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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相夫人和秦漁合葬的陵墓之中,司徒平手握小白燕來到水池邊,將其輕輕放下。
他蹲下身去,數次捧起潺潺流水,口中念道:“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不止不盈.”
說話之間,只見司徒平駢指如戢,將流水分別從從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前、後等三十六個方位射流出去,噴灑至小白燕身上,同時嘴唇微動,唸唸有詞。
而後,他將溼漉漉的小白燕彈射到乾燥的桌子上,桌子上自然留下水漬,逐漸擴散開來。
司徒平飛身上前,圍繞小白燕旋轉不休,與此同時,依次彈乾淨手指上殘留的水滴。
冬日暖陽在曲折的小徑之中迷路,風卻認得。
一陣微風拂過,小白燕周遭的水跡逐漸變幹,竟幻化成騰騰白霧,將其包裹起來。
司徒平越轉越快,宛如走馬燈一般。
約莫過了一刻鐘之後,司徒平戛然而止,滿臉汗水。
他開口說道:“盈虛消長,彈指須臾。
物我無盡,水落石出.”
說畢,司徒平伸手從白霧之中拿起小白燕,流動和蒸發後的水在石頭上留下的潮溼印記格外顯眼:三千四百八十里。
這便是此刻白燕主人離此處的距離。
秦紫玲目睹完這一通操作,拱手開口道:“辛苦了.”
秦紫玲架起劍光,化成一道飛虹,穿越冬日上午一碧如洗的天空。
在司徒平描述及導航之下,她頗費周折,終於找到進行攝物尋蹤之術的新地點——小漫子村。
司徒平便是生長於此,曾是他千方百計想要離開的地方。
往下俯瞰,是連綿起伏的光禿禿的丘陵,夾雜以枯黃的山谷。
一條結冰的小溪彙集山中支流,自上而下蜿蜒西去,在漫山遍野的蕭瑟灰暗之中,格外顯眼,宛如一條時隱時現的玉帶。
這小溪春夏而漲,漫溢位來,草木繁茂,魚蝦嬉戲。
秋冬季節,河水轉而韜光養晦,變少甚至有乾涸的可能。
來到小山腳下的小溪張開懷抱,擁入一個小小村莊,便是小漫子村。
村名是因小溪上漲四處漫溢而來。
自出生以來,秦紫玲便隨乃母求道修真抑或居於高屋廣廈之中,要麼深山大澤,要麼溫柔富貴鄉,從未踏足此等偏僻之處。
她按落劍光,停到其中一個小山頂上,頗為不解為何要來此處。
秦紫玲好奇問道:“這裡亦有修道之士,莫非能醫治五鍇針之傷?”
飛行過程中,司徒平剛領略劍光中的北風,當真刺骨寒冷。
他一邊哈氣,雙手捂住耳朵,搖頭向秦紫玲說道:“從未有過。
這裡雖然是很多人祖祖輩輩定居之地,居住人家卻並一直不足兩百戶.”
人事有代謝。
司徒平雙腳剛落地,便忍不住想起隨著羊群在山中流轉往返的日子。
那個時候,時間過得很慢,每天的陽光都很充足,世界的盡頭是在小溪西奔之處。
司徒平後來才得知,百川東到海這件事情。
秦紫玲問道:“你要跑這麼遠施法,可有什麼說法?”
司徒平捂住被凍得通紅的鼻子,說道:“小白燕主人距離臥魚溝足足三千四百八十里,如果兩次施法地點太近,兩圓相交之處,怕是不易尋找,甚至可能產生謬誤.”
秦紫玲冰雪聰明,兩隻手在虛空中略一比劃,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點頭說道:“精度不足,距離便該遠一些,此言非虛。
然而,並非一定要來到這小山上。
這裡可有什麼特殊之處?”
司徒平搖搖頭,心中竟千頭萬緒。
這小山哪有什麼特殊之處,這是最普通不過的地方。
然而,這山中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對司徒平而言,顯得熟悉又陌生。
遊目四顧,曾經在夏風中隨著蟬鳴嘩啦啦響的樹葉早已枯黃,大多四散飄零。
尚殘留在枝頭的,和地面之間,也不過差一陣北風的距離。
似乎從未變過,卻已枯榮幾度。
司徒平指著旁邊一座稍微矮一點的小山,說道:“便是在那個地方,遇到一音大師的.”
只見旁邊小山上,一條山徑盤旋而上,頗為窄小,更是被隨風而生、蓬蓬勃勃的野草閒花所佔據蠶食。
它們,在這蕭瑟的冬季只剩一抹肆意的乾枯。
小徑上移動的小點,那是因為偶爾有揹著柴禾的村民,正頂著寒風,匆匆趕路。
他們和他們的鄰居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山吃山,安守本分。
秦紫玲流淌著寶相天狐的血液,因而目力極佳。
她掃過小徑一眼,突然變得警惕起來,說道:“那兒有個揹著乾柴的凡人,為何在向這邊不停招手,有何圖謀?”
司徒平隨著秦紫玲的手指看過去,果然見一人影,偏離小徑,踏著山岩,穿越枯黃的茅草,一路朝兩人駐足之處前來。
秦紫玲秀眉微蹙,問道:“來人是敵是友?”
司徒平極力分辨,已逐漸看清來人。
他擺手說道:“秦道友不必緊張,這是…是我的表哥.”
來人氣喘吁吁的出現在秦紫玲和司徒平身前。
只見他粗布麻衣,上面離散分佈著幾個補丁,臉膛紅黑,身材堪稱壯碩,顯示出操勞的痕跡。
他看上去二十上下,身背柴禾。
來人開口說道:“果然是你,我都不敢相信。
自從你走丟之後,我和大哥不知找了多久,奶奶可是好一頓牽掛。
還以為你…”一邊說著,來人眉飛色舞,伸手在司徒平背上捶了幾拳,口氣中的驚訝和欣喜淋漓盡致。
司徒平心內百感交集,終於見到闊別五年的血脈親人,往日無憂無慮的生活彷彿就在眼前。
體內的五鍇針、第二金丹、司天臺、火石山、修真路上遇到的種種的酸楚突然之間變得虛幻起來。
他不自覺中伸手整理道袍,抑制住語氣中的激動,笑著回答道:“這不是回來了嘛,家中一切可好?”
來人並沒有放下背上的乾柴,一拍腦袋,說道:“這該有五六年了罷。
你又長高了,越來越像姑姑了。
家裡一切都好。
我前年娶親,大哥家的老二都能走路了。
老大你見過沒有?”
司徒平搖搖頭,呼吸逐漸平復,眼中湧起的淚水點點退卻。
來人唾液橫飛,面有得色,滔滔不絕說道:“小傢伙比男娃還生猛,一天天叨叨不休,吃東西可愣了,簡直像是山賊.”
站在旁邊的秦紫玲頗為不耐煩,忍不住輕咳一聲,白衣飄飄,注視著司徒平。
來人似乎絲毫不受秦紫玲仙氣的影響,看了她一眼,朝司徒平說道:“你這幾年是去了哪裡,一點訊息都沒有。
悄默聲回來,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像是廟會上的道士。
旁邊這位一身白的女人是領回來的弟妹?瘦是瘦了點,也還挺好,挺好.”
司徒平的表哥完全沒有給他插話的機會,一邊說著“挺好”,一邊上下打量秦紫玲,說畢哈哈笑起來。
司徒平偷眼朝秦紫玲看去,只見她臉上有不悅神色。
然而身為修道之人,不便與這些凡人糾纏。
秦紫玲只是一言不發,將眼睛瞥向別處。
司徒平終於有機會說話,朝秦紫玲說道:“秦道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表哥,林守中。
這位是修真道友秦姑娘.”
林守中放下柴禾,上前一步,用衣袖擦一擦滿臉的灰塵,隨手拔掉髮髻中的一根雜草,熱情地伸出雙手,滿臉堆笑說道:“原來還是神婆啊。
我們小漫子村有一個,你跟著平兒來到這裡,一路上辛苦了罷?”
秦紫玲並未理會林守中伸出的、長滿老繭的雙手,她不由自主後退一步,面露困惑之色,問道:“什麼…神婆?”
此刻的司徒平心中哪裡還有時間感慨,急忙擠到林守中跟前,說道:“表哥,秦道友絕非神婆,簡直有云泥之別,以後有機會聽我詳談.”
林守中縮回雙手,滿臉不屑說道:“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求仙問道。
咱村裡的神婆還能和神仙鬼魂搭上句話,紅白喜事知會他們一聲呢,啥都辦得熱熱鬧鬧利利索索.”
秦紫玲面有困惑之色,看了司徒平一眼,轉而問林守中道:“你們這…這小漫子村,當真有修真之人?”
林守中紅黑色的臉膛上眉毛一揚,說道:“那可不。
當年我們村的這位神婆,來頭大著呢。
她突然之間跳了好幾次井,青天白日的,就朝馬車衝去,都被救活過來。
半夜三更起來,在路上又唱又跳,又哭又笑.”
秦紫玲更加困惑,問道:“還有這種修真之法,我怎麼從未聽過?”
司徒平壓低聲音對秦紫玲說道:“這哪是什麼修真之法,失心瘋罷了,不必理會.”
林守中似乎沒有聽到,繼續說道:“後來四處找人看,原來是被泰山奶奶相中了,家裡便擺好神位,搭臺唱戲,整得挺好.”
司徒平頗為無奈。
林守中突然話鋒一轉,朝秦紫玲問道:“你倆成親了沒有?”
秦紫玲一心向道,聽聞此言,面有怒容,秀眉微皺,搖頭說道:“此事絕無可能.”
林守中伸手一拉司徒平的袖子,說道:“你倆還沒有成親,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聘則為妻奔為妾,你們這是私奔了嘛?”
司徒平上前一步,替林守中背起乾柴,一邊朝家走,一邊說道:“表哥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和秦姑娘是修真之時認識的道友,絕無苟且之事。
回家再說,這山上風大.”
林守中跟在後面,手中捲起那一根長長的黃草,咬在口中,說道:“尚未成親,那可不好辦。
算起來,你也有十六歲,該說個媳婦定下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