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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享受完文武百官“一拜三叩首”的大禮，朱元璋威嚴道：“免禮，眾愛卿起身。”
經過鄭貴妃昨夜一宿的安撫，老朱心中那點戾氣已蕩然無存，今天上朝雖然遲到了，但心情不錯，把玉帶上仰到胸部。
“謝皇上。”百官再次齊聲道謝，站了起來。
心情大好的朱元璋遍觀群臣，終於把目光落在了左御史大夫湯和身上（都察院一把手），和顏悅色道：“信國公，聽聞江寧縣丞貪汙腐敗，被人舉報抄了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話音一落，滿朝文武頓時鴉雀無聲。
不少趁著皇帝心情好想要啟奏的大臣，悄然把踏出的半隻腳收了回去。
一些大概瞭解內幕的大臣誹腹不已，“艹！要臉不！要不是你讓錦衣衛和都察院的人去查，江寧縣丞辦事這麼謹慎，可能會有人去舉報嗎？這表演最多給你兩分，細節做得太差了！”
看著朱元璋長大的湯和，很清楚皇帝的狠辣、記仇和好面子，自然不會傻乎乎地去撩他的虎鬚。
只見湯和規規矩矩從前方列隊走出來，恭恭敬敬跪拜地上答道：“託皇上聖威，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海晏河清……”
歌功頌德了許久，只見皇帝眉頭微微皺起，老湯適時轉移話題道：“臣昨日聽聞江寧的縣丞陳有為表面上清正廉潔，暗地裡卻貪汙索賄、殘害百姓無一不為！大明乃光明之國，臣容不得骯髒鼠輩來禍害我大明根基，隨即命人對其展開調查，這一查，果真發現他是貪官一枚。”
“臣有錯，沒能早日發現他的真面目，以致讓他禍害江寧百姓十三年之久，臣懇請皇上治罪。”
到底是老兄弟，覺悟高，懂咱的心。
朱元璋眉頭鬆弛開了，沉聲道：“嗯，你知錯就好，這次就不治你罪了，若有下次，一定嚴懲。”
隨即又問道：“對了，那殺千刀的貪了多少，現在人在哪？”
湯和眉頭一挑，眼睛一眨，答道：“啟稟皇上，經監察御史李裕豐查明，陳有為一共貪汙了六百二十二兩三文，入獄後，他自知罪惡深重，難逃酷刑，便在獄中畏罪自殺了。”
“哼！便宜他了！”
“牢房之中沒看管好犯人，臣有罪，還請皇上治罪！”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就好，懂得反省以後才會不再犯同樣的錯，倘若朝堂之上都如信國公之智、之廉、之忠，何愁忠，江山不興，基業不長青?”
“臣慚愧，古人有說，主聖臣則直，這都賴皇上……”
知道內部的大臣，見到這君臣互捧，其樂融融的一幕，腦袋上彷彿有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實在太……太羨慕了。
在朝廷中，也就只有湯和在皇帝面前有這種寵愛，其他人只有羨慕的份。
“皇上，下臣有一事啟奏！”
和諧的一幕，被一箇中氣十足的老頭子給打碎了。
瞥一眼從佇列中站出來的吏部尚書劉崧朝自己拱了拱手，朱元璋眉頭微蹙，不悅道：“你又有何事？”
昨天就在奉天城腳下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劉崧當晚就聽到了各種傳言，特別是知縣葉瞳抄家致富的事情。
而左御史大夫湯和，溜鬚拍馬，逢迎上意，對葉瞳無恥貪墨的貪墨行徑卻隻字不提，讓性子耿直的劉崧，如何容忍得了如此厚顏無恥的官員。
“昨夜江寧縣丞被抄家一事臣也有所耳聞，但是事實的真相併不止於此，知縣朱瞳……”
沒等他說完，朱元璋擺手打斷道：“好了，朕今天還有其他安排，接下來的朝會由太子主持。”
作為開國皇帝有著絕對的權威，但眼前的老傢伙很是難纏，頭也特別鐵，即使朱元璋要懲治他，他也不怕。
更為無解的是，他為官清廉，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一點錯都沒犯過，想要找茬都沒辦法找。
面對這像刺蝟一樣的老頭，朱元璋可謂是又愛又恨。
既然捨不得懲罰，更捨不得殺，那麼頭疼的事情還是留給太子，正好鍛鍊他的政務能力。
嗯。
這主意不錯。
看著從龍椅上扭頭就走的父親，還有憋著一口氣準備開噴的劉崧，朱標長吁短嘆、愁眉不展。
……
江寧縣街頭。
“皇……爺爺，孫兒剛才聽到百姓議論，這裡的知縣是個貪官，但也是個有能力的好官，你是過來殺他嗎？先生說過，為君者，止於仁，上位者若做不到仁，那這個國家就危險了。”
“有能力的官員就這樣殺了，會不會太可惜了，要不先抓起來教育一番，再……”
一個帶著嬰兒肥的小男孩，手抓著一串糖葫蘆，一邊吧唧吧唧地吃著，一邊不忘之乎者也說道。
這個小男孩胖乎乎的小男孩長得很可愛，看樣子也很貪吃，但是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而且嘴唇也有些發青。
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的體質並不太好。
朱元璋聽到孫子的話，笑了笑：“那爺爺有沒有跟你說過，耳聽不一定為實，眼見也不一定是真？”
男孩眨巴著大眼睛，點頭道：“我當然記得，爺爺還說過，事情的真相，我們要深入瞭解，不要隨意去評判事情的好壞。”
“所以我們這次過來，不是要殺那個知縣，而是過來調查真相的對不對？”
朱元璋哈哈大笑，親暱地颳了刮男孩的鼻子，誇讚道：“到底是咱朱家的種，真聰明！”
男孩點了點頭，又疑惑道：“爺爺，可是孫兒還知道，胡惟庸一案，你殺了那麼多的大官，但你都沒有親自去調查，可為何就為了一個小小的知縣，你卻親自過來？”
聞言。
朱元璋眼眸射出殺氣逼人的寒光，頓了頓道：“情況不一樣，現在你還小，以後你父親接了爺爺的位置，你父親就會跟你說的。”
男孩感受到爺爺的殺氣，乖巧地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追問為什麼。
雖然爺爺平時很和藹可親，從來沒有打過自己，甚至不少時候因為父親打自己，爺爺就打父親為自己出氣，但說不上為什麼，每當爺爺動怒之時，他都會感到莫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