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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很喜歡王右軍的字,時常觀賞,臨摹。兩儀殿收藏有不少王右軍的書文,單單少了他的得意大作,陛下引以為憾事。此時將它呈上,陛下會龍心大悅,可王家後人會如何?”
“傳聞‘蘭亭序’在王右軍嫡系七世孫王法極身上,陛下派人尋訪此人訊息,卻杳無音信。
此物出現在卿兒身上,就有點荒唐了。”
淑妃將那捲書置於案上,來回徘徊思索。
楊卿覺得事情有些棘手,陛下找不到,你卻找到了,這是好事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面上看起來是好事,卻背後藏著兇險。
王家在朝勢力不淺,如王家名正言順地奉上還好說,若是旁人,那就是巧取豪奪。
如此珍寶,誰會傳出來,還不得是宛若祖尊一樣供奉。”
“弟弟這話說得不錯,可若是仿品會如何?那王家肯定珍藏有真跡,到時王家知道了,也不會如何,只當是高人臨摹。此事傳的沸沸揚揚,反而會讓王家自豪。”
宮裡的妃子哪有簡單的,個個老狐狸。
楊臺頓時眉開眼笑,淑妃將那捲書文塞給楊臺。
“今早大朝後,你親自將此寶交給陛下。就說是你高價從胡人手裡收的,至於真偽就不說了,由他們猜去。我得知越州永欣寺有很多人求墨寶,如你遇詰難,就透出這訊息來。”
“這?”
楊臺疑惑不解,但也不好繼續問。
“弟弟,你聽說過智永和尚?”
“嗯,弟弟愚鈍,望姐姐恕罪。”
“這智永和尚原是王法極,在永欣寺出家。
陛下喜歡珍藏墨寶,我也就特意留心外面關於文墨的訊息。
我聽聞很多人去越州永欣寺向辯才求取墨寶,起初我不明白那辯才和尚為何會在書法上有如此造詣,但知道智永和尚真實身份後,我就茅塞頓開了。
你拿出的這卷書,我也不能辨真假,故,你也應該不明真偽。除了真假外,這確實是難得的珍寶。這事和卿兒無關,是你從胡人販子那買的。”
“弟弟記住了,哦,忘了還有件事情。我準備大朝後帶卿兒回去,特向姐姐說下。”
宮中關於外臣進入內宮是有嚴格的限制,通常都是不過夜。這次已是破例,楊卿再留下就會留下話柄。
楊臺深明這點,也不想給姐姐招惹麻煩。
“卿兒這孩子,我見著著實令人喜愛。弟弟若可憐我,就常帶他來看我,我會提前向陛下請旨的。”
淑妃來到楊卿榻前,以為楊卿睡著了,輕輕撥過來那小腦袋。
“噗嗤!”
淑妃忍不住笑了,楊卿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自已。
“姑母”楊卿親切地喊了一聲,像想起什麼,小手擦了擦嘴巴。
一聲姑母叫著淑妃滿心歡喜,看著那嘴角黑色粉末殘留,以為是藥,就親自幫他擦拭了。
“小傢伙,看樣子好了不少。平時在家都看些什麼書?”淑妃關心地詢問,楊家門閥世家,文墨不通豈不是讓人笑話。
楊卿支支吾吾,心虛地低下了小腦袋。
楊臺忙解釋道:“哎!我請了不少先生,奈何他不肯用心,只知道和一群小子胡鬧。這小子真是調皮搗蛋鬼,先生常常被氣的吹鬍子瞪眼,對我說,你家孩子真是人才,他才疏學淺,不能勝任……”
淑妃聽得咯咯直笑,楊卿不滿這便宜老爹的告狀,慌忙解釋。
“先生是好,可他太古板了!說話就說話,還搖頭晃腦的。有些話明明是他自已杜撰的,還常常藉著聖人名頭,子日,聖人言等等,虛偽!”
“你這孩子,是不是真的,要自已辨別。那要如何去偽存真,就得熟讀四書五經了。”
淑妃玉指點著那不開竅的小腦袋瓜子,耐心勸誡。
“可那些書中,有些少許典故是杜撰的,還要學嗎?”
楊卿不服氣,繼續解釋,氣的楊臺臉瞬間黑了。
“引經,據典,釋義……有些註釋,引申是為了更直白地明白聖人言論。
你就好好學吧,至於書中是否有誤,先不去管它。
待你一通百通以後,其中夾雜的私貨自會顯現出來。”
“知道了,姑母。”看著兒子被姐姐馴得妥妥帖帖的樣子,楊臺頓時眉開眼笑。
“嗯,看你身子骨弱的,那咋行呢?如要想做事,就得有副好身子骨。”
淑妃笑看楊卿那羞紅的小臉,想到自已小時候常常被爺爺教誨的畫面。現在再看楊卿,就像自已反過來教誨爺爺,頓時心情舒暢。
淑妃傲嬌地抬起下巴,嘴角浮起狡黠的微笑。
“君子當習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你學了幾個了?”
楊卿前世好歹是個985工科畢業生,不想現在卻成了人人嫌棄的文盲了。
“我,我,我狗屁不通,都怪阿耶不教我騎馬!”
“嘻嘻,狡辯?說狡辯都高看你了。你家裡的馬伕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你自已好意思嗎?”
“請姑母指教。”
楊卿可意做了個漏洞百出的叉手禮,笑得淑妃連忙阻止,生怕被人瞧見。
楊臺滿臉羞愧,離開了暖閣趕往太極殿前。
此時已是卯時一刻,也就是凌晨五點半,朝會在六點半開始。大臣都得提前到,待時間到了,才進入大殿。
楊臺第一次參與朝會,自是早早趕去地方等著。冬季的早晨特別寒冷,楊臺打著哆嗦在廣場呼氣搓手。
“楊國舅,瞧你冷的,陛下讓咱給你添個衣裳。”
楊臺嚇了一跳,王公公朝自已走來,後面跟著兩位公公。其中一位託著一件深綠色的官袍,一位託著官帽。
“見過王公公,您這是?”楊臺不解。
“這是大家借給你的,若是做得不好,是要歸還的。楊臺還不接旨!”
“臣,接旨!”
楊臺恭敬跪下,等候宣旨。
王德宣完旨,便帶著楊臺到一處偏殿。楊臺穿上一身深綠色的六品官袍,戴上官帽。
楊臺仔細端正帽子,然後小心整理官袍,王德滿意地笑著點頭。
七品散官變六品職官,還是核心的侍御史,直接受命御史中丞,接受公卿奏事,舉彈非法。
唐初御史很可怕,僅憑聞風奏事就讓人毛骨悚然,沒有直接證據他都可以直接彈劾大臣等。
楊臺滿臉春風得意,多年壓抑頓時一掃而空。楊臺雖高興,卻不敢得意忘形,很是謙虛謹慎。
“這是大家對你的偏愛,以後要實心用事……”
“謝公公的提點,麻煩公公帶給陛下。”
楊臺小心地拿出‘蘭亭序’遞給王德,再拿出一塊金子塞給王公公。
王德接過書文也沒看,就小心放到托盤。至於金子,王德欲推辭,奈何禁不住楊臺真誠實意,幾次推讓後就收了。
“你的意思我會帶給大家,至於結果,你就靜等訊息吧。”
“多謝王公公!”
直到王公公消失,楊臺這才直起身子,心情激動的上下打量長袍,還時不時轉個圈圈。
“嘿嘿,瞧把你美的,穿得像個花孔雀,有啥可自豪的。”
粗獷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楊臺抬眼看到幾人走來,嚇得楊臺趕緊彎腰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