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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精正在思忖權衡之際,一個牙婆領著三個看上去有三十歲、面色暗黃的奶孃從遠處過來。
遠遠地,牙婆就熱情的打招呼:“姑娘早啊,昨天辛苦一天,也沒到心月山莊裡去一趟,今天趕早兒,趁著人少.”
這個牙婆一次能送三個奶孃,效率如此之高,阿精眉頭皺起,銀牙暗咬。
轉瞬之間,她就像戴上面具一般,臉上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大娘早上好。
我們家大小姐剛好也需要幾個奶孃,不論價格高低呢.”
牙婆笑逐顏開,說道:“看這事兒給弄的,都湊到一塊兒去了.”
這個牙婆,似乎擺明是給阿精送奶孃來的。
阿精湊上前去,掂量手中的錢袋子,說道:“看我們剛好遇上,不如大娘救救急唄.”
牙婆眼睛滴溜溜盯著阿精手中的錢袋子,在驢子上哈哈大笑,拱手說道:“好說好說,一位奶孃是紋銀三千量.”
三千兩,不如去搶。
阿精顯得比昨天還要大方。
她掏出銀子,問道:“好說好說.”
眨眼之間,消費九千多兩。
牙婆笑逐顏開,翻身上驢,說道:“姑娘再會.”
阿精急忙上前一步,笑盈盈問道:“不知道大娘今天還有別的事情忙嗎?”
牙婆長嘆一聲,說道:“我這一天天,能不忙嘛。
真是一個打兩個一般,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阿精急忙給大娘送上一杯水,說道:“能者多勞嘛。
實不相瞞,敝府有件事情想拜託大娘,這件事情,除了大娘,恐怕別人還真辦不了.”
大娘急忙擺擺手,說道:“小姐可別給我戴高帽子,先說說是什麼事情呀?”
阿精一邊說話,一邊塞給大娘一張三百兩銀票,說道:“大娘舉手之勞,事成之後,還有重謝,還望到敝處一談,小小茶水費,請笑納.”
等到司徒平趕著馬車回來的時候,阿精差一點和這位能言善辯的牙婆義結金蘭。
就這樣,司徒平的乘客變成江湖經驗豐富的牙婆,銀子的花銷得到了大幅度的削減。
司徒平駕車的難度增大的卻不是一星半點。
這些牙婆,年紀四十開外,生過五七個孩子。
有離異的,有喪偶的,還有多次離異和多次喪偶的,當然也有正常婚配實際上婚姻名存實亡的。
她們老於世故,言語爽利。
司徒平在這路程之上,幾乎應付不過來。
吸取奶孃教訓,為避免牙婆彼此接觸,導致管理上的困境,司徒平這次特意為她們準備了隔音效果優異的單間。
然而,與每一個牙婆打好交道,盡力拖延時間,讓她們耐心等候三五天顯然是甘瑩瑩難以升任的工作,尤其是牙婆們都受到心月山莊利益誘惑。
天下烏鴉一般黑。
好在這些牙婆財迷心竅,一大早就往心月山莊趕,未到正午,最為精明幹練的十幾個牙婆的行蹤得到有效的控制。
平州城的牙婆,盡入阿精吾彀中矣。
司徒平很快將甘瑩瑩獨木難支這件事情報告給阿精。
這也在阿精預料之中。
她遂拜託歐陽巧石駐守在路上,以防有漏網之魚,親自趕回客棧。
司徒平陪在阿精旁邊,看她和牙婆們談天說地,賓主盡歡。
與此同時,暗流湧動地鬥智鬥勇。
人手實在不夠的情況下,趕鴨子上架,阿精給司徒平分配了指標。
司徒平戰戰兢兢,輕輕敲門,進入一個牙婆棲身單間。
司徒平神色自然,滿臉堆笑說道:“大娘日安,敢問大娘怎麼稱呼?”
牙婆悠閒坐在桌子旁,爽利地說道:“我姓薛,你叫我薛婆子就好.”
司徒平未等對方詢問,施展緩兵之計,說道:“薛大娘稍等片刻,我家阿精姐一會兒就來和你詳談.”
牙婆抬頭瞄司徒平幾眼,站起身來問道:“敢問小哥,貴府是有什麼事情用得到老身,怎麼來大半天了也不到府上去,就在這客棧裡挨時光.”
司徒平含混其詞,糊弄說道:“具體為啥事情,我也不清楚。
不過薛大娘走南闖北,見識高絕,一身本領,以後需要拜託大娘的地方可太多了.”
奉承人永遠有用。
將話題牢牢鎖定在對方身上。
這是戀愛中的小女人慣用伎倆,對牙婆也有效。
牙婆笑著擺擺手,滿臉皺紋特別晃眼,說道:“見笑。
老身原本也只是做做奶孃。
後來當家的死了,老身就學了些須針線,討口飯吃。
後來當家的又死了。
老身無法,只好仗著膽子大,給人抱腰.”
司徒平抓住細節,步步深入,問道:“什麼叫做抱腰?”
牙婆嘿嘿一笑,上上下下打量司徒平,問道:“小兄弟還沒成家吧?”
司徒平一臉無辜,搖搖頭說道:“還沒有.”
牙婆點點頭,說道:“抱腰嘛,就是生孩子的時候,抱著產婦腰.”
司徒平一臉崇拜地說道:“大娘妙手回春,抱腰真是大材小用.”
牙婆大笑起來,拉著司徒平的手,說道:“小兄弟不瞞你說,做著做著,認識的人也多了。
一來二去的,就有人找上門來,讓老身給做媒。
哎呀,也是老天爺賞飯吃。
老身心裡有桿秤,生辰八字、長相性格,都估量好,肯定給他匹配成功咯.”
司徒平不敢抽回自己的手,他借坡下驢,故作好奇地問:“這怎麼匹配呢?”
薛婆子舉重若輕,說道:“比如說,你姑娘家臉上有點小麻子,我就給你配一個眼神不太好的夫家,剛好看不到麻子.”
司徒平居然有點羨慕,春波盪漾。
她豎起大拇指,趁機讓自己的手重獲自由,說道:“妙呀!厲害!”
薛婆子擺擺手,興致高漲。
她重又坐下,比剛才更加放鬆,說道:“這裡面道理可多了去了,終身大事可容不得一絲馬虎。
媒婆做得好,官老爺買賣的奴婢也找到老身。
老身也時不時到衙門裡去走動.”
還是一個事業型牙婆,不斷拓寬經營領域。
司徒平連連嘆氣,惋惜地說道:“大娘如果是男兒身,縣令也做得.”
薛婆子急忙擺擺手,嘿嘿一笑,說道:“小兄弟眼光還不錯。
老身一心向善,也認得幾個庵裡姑子,聽她們講因果報應善惡輪迴。
聽著聽著也把這話學給府裡的奶奶和少奶奶聽.”
司徒平用力點頭,說道:“大娘真是冰雪聰明.”
牙婆正在興頭上,唾液橫飛,自顧自說道:“這些善人菩薩聽了心裡高興,待我就像家人一般。
只因相處的人廣了,老身一個身子也周不過來,到了這一家,就留住了,一連幾日不放出來,其他家就轉不過去。
等到見了就唸罵,說道老身如何炎涼,如何勢利,‘雀兒揀著旺處飛’,!實際上,老身可真是井底蛤蟆,沒見甚麼天日.”
這薛婆子雖然吹牛吹得起勁,卻綿裡藏針,想要脫身呢。
司徒平急忙給她倒一杯茶水,順著她的意思趁機說道:“那薛大娘就安心在這住兩天,我們小姐還想隨時請教呢.”
薛婆子將茶水一飲而盡,問道:“你們小姐該不會是看上了哪一家的公子哥兒想要老身通風報信吧?”
司徒平將計就計,說道:“薛大娘真是明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您老.”
薛婆子嘿嘿笑了幾聲,問道:“不知道是哪一家?”
只見她眼神滿含期待,八卦的小火苗在燃燒。
司徒平敷衍道:“這種話,怎麼好亂說。
大娘心裡有桿秤.”
阿精和司徒平馬不停蹄,周旋在眾多牙婆之間,頭昏腦漲,顧此失彼。
好在總算有成效:經過二人不懈的努力,甘瑩瑩小姐重金求夫之事終於深入人心,必將在不遠的將來傳遍平州城。
牙婆們深信在比較遠的將來,這樁婚姻是自己囊中之物,將會成為轟動一時的盛事。
阿精開玩笑地說道:“有這樣一支精兵強將組成的隊伍,大小姐的大婚一定會成為仙林中的一樁大盛事.”
甘瑩瑩卻還幾乎還沒到提起婚配之事便害羞臉紅的年齡,反而表現得落落大方。
說道:“那是自然.”
牙婆雖然被困住,可是她們彷彿能嗅到金錢的氣息一般,千方百計想要脫身。
想想也不難理解。
心月山莊的開出的價格一刻比一刻高,事業心極強的牙婆自然會充分利用並不常見得銀子的誘惑,畢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眼下如何繼續困住這些精明的牙婆,著實讓人犯愁。
更加糟糕的是,司徒平從薛婆子那裡得知,寶相夫人放出風,如果明天前不送奶孃去,心月山莊的門,以後不要再進。
這就像磁石一樣吸引著闖蕩南北的牙婆們。
有些牙婆拿腔作勢,一會兒吃桂花糕,一會兒喝銀耳蓮子羹,總之想要逛街的藉口多了去了。
阿精的錢袋子,漸漸顯露出杯水車薪的態勢。
精力更加難以應付。
正在為難之際,甘瑩瑩大小姐出手相助,略施昏睡咒,幫助牙婆們進入了黑暗香甜得夢鄉。
阿精長舒了一口氣。
司徒平心中暗暗感嘆,規則是一條細細的線,有的情況下是用來遵守的,有的情況下,則是用來打破的。
對牙婆來說。
這一覺,就是二十四個美妙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