砍斷一棵,又有一棵拔地而起,源源不斷。

三師姐捧著他被震出血的雙手,心痛道:“這竹林如何砍得完,師傅只是讓你練心境和腕力。你何必鑽牛角尖。”當時二師姐正提了食盒,內裡裝了冒著辛辣的粉面,清冷的臉上強裝出幾分和善,訓斥三師姐慈母多敗兒。

他煩二師姐。她總是圍著大師兄轉,讓三師姐難過,可她又不專一,時時出現在他眼前,刻意討好。

她空佔著織翠山內門弟子的名額又不肯上進,常常被集錦山的遲小小欺負,大話不敢說一句,只曉得低頭躲開。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又或許是嫉妒她,能獲得大師兄、三師姐、師傅一眾人的偏疼,畢竟如此廢物了,也沒有人趕她下山。

除了三師姐,整個師門並無人願意與他交好,總是若隱若現的隔著塊屏障。

他想起了剛才他們說的話,又從回憶裡挑揀出那人的模樣和乾的蠢事,沉穩的靈氣突有了劇烈起伏,竹身四分五裂。

山鳥受驚,帶起木葉晃動,一陣風拂過,將流雲趕得快了些。

沈南枝氣喘吁吁,兩股戰戰,幾乎是手腳並用爬到了山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她先打了個噴嚏。

作為東大陸五派六門之一,流汕門內部分為五峰,集錦峰,織翠峰,知行峰,抱一峰,路索峰,各修藥,劍,符,器,法。峰峰拔地而起,插入雲霄,就差不把我高我牛逼寫在臉上。

山門設了陣法,非本門弟子無法入內。沈南枝就地躺下,揉了揉沾滿汗珠的鼻頭。

等胸口起伏的頻率低了些,她雙手撐地,小腿發軟,齜牙咧嘴的慢慢站起來。

七年來這山爬了不下百次,依舊不能改變她是個弱雞的事實。

汗水早已將她的頭髮黏糊在了臉上,本還算清冷的臉此刻配上齜牙咧嘴,面紅脖子粗,不是很好看就是有點難看。

爬了兩個時辰,終於叫她上了山,只不過爬山時手腳並用,感官繁忙,未曾注意到肚子上的傷口又滲了血。

喘息聲在嗓子眼拉鋸一陣,從那張沒什麼血色的嘴裡跑了出來。

“有點實力你是心高氣傲,讓我上山我是生死難料,山門修這麼高是為了以後開發成景點賺點棺材錢嗎?”

被刮的破破爛爛的灰紫校服更加埋汰,箭袖因著她爬樹攀巖,又爬行上山,早就捉襟見肘。這個樣子叫門內弟子看到了,根本認不出來這是織翠山的二師姐,而是個走投無路但毅力頑強的乞兒。

她翻了翻衣袖,沒見著乾淨的布,翻了翻裡裙,忍著肉痛從身側又撕了塊佈下來將腰腹纏緊。

“我說系統,你也不怕我死,你就不能直接把我送到織翠山沐青雲面前嗎?你知不知道失血過多劇烈運動會死的很成功啊?”

“宿主放心,修仙世界較反常規,您不會死。只要您阻止沐青雲破壞男女主感情,您就能得到積分,脫貧致富,走向人生巔峰。”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半月剪,我讓他斷情絕愛。”

“您積分不夠哦。完成相應劇情,可獲得積分,最近一次的積分是守護女主祝瑤獲得魁首,阻止木青雲參賽。”

“好了,刻薄的人,你可以閉麥了。”

沈南枝捂住雙耳,大有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唸經的氣勢 。

想死,非常想死。

上輩子大學生特種兵旅遊 ,三山五嶽爬了個遍,還能開心說出青春沒有售價,雙腳走過天下。

這輩子修仙文裡修仙,只想立刻馬上躺下成仙。

讀了15年的書,學習了這麼多年的唯物主義,七年前睜眼就看到人在天上飛,管制刀具不受限的沈南枝三觀狠狠震驚而後果斷躺屍。

好訊息:找不到回去的辦法,暫時不用為了論文和畢業而焦慮

壞訊息:躺了沒兩天發現自己穿進去的是一本團寵三師妹祝瑤的爽文,但她不是主角,是個幾句話帶過的炮灰二師姐,是個沒有繼承原身技能,套著修仙皮的清澈愚蠢無用的大學生。原身是個孤兒,沒有雄厚的家底,劍修,窮的顯而易見。此刻還背上了受重傷修為盡毀,壞了腦子的草包的標籤。

更壞的訊息:宗門善良,沒有放她下山,她被迫日日早起從頭來過,且第一步修的辟穀,過上了高三五點起,23點睡還沒飯吃的苦日子。

堅持了三個月的沈南枝徹底崩潰,開啟了逃離宗門之路。

哪不知平日裡被修行折磨的頭暈腦脹,竟然不知道宗門大的堪比一個小縣城。這也就罷了,還全都是山,隨便一走都是藥修種的靈草和符修、法修布的禁制。逃離宗門三次,沈南枝已經背上了鉅債和織翠山二師姐損失了修為和記憶性情大變,隱隱有瘋魔跡象的形象。

她本已經跑到了安溪鎮,結果因為太過善良撿到了個血糊糊的12歲青少年,然後啟用了炮灰系統,自身命運被逼繫結。

她本不信邪,帶著血糊糊還不醒的少年一路往南,然後被用120V的電打了三分鐘。

系統“請宿主不做與人設不相關的事,否則將強制抹除。”

沈南枝動用她的腦子,轉頭瞧向被自己放在樹旁昏迷的血糊糊的少年,解下了銀兩所剩不多的荷包,捂著耳朵繼續往前跑。

然後她體驗到了偏頭痛扯著眼球,胃如刀絞摻雜著姨媽痛。

“我信了,我只是以為自己中了幻術,我親愛的寶,請問我該怎麼做?”沈南枝痛的在地上打滾,捏著嗓子掐出個友善的笑來,痛,實在太痛了不知道捂哪裡,

“請宿主注意稱呼,這是公家號。目前您需要將沐青雲帶回師門,讓女主祝瑤成為他的救命恩人。”

系統收回懲罰,她軀體尚有餘悸,肌肉和神經在一抽一抽的痛,額頭鋪滿了汗水。

感情明明是她救的,現在要把人送到女主角身旁,讓女主變成救命恩人啊。她就不該多管閒事。

“你既然是系統,一定有技能吧,你看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他又血啦吧唧的,能不能直接把我們傳送回宗門?”

沈南枝把自己攤在地上。

“抱歉宿主,積分不足。作為見面禮,我可以免費贈送你一條六米長的草繩。”

“不是,”沈南枝氣笑,舉起自己纖細的胳膊肘“大哥姐,你搞搞清楚,我15歲,他12歲,我最多50公斤,他最輕35公斤,流汕門比泰山還高,你讓我一個人把他帶上山?”

“抱歉宿主,您需要自己想辦法。任務完成後,您將獲得50積分。積分滿999分後,您將可能獲得回家的機會。”

“那我能不能把女主打暈丟到沐青雲面前?”

“抱歉宿主,此舉不符合劇情。”

沈南枝還想要爭取一下,奈何系統開始了裝死。

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還有回家的機會。

在云溪鎮給沐青雲找了個郎中開了幾幅護心的藥後,沈南枝便用六米長的草繩將他綁在了背上,悲催的往流汕門趕。

沿途風餐露宿,荷包裡不多的銀兩,給沐青雲看病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全買了乾糧,系統摳門,只說會保障二人的生命安全,其他的都讓她自己想辦法。沈南枝一路頗有一種,千里送兒上大學的慈母感。

好不容易回到山門,在系統的引導下將人丟到了三師妹要經過的後山,沈南枝本打算去吃點好的,無言居還沒踏入,就被趕來的藥修符修找上門盤起了總賬。

走了六天的沈南枝累死累活沒撈到好處還被要求償還鉅債。

她拿出手帕將額上的汗水一把子抹去,從芥子囊中取出水壺,猛灌幾口水。冰涼的液體從食管滑進胃裡,將燥意消減了些。

經過這些破爛事,沈南枝看明白了,修仙好比讀書找工作,修行就是你的學歷,只有你的學歷高了,你才能在萬惡的資本家(炮灰系統大哥姐)的壓迫中,找到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於是她開始用自己15年的讀書經驗開始了修行,只有有了資本,才能擁有更多可能。

而撿回來的血糊糊的人,沐青雲,在三師妹祝瑤的照料下逐漸甦醒,因為根骨齊佳,被師傅收做了徒弟,做了織翠山的四師弟。

她曾去看過他,好歹是自己一把汗一把血背上來的。但這X小孩估計將三師妹當成了媽媽,根本不理她這個背了他六天的媽。

沈南枝藉著走劇情的話頭,從大哥姐口中套出了沐青雲的身份。

這位天才,前期有點廢,中期將嶄露頭角,成為本書男主周思源的勁敵。

他最後差點毀滅世界,沈南枝用瞭解劇情堵住了系統的嘴,三個月日日前去想給這位後期要毀天滅地的反派留個好印象,彼時能借他力量嘎了系統。

但次次被沐青雲攔在門外,貼了冷屁股的沈南枝沒了耐心。加之被債務催的緊,修了練氣二層的沈南枝在行正堂摘了幾個任務牌子,選擇了下山。

行正堂的師兄勸她不要操之過急,修行一事,重在循序漸進。

她倒是想循序漸進,但利滾利的債務不讓啊。

七年來,賣胭脂,摘仙草,教人罵人表白,打零工,寫話本,賣些有利於陰陽調和的書畫,運用自己的豬腦子和還算不錯的身體素質破案收邪,沈南枝眼淚縱橫,終於是馬上能填平了賬窟窿。

沈南枝拍拍芥子囊,表情猙獰的臉上梨渦顯現,憋出一口氣泡音:“寶貝兒,姐的自由就靠你了!!”

呼吸平復過來,沈南枝踏入了氣勢宏偉的山門,山門結界湧動,從她身上游過,一條不見終點的雲梯出現在面前,門內有灑掃弟子在清掃雲梯上的落葉,抬首有幾座山仙氣繚繞,空中著了校服的弟子正御劍飛行。

她可以選擇御劍飛行,如果她會的話。

說來搞笑,憑藉15年教育的過硬素質和七年來的擼起袖子就是乾和原身的根骨,沈南枝成功把自己幹到了築基三層。

雖沒有恢復到原來的金丹二層,但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可惜,她對御劍尚存在理論方面,御劍飛行不比坐飛機安全措施到位,她始終怕死。

原身此前受重傷,本命劍白鷺已碎,當世頂尖的器修也無法再修,被沉在了劍冢。

她現在還沒有牛到只要心中有劍,什麼都可以是劍的地步。

說來運氣好,這次接任務跟在百花門身後,撿漏得了把劍,晶瑩剔透,藍中透白,煞是好看。怕別人跟她搶,她特地用披帛裹緊丟進了芥子囊中。

沈南枝嘆口氣,掏出自己在符修屁股後面揀的試驗品短距離瞬移符捏碎,將自己送到了織翠山的半山腰。

織翠山如名,滿山青蔥,樹木蒼天,一條瀑布從瘦石嶙峋,刀劈斧瞰的山崖上砸下來。喧豗壯觀,不時山風滾滾,樹木搖晃,能聽到靈氣運轉的聲音。

沈南枝之前覺得害怕,總怕有人或猛獸在身後偷偷跟著自己,乘她不注意時拍她的肩,將她的陽火熄滅,讓她看到些讓人難以接受的東西。但修仙世界,一本山海經的怪物都能遇到,七年了也就習慣了。

且此刻心情愉悅,也不覺山林安靜。

張姚曾笑她受了重傷後這也怕那也怕,莫不是平時做了虧心事,去了閻羅地受了罰。

沈南枝非常想告訴她,她的朋友二師姐可能真的在閻羅地,自己害怕那是因為建國以後就不允許成精。

順著山路爬了會兒,沈南枝有點恨,那符修為什麼不多掉幾張符。

媽的,好累,不想修仙了。

她將從十方州得到的劍落霜拿出來,當起了登山杖,一點一點的往上爬。

皮實耐草的劍才是好劍!

“山門這麼高,後山也這麼高,要死了啊!”

肚子上的窟窿隨著她用力,又開始了滲血,她只得一隻手捂住,慢慢的往山上趕。

她很想手腳著地,陰暗爬行上山。

但又怕碰到符修、法修、藥修的東西,再背上一筆鉅債。

她忍不住發瘋:“真是的,不想修仙了,恨這個死比世界,我要把所有人都創死,我要把所有秘境都撕碎了餵狗,我有錢了要把你收購然後毀滅,我呸!”

“請宿主注意言辭,我很期待您能成為我的主人。”

系統在她腦中發出一聲警告。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的聲音無端聽出些譏諷來。

沈南枝嘖了一聲,“大哥姐,你要大度一點,我用命在打工,抱怨一下也正常,我天天嚷嚷著想死,你看看我有沒有真去死”要真去死也要先想辦法把你炸掉。

“開啟睡眠模式”

看來是聽懂了人話。

沈南枝翻了個白眼,走了一陣,那痛意更加明顯。

“臥槽這麼疼,這麼疼啊臥槽,有種你疼死我”

沈南枝皺著眉,痛的面目猙獰。

“邦邦邦……”有樹斷裂,在空曠的林中顯得格外明顯。

“喲,爬山沒有絲竹亂耳,還有樹木誇我棒棒棒,為我折腰呢?”

有山鳥不知是被她的話語還是樹木坍倒驚得飛起,沈南枝輕蔑一笑:“破鳥,就你長了翅膀天天飛,要不把翅膀給我,看我怎麼飛?”

吐掉吸進嘴裡的蚊子,沈南枝繼續往前走:“哎喲,疼死了”

一個人痛苦的時候,遮蔽痛覺最好的辦法就是唉喲,運用語言功能遮蔽感覺系統。

是以哎喲哎喲的沈南枝沒有注意砍樹聲停止,有一片灰紫衣衫在離她十步開外的大樹後。

樹枝咵擦咵擦,她沒了力氣罵人了,找了塊坡坐下,見那窟窿又冒血,沈南枝嘶著冷氣,用那把通體寒涼的劍劃破另一側的襯裙,堵住傷口,又從芥子囊中倒了些藥一股子吞進去

“嘖,真苦,還收我五塊中品靈石,真不要臉。”

等五行之氣恢復些,血不再流了,她撿起放在枯木上的劍,繼續唉喲著往上爬,瞥見坍塌的幾棵竹子,她震驚道:“光頭強放著木材生意不做來砍起了竹子?哪個殺千刀的,不曉得愛護環境!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懂不懂?我看你是自斷財路不知死活。”

受了傷還能罵這麼久,看來也不是很嚴重。

沐青雲將手中的斧頭轉了一圈,被砍到的竹子死而復生立在原處。

二師姐竟然也沒有看出來這是陣法。

沒有規矩,口無遮攔,沒有天賦…

真不知道比好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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