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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寒舒送周箎去學校，順便辦一下京城房子的產權。
房子經秦飛揚的手，租出去已經很多年了，秦寒舒也順道見了一下房客。
她記得再過幾年這片是要拆遷的，拆遷的時候房子裡最好不要有租客，特別是這種住了長達十幾年的租客，人家說不定就把這裡當成他自己家了，到時候拆遷可能會產生些麻煩。
秦寒舒以自己兒子在京城讀書，需要回家來住為由，收回了房子。
租客雖然很不捨很不願，但是也沒辦法，人家不租了總不能佔著不走。
不過，秦寒舒給了他們半年時間搬家，租客又開始對秦寒舒感恩戴德起來。
租客裡的女主人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她對秦寒舒道：“前些年有個瘋瘋癲癲的女人來過，說這是她家，讓我們搬出去，被我給趕走了。”
婦女這話，說得有些猶豫。
那個女人雖然有點瘋癲，但有街坊鄰居看見認出來了，說她是秦家房東的親媽，改嫁了的，看樣子是過得不好想回來。
當時她怕人家親媽回來住，就不租給她房子了，所以裝作不知道，把那個女人當成瘋子盲流給趕走了。
提心吊膽了一陣子，發現那個女人沒再找來，才逐漸安心。
這會見到秦寒舒，覺得還是應該把那事說一聲，反正她一口咬定不認識那個女人就完了。
秦寒舒聽了，又問了些細節，猜測是楊愛貞。
她心裡什麼感覺都沒有。
知道楊愛貞這輩子過得不好，她連報復的快感都沒有，跟對胡家人的情感不一樣。
楊愛貞現在對她來說，就像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仇恨，但也生不出憐憫。
以前她還會幻想，或許她不是楊愛貞親生的，否則，母親對孩子怎麼會一點愛都沒有呢？可後來她與現實和解了。
世間任何事物，大抵都要講求個緣分。
秦寒舒看出房客的心虛，沒有拆穿她。
“沒關係，可能是無家可歸的盲流吧。”
房客見秦寒舒沒追究，放了心。
***
最近幾年，楊愛貞越來越多的想起秦寒舒了。
秦寒舒，她唯一的親生女兒，為什麼跟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怎麼都聯絡不上呢？
楊愛貞想不明白，最後只能將原因歸結於，秦寒舒是個白眼兒狼，不想認她這個媽。
至於為什麼不想認，她也下意識不願意去多想......總之，秦寒舒就是沒良心！連自己親媽的死活都不管！
“楊愛貞！”胡老太太一陣風似的從外面跑進來，揪著楊愛貞的耳朵就罵：“造紙廠那邊說你三天沒過去上班了，那你這幾天早出晚歸的是幹嘛呢？是不是又琢磨著逃跑？！賤蹄子！是我太久沒收拾你又皮癢了吧！”
說著，胡老太就抄起一旁的掃把，往楊愛貞身上招呼。
楊愛貞縮著身子，默默受著。
不反抗，胡老太打一會就消停了。
果然，胡老太打累了，就把掃把一扔，讓她做飯去。
胡老太也老了，沒力氣對楊愛貞動手，更沒那麼多精力再看著她。
三年前，楊愛貞就跑回過城裡，回到了自己曾經的家。
但是，家裡的房子被人佔了。
楊愛貞覺得恐慌，在那大喊大叫要把人趕走，但是人家人多勢眾，街坊鄰居也只是看熱鬧不幫她，最後被趕走的倒成了她。
聽說，那房子是被租出去的。
可是楊愛貞找不到秦寒舒，也找不到秦飛揚，憑她自己，根本沒力量跟人爭房子。
沒辦法，楊愛貞只能回到胡家。
胡老太見她去而復返，還冷嘲熱諷了一番，之後便也不再管她的去向了，反正也看出來楊愛貞是個沒用的東西，一個人根本活不下去，唯一的女兒不會管她。
而且楊愛貞現在年紀也大了，改嫁也嫁不出去，只能老老實實在胡家待著，好歹有片瓦遮身，家裡還有胡兵兵這個壯勞力守著，不會被人欺負。
胡老太將楊愛貞看得很透，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哪怕胡老太對她非打即罵，還讓她去村裡私人開的造紙廠幹活賺錢，她都沒想過走出去獨立生存。
楊愛貞正做著飯，外面傳來了一陣吵嚷聲。
過了會，便是胡老太的哭天抹地。
“老天爺啊，這是哪個天殺的狗東西把我孫兒打了！”
“兵兵，兵兵啊，你快睜開眼看看奶奶。”
“乖孫，你還活著沒？？”
聽到胡兵兵出事，楊愛貞也連忙跑出去看情況。
......
胡兵兵是被人抬回來的，看起來奄奄一息，不過沒死，雙腿斷了。
打他的人正是造紙廠老闆的兒子，遠近聞名的暴發戶。
胡兵兵脾氣暴躁，得罪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他腦子有問題，村裡一般的人都寧願繞著他走，也不願意惹他。
這麼多年才被人打斷腿，已經算幸運了。
胡老太哭著嚷著去替胡兵兵要回公道，最後也只得了一千塊錢的賠償。
一千塊錢買胡兵兵的兩條腿，實在是不多，但胡老太識時務，怕再鬧下去，連一千塊都沒有。
前些年她還有錢的時候，給胡兵兵娶了門媳婦。
過了幾年媳婦見家裡的錢花得差不多了，胡兵兵還動不動就打人，覺得日子沒盼頭，就跑了，也沒給胡家生下一兒半女。
胡兵兵現如今腿斷了，下半輩子都得在床上躺著，胡老太自己又年紀大了，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
只能靠楊愛貞了。
胡老太知道，楊愛貞是個自私的，但凡有別的路，她不會老老實實在胡家待著。
如今楊愛貞是沒別的路可走，但也要給她一個盼頭，她才會更安心伺候胡兵兵。
某天，胡老太領了一個七歲小男孩回家。
楊愛貞認識，小男孩是胡老太孃家那邊的重外孫子。
胡老太道：“愛貞啊，兵兵如今這樣，也是不指望他再娶媳婦生孩子了，不過咱們老胡家的香火不能斷，這孩子以後就改姓胡了，讓他給兵兵當兒子，也就是你的孫子，你好好待他，他長大了會孝順你的。”
小男孩嘴也甜，一口一口奶奶叫著，叫得楊愛貞原本不太情願的心，也慢慢軟了下來。
是啊，她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呢？親生女兒的面都見不到，老了以後身邊總得有人吧。
這孩子已經七歲了，養個十來年就能頂門立戶。
此時的楊愛貞沒想到，人家孩子有親爹親媽，到胡家來根本就是奔著吃絕戶來的。
孩子一長大，就會將她和胡兵兵趕出家門，她和殘廢的胡兵兵都將在寒風徹骨的冬夜裡，悄無聲息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