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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精仔細妥帖地收起賬單和錢袋子,說道:“怎麼回事,看這些婦人們並不像是難以相處之輩.”
司徒平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奶孃們都還好,我們的甘大小姐這道防線,太強大了一點。
折騰來折騰去。
奶孃們一步都離不開自己的房間.”
阿精微微一笑,說道:“小姑娘初次行走仙林,拿著雞毛當令箭,且隨她去吧.”
歐陽巧石也收起對甘瑩瑩敷衍的尊重,眉頭一皺,一臉輕蔑地說道:“妙一真人也是一言難盡,將這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安插進來.”
歐陽巧石恨屋及烏,與妙一真人一爭高下的心已經四散蔓延。
司徒平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未等別人答話,歐陽巧石停頓片刻,繼續說道:“看這天色,今天不會再有牙婆來做生意。
不過為防萬一,我守在這兒,阿精回客棧休息片刻,別讓大小姐闖出什麼禍來.”
阿精沒有違拗歐陽巧石的意思,說道:“一切就拜託歐陽首席.”
司徒平趕起馬,望平州城而去。
勞累一天的阿精躺在車上閉目養神。
馬車停在客棧外,遠遠望見只有一間房間裡燈火通明,有爭執和哭泣的聲音傳來。
阿精睜眼,打了個哈欠,輕手輕腳地飄入到客棧房間。
司徒平跟在後面,往樓上而去。
今天的成果——所有的奶孃,聚集在一個房間,圍成一個大圈圈。
房間中氣氛甚是嚴肅,有的奶孃捂住嘴巴無聲抽泣,淚水漣漣。
有的怒氣衝衝,大聲說著“憑什麼,你這不是欺負人嗎”之類的話語。
突然圈子正中心一道溫和的青色光華,照亮整個房間。
耀眼的光芒瞬間讓所有奶孃都呆住閉嘴,因為驚訝而短暫忘記哭泣。
被圍在圈中的,正是甘瑩瑩。
就她露的這一手判斷,她的道行,相當了得。
這本領,與司天臺同窗相比也並不遜色。
司徒平暗中猜測,妙一真人是否偷偷給她開過小灶。
伴隨這道光華,甘瑩瑩聲音清脆,開口說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少婦們不自覺地擴大包圍著甘瑩瑩的圈子。
甘瑩瑩抬頭挺胸,張開雙手指著眾人,義正辭嚴地說道:“各位奶孃們!血肉之軀是靈魂莊嚴的聖殿,世間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高貴。
怎能因為區區幾兩碎銀子就出租聖殿,絕對因小失大,得不償失!掙這種錢,是要遭天劫遭天譴的!”
勸別人不要在意那一點點碎銀子。
聽這話的意思,莫非甘瑩瑩剋扣奶孃們報酬?司徒平心中一個大大的問號。
奶孃們集體失神片刻,第一個被僱傭的奶孃最先反應過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麼我的酬勞是五十兩銀子,而同樣是你們找來的奶孃,有人卻拿到了數百兩。
奴家心裡苦,奴家不明白.”
原來是錢的事情。
說畢,奶孃竟放聲大哭起來。
完全不是白天時的害羞模樣。
奶孃群中嘁嘁喳喳討論起來“對啊,都是你們請我們來的,為什麼有的人就可以拿到三百兩銀子的酬勞,我們差在哪了!”
一個豐腴的奶孃一邊比劃,一邊說“看我的奶水多足,肯定給養的白白胖胖的!”
“難道我這座聖殿偷工減料了嘛,今天就要給我說明白,不是為了銀子,也要為我‘靈魂的聖殿’討個說法!”
這是一個秀氣的奶孃,眼神中有幾許狡黠。
沒想到這些少婦,看起來像金魚一般聽話,原來真像金魚一般聽話——她們完全沒有把甘瑩瑩的話往心裡去。
真正關乎切身利益的時候,這些金魚竟是勇猛非常,寸步不讓,組織起來還頗有條理。
“聽說寶相夫人給五百兩的酬勞,你的銀子還給你,我們要去心月山莊!”
奶孃們一邊爭吵,一邊朝門口翻湧過去。
甘瑩瑩初次行走仙林,立功心切,生怕奶孃逃走。
她喝道:“我是點蒼派的仙女,這麼做是為了你們好。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她食指一動,劍光大盛,將所有奶孃圍困在光華中。
奶孃們的哭聲中夾雜著怪叫,場面眼看失去控制。
目睹事件整個過程,沉默的阿精開口,沉聲說道:“大家稍安勿躁,一切都好商量,不要衝動,和氣生財.”
聲音不大,但極富穿透力。
眾人齊刷刷往阿精的方向看去。
阿精瞬間轉移,來到甘瑩瑩旁邊,對著驚魂未定的奶孃們說道:“我們大小姐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
伴隨阿精輕輕一個眼神,甘瑩瑩手指伸縮之間,光華被收起。
阿精上前一步,神色溫和。
她輕輕挽住其中一個奶孃的手,說道:“姐妹們,奶能化血。
奶者,生之本也.”
這個奶孃還挺配合,她點點頭,說道:“一滴奶,十滴血.”
阿精繼續往前,聲音變大,說道:“大家在外面做奶孃,損傷的是自己的元氣。
拋夫棄子,看人臉色,卻被夫家視作外人。
忙碌一場,到頭來得到什麼呢?銀子能留在我們手裡嗎?不過是給夫家置地蓋房,或者少挨一頓打.”
這一切,終究是錯付。
動之以情。
司徒平趁機插嘴說道:“是的呀,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勞為誰甜.”
阿精瞪了他一眼,畫上一個句號:“我們小姐善舉,只是不想再有善良的人受到不應承受的苦難.”
修真大道,普度眾生。
奶孃們聽罷,沉默片刻後再度竊竊私語。
司徒平上前一步,說道:“你們在這兒陪我們大小姐玩樂幾天,還有銀子拿,這不香嗎?”
奶孃的沸議漸漸止息。
甘瑩瑩見局勢向好,說道:“依我說,這天底下,就不應該有奶孃這種職業!”
此時,一個全身素淨,肩膀上一朵小白花的奶孃說道:“想我夫主七個月之前入山採藥,三天沒回來。
沒想到竟是遭受野豬襲擊,躺著到家,撇下我們母子三個,撒手不管。
叔伯兄弟們家境都不寬裕。
奴家又是個沒腳蟹,誰人能依靠。
現在做幾年奶孃,心裡還有個奔頭。
如果連這個都不能做…”奶孃淚流滿面。
感情牌對感情牌。
另一個奶孃也說道:“做不做奶孃,還不是我自己說了算。
不管別人怎麼想,你們的銀子給你,我是要去心月山莊的.”
反擊迅速擴散傳染。
奶孃們又變衝動。
甘瑩瑩滿臉憤怒。
她看向阿精,眼神中似乎還有一點兒期待:動手嗎?阿精臉上陰晴不定,終於抑制住臉上的怒容,含笑說到:“我們肯定不會虧待大家。
價錢好商量.”
奶孃們的酬勞,統一調整為六百兩。
眾人安歇,一夜無事。
第二天,剛矇矇亮,阿精攔截下到第一個奶孃。
心月山莊的要價已經到一千兩銀子,額外給牙婆一百兩酬勞。
阿精一邊付錢,一邊肉疼。
探秘未過半,竟花光預算。
司徒平上下打量這奶孃。
看起來二十五六。
阿精問奶孃道:“你這是第幾次做奶孃?”
奶孃咧嘴大笑,說道:“第四次啦,有經驗。
以後有這種活找我,我便宜還不挑活.”
一邊說著,奶孃靈活地爬上馬車。
心月山莊不僅提高了價格,而且放寬奶孃的年齡要求。
司徒平正要啟程之際,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跳下來,到阿精跟前,低聲問道:“阿精尊者,這位…婦人,還要安排到昨天的客棧嗎?”
阿精俏麗的臉上有疲憊的神色。
她問道:“有何不可?”
司徒平朝馬車看了一眼,說道:“昨天的奶孃,可都沒有拿到一千兩酬勞。
萬一…”阿精想起昨夜之事,點點頭,說道:“是該換個地方,分而治之.”
為了保證奶孃不能互通訊息,還需要給後來人安排單獨的客棧。
行走江湖,抬手動腳,都是銀子的聲音。
司徒平收到阿精的示意,便抽身朝馬車上走去。
阿精突然叫住他,問道:“昨天一共招待了幾位?”
司徒平回想昨天走過的路,說道:“昨天奶孃有三十多個,都不到二十歲。
今天好像放寬年齡了.”
今日酬勞一千兩,就算從不做奶孃的婦人,也會動心。
不到二十歲的,有三十多。
二十到三十歲該有上百個,三十歲往上數百個。
這些婦人,一直生到四十歲。
司徒平偷眼看阿精,見她眉頭皺起,雪白的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
半晌,她開口說道:“看這個樣子,心月山莊的開價今天輕輕鬆鬆突破萬兩大關.”
心月山莊財力之雄厚,同樣不可小覷。
歸根結底,這是一場不公平的競賽。
妖狐目標是得到一個奶孃,探秘小分隊卻需要阻止所有人前去心月山莊。
阿精看著錢袋子,喃喃自語道:“一定有少花銀子的辦法.”
司徒平湊近一步,試探性地說道:“一個牙婆往來穿梭,一次一個的話,半天可以給兩個奶孃牽線搭橋.”
阿精轉頭掃了一眼這位因為損壞乾坤袋和飛劍受到懲罰的弟子,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控制牙婆而非奶孃,花得少一些.”
司徒平面帶微笑,躬身說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阿精點點頭,說道:“是個主意。
可惜這些牙婆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厲害主兒,恐怕不好對付.”
牙婆可不是奶孃。
甘瑩瑩畢竟剛出道,能應付這些混跡三教九流的人精嗎?阿精自己都有些吃力。
司徒平並不知道牙婆真正的威力。
此時,馬車上的婦人已經等的不耐煩,數次朝外面觀望。
叫好幾聲“小哥哥”。
司徒平見狀,說道:“但憑首席定奪.”
然後,他轉身登上馬車,踏上尋找平州城新客棧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