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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周詹合攻虢 鄭衛師向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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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702年,春正月庚申,曹桓公姬終生因病與世長辭,太子姬射姑繼位新君,悼文檄送天下諸侯。

一石擊起千層浪,諸侯各自盟伐取己之利,魯室當先引此盟曹御鄭。

話說鄭公姬寐生年愈遲暮,朝中政事多由公子姬忽經手,因之魯公姬允於齊之時待其不公,致其懷恨在心揚言予魯不利。

鄭室強邦,欲釁生事,不可不防,魯公姬允遂四邀諸侯助己御鄭。

亟至去歲冬月,曹桓公姬終生因之風寒侵體,而致重病纏身性命堪憂,其子姬射姑隻身入魯尋醫救父,得召入朝覲見魯公姬允,泣言謂上表明來意。

曹邑地處鄭魯之間,乃魯御鄭必爭諸侯,魯公姬允是以回應道:“鄙邑素來重醫,醫道之精聞名遐邇,當可醫治汝父痼疾,寡人即著本府名醫,隨汝還曹以進孝道,他日若得寡人需要,還望公子援手!”

公子姬射姑拜謝回道:“承君恩澤,吾必肝膽相報,他日魯公遇有難事,曹室臣民任由驅使!”

說罷,遂與魯公姬允簽下盟約契簡。

是日稍晚,公子姬射姑即攜魯許醫者,急行還曹。

閻羅索命三更夜,無見留人五更天,公子姬射姑終是晚得一步,待其攜醫還歸陶丘,曹桓公姬終生業已病重遺世。

公子姬終生悲鬱交加,親篆悼文檄告諸侯,繼而終日跪守靈堂。

百官念其孝悌忠信,且為先君冊立太子,遂公推公子姬射姑繼位曹室新君。

依循周禮,諸侯辭世,應停殯五月,而後再行葬禮,新君姬射姑為君首道詔令,即為全境休樂為父舉哀,更邀天子並眾諸侯,約期五月共會陶丘,見行桓公大葬殯禮。

旬日之間,天下盡知曹桓公姬終生瞢歿,諸侯或復言將往,或棄置不理。

餘皆不論,此處單表洛邑周室,接獲曹室悼文,周王姬林即召少師姬志弘商榷,問日:“曹侯亡故,君臣之禮何如?”

少師姬志弘回言道:“為上惟臨,為下惟沉,臨而無遠,沉而無隱。

為上惟周,為下惟定。

周則天也,定則地也。

或天或地,大禮乃成。

曹人執臣之道,請君行曹觀禮,君當秉王之信,復言如期而至!”

聞言,周王姬林續言道:“曹侯為臣,寡人為君,君如臣地,豈不有失身份?少師謂我走此一遭,何如?”

少師姬宏志執言駁道:“先主聖仁,聚人而為家,聚家而為國,聚國而為天下。

分封賢人以為萬邦,命之曰綱紀。

陳其政教,順其民俗;群曲化直,變於形容;萬邦不通,各樂其所;人愛其上,命之曰大定。

嗚呼!君欲無視諸侯,致力無為,淪失綱紀,賢失德望,故與人爭!爭秩則刑繁,刑繁則民憂,民憂則流亡!上下不安其身,累世不休,周將無寧也!”

聞其所言,周王姬林恍然大悟,回日:“善哉!”

說罷,即著少師姬志弘籌備入曹事宜。

天子出訪,不可有失體面,少師姬志弘受命經辦行曹事宜,遵照周禮至高標準置辦行頭,搜珍獵奇作為奉靈祭禮。

然而周室日暮,國府可用資金寥寥無幾,少師姬志弘遂起挪用軍費之念,不料為掌軍大臣虢公林父知曉。

虢公林父怒闖王畿,面當週王姬林直言諫道:“兵者,國家公器,民生之本也!君上何能視同兒戲,為之一己私慾,挪用軍資妄動國家基石!輕則軍心渙散失勢諸侯,重則引軍譁變起而覆國,何其愚也?但若非君上聖意,臣請立斬獻言之人!”

周王姬林突兀聞其所言,不知其所以然,遂問道:“寡人雖非明君,軍政要事決然不敢有誤,卿且詳盡道來!”

虢公林父拱手續言道:“前日,老夫例行巡營,逢軍曹奏告,少師姬志宏奉君口諭,借調軍資五千金,為君如曹行使,軍曹小吏不敢違拗,如數調撥付與少師,軍用之資何能調作他用,老夫遂尋少師姬志弘理論,其以君命為由拒還藉資,老夫由是追討至此!”

待其說罷,周王姬林伸臂慰言道:“大夫休惱,是非曲直一問便知,待孤召其前來說話!”

說罷,轉頭望向侍者。

侍者見色會意,碎步快行離殿而去,留得周虢兩人對坐默言,於殿堂宴茶靜侯。

半個時辰過後,侍者待其踏進殿門,虢公林父隨即起身上言道:“佞臣誤國,請即斬殺!”

少師姬志弘進殿即聞殺己之言,隨即跪伏於地,振聲上言道:“臣有何罪,欲取吾命?”

周王姬林謂其其身,接言道:“少師莫憂,虢公堂前告汝挪用軍費,召汝前來說明,並無問罪之意!”

少師姬志弘起身回日:“若論此事,職下無罪!臣受命操持如曹事宜,必當竭心盡力!此謂君上首巡諸侯,不可有失儀態,唯有敬加天子九錫,方可示尊與會諸侯,重拾王者威嚴!”

聞言,周王姬林接言道:“此乃好事,但與軍費何干?”

少師姬志弘回道:“何謂九錫也?六駕鑾車,袞冕赤舄,祭祀秬鬯,朱戶紅毯,登堂納陛,金矢鵲弓,戒罪斧鉞,護君虎賁,隨駕樂懸,是為九錫!置全九錫,需費萬金,然則國庫空虛,無錢可用,微臣散盡家財,亦才為君上置得兩錫,六駕鑾車並袞冕赤舄,實無他法,方才入營借調軍資,置辦餘下七錫,謹待納繳諸侯貢賦補還!”

待其說罷,不等周公姬林發言,虢公林父當面責道:“少師好生糊塗也!亂世當道,國富軍強者為尊!周室羸弱,更當抵制奢靡鋪張,而當著重興軍富民,若的他日周室國富民強,天子六軍榮覆鼎盛之期,其時何用粉飾門庭,君身一顫,天下三震!”

少師姬志弘駁道:“虢公所說是為盛周之期,今乃諸侯侯薄王之時,更當注重禮儀教化四方,諄導諸侯敬王,則為我輩當行之事!”

聞言,虢公林父怒而回斥道:“汝之所言,直如前朝虢石父,行事與之一般行徑,不思圖強反而累民弱軍,實為周室罪臣也!”

聞言,周王姬林起身謂其勸言道:“虢公言過其實矣!寡人身為天子,出行禮當有別於諸侯,如此方可展現王者風範,少師不過依禮而行,怎可以此論定少師有罪也!”

虢公林父緊接其言拂袖回道:“君意若是如此,老臣甚是心寒別無話說,恕臣無法再奉君前,懇請卸甲歸田望君恩准,末了勸君一言,及早回頭莫步幽王后塵!”

待其說罷,少師姬志弘怒斥道:“無禮之徒,口出狂言,目無尊長,欺君罔上,虢公當斬!”

聞其所言,周王姬林亦是心中不悅,拂袖背身以對,念其勞苦功高未予問罪,遂納其職冠印璽逐歸鄉野。

虢公林父亦未再言,披髮拱手與之拜別,繼而昂首闊步轉身離去。

出得王畿,虢公林父即尋家眷收拾行裝,於當日黃昏時段驅車行出洛邑,取道往西行往虢地。

相傳古時大禹治水,揮神斧將高山劈成“人門”“神門”“鬼門”三道峽谷,引黃河之水滔滔東去,由是得名三門峽,轄區地處秦嶺餘脈崤山山麓,巍峨雄關函谷關矗立境內,虢公林父食邑便是此地。

待之虢公林父走後,少師姬志弘上奏道:“大殿之上,虢公口出狂言詆譭君上,目無尊長心懷叵測,如今雖已辭官還鄉,然我函谷關在其食邑之內,若其讓關引戎入境,周室社稷不保,我等難逃一死!”

聞言,周王姬林驚問道:“若此奈何?”

少師姬志弘回道:“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突起大軍,搶佔據函谷關,重掌西北門戶,如此方可永除後患!”

觀拂萬般諸事,宗祠社稷為重,周王姬林不敢心存僥倖,是以當堂拜授少師姬宏志為帥,著其統領天子六軍西出伐虢。

虢公林父就職廟堂,其食邑鮮少打理,除卻府上百餘家丁,便只有函谷關萬餘兵力可供調動。

然函谷關守軍亦為周室屬軍,駐關守將雖與虢公林父有舊,但無周王手令絕難調動。

再者虢公林父仕周十數載,亦無與周為敵之意,聞得少師姬志弘領軍來襲,只道是奸臣弄權剷除異己,是以對之周室徹底寒心,執意此生再不踏入亦周地,遂連夜攜帶家眷奔赴虞地而去。

少師姬志弘輕取虢地,於君之前大勢炫耀,周王姬林遂封其為詹侯,賜之虢地為其食邑。

虢公林父避難入虞,得舊友虞叔姬蘇南收留,拜為客卿常住府中。

虞叔姬蘇南乃虞公姬晏之叔弟,職居虞室司徒掌軍政要職,虞公姬晏恐其擁兵自重,日後犯上作亂篡奪君位,遂從問計於大夫邢菁,言日:“早些時候,寡人慾調甲士千人前往圍場狩獵,卻被營中軍曹告知,需先向叔弟姬蘇南申請調令!寡人身為一國之君,無法調動邦中軍旅,時之日久,寡人君位恐難保矣!”

聞言,大夫邢菁上回道:“先君遺詔,公行君位,虞叔掌軍,公今私調士甲不得,正可說明虞叔治軍有方,軍紀嚴明,君上莫要杞人憂天也!”

聞其所言,虞公姬晏仍是心中不安,問道:“話雖如此,君主之位,人皆垂涎,叔弟姬蘇南軍權在手,弒君篡位輕而易舉,怎知其無犯上之心?”

待其說罷,大夫邢菁側首思之少傾,繼而回道:“欲知其心有無反意,臣有一策或可試之!”

聞得此言,虞公姬晏陡然轉身,單臂前伸急言道:“但請道來!”

大夫邢菁拱手回禮,續言道:“日前,老夫聞得虞河打撈一石,乃為鳴泉獨山玉,人言觀玉可聞水鳴,謂之價值連城,後為虞叔姬蘇南購得,公可使人前王虞府,以尋珍器鎮邦之名向其索要!如其獻納則無異志,公可安心!如其拒貢則有私心,公可圖之!”

聞其此言,虞公姬晏心中甚是欣慰,贊日大夫邢菁良策定邦國士無雙,繼而轉身換過侍者,著其依言行事。

話說這日,虞叔姬蘇南正與虢公林父品茗弈子,暢談古今興致盎然。

論得正盛之時,虞公侍者悄然而至,觀見二人對坐廳堂博弈,行罷見之禮物,遂向二人傳達君上口諭,繼而拜別離去。

聞得虞公姬晏欲求鳴泉獨山玉,不知其意何為?數日與之虢公林父交談,虞叔姬蘇南對其言論見解頗為賞識,遂請其為己釋疑,問日:“虞室小邦,不敢說是金玉滿堂,但要遴揀一器用做鎮邦之寶,君上後府器物之中,可撿出十連不止,件件堪比鳴泉獨山玉,君上唯獨看中此玉,其中必有深意,但請虢公為我剖判!”

虢公林父託臂捻鬚思之一陣,繼而回道:“鳴泉獨山玉,觀玉可聞泉鳴,老夫亦有所耳聞,確是世間少有珍器,如無他意,虞公不會謂汝索取如此珍貴之物,深層之意當是疑汝心有異志,故而以此試之!”

聞言,虞叔姬蘇南愕然續問道:“若此我當何為?”

見問,虢公林父撫膝端坐,正色回道:“汝若不惜,奉上此玉即可,只恐虞公意念不止於此!”

虞叔姬蘇南身軀稍向前傾,雙手撐按急言道:“虢公此言何意?”

虢公林父抱臂端座,接其言回道:“金玉者,財也!今日虞公予汝索玉,即為予汝索財,獨捨得其玉恐難抵消其念矣!事已至此,唯有傾家奉獻太倉府庫,方能抵消虞公嫉汝之心!古諺有云,匹夫無罪,藏私珍器即有罪,臣無貪念,財氣外漏即為貪,君已起意,唯有舍財求心安!再者而言,虞公所有即為虞叔所有,無所謂舍與不捨,君親臣賢,社稷興盛便好!”

聞其一習話語,虞叔姬蘇南豁然受教,隨即起躬身禮謝,尊其為府中上卿。

時至次日,虞叔姬蘇南即著賬房主事清點府庫所有,全數裝車獻納太倉府庫,又著衛府親兵取鳴泉獨山玉送往虞公府邸。

見之虞叔姬蘇南種種舉動,虞公姬晏心中頗感意外,僅以一道口諭換得金玉滿屋,由是心中沾沾自喜。

人心不足蛇吞象,嘗過甜頭便欲奢求更多,虞公姬晏遂召大夫刑菁前來商議。

大夫刑菁聞君召見即刻趕來,進屋即向虞公道喜,言日:“烈火鍊金,恭賀君上得一忠臣良將也!”

虞公姬晏擺手回言道:“大夫笑言也!值臣該做之事,何堪道喜?”

禮言遭冷語,大夫刑菁默言,於其身側呆立陪笑。

虞公姬晏自顧續言道:“軍政分權,終是不妥,還請大夫為我運策籌劃,謀取虞叔軍權!”

君命難違,大夫刑菁獻言道:“前者索玉得其財,或可故技重施謀其權,聞得虞叔配劍乃是上古名兵錕鋙劍,初為先周穆王西征所得,劍長咫尺,晝夜焚燒觸之微涼,幾經流傳淪為虞叔配劍,公可使人索取,如其會意,必當繳劍納還軍權!”

聞得此言,虞公姬晏撫其肩贊日:“大夫在側,萬事無憂!事成之日,寡人必當重賞!”

說罷,即喚侍者如前一般去往虞叔府,傳授君上口諭。

是日,虞叔姬叔南正於書房批閱軍簡戰策,聞得虞公侍臣來訪,即著書童領其書房相會。

虞公侍臣進得屋來,虞叔姬蘇南落筆於案,起身方要行出案臺施禮相見,只見虞公侍臣抱臂腹前,趾高氣昂直面傳授君意,頌日:“君上口諭,仲秋圍獵之期將近,苦無良劍相配,聞公府藏名兵錕鋙劍,特來借劍一用,秋獵結束即當歸還!”

口諭傳罷,虞公侍臣轉身欲退,虞叔姬蘇南伸手相攔,言日前往取劍相贈,著書童引其偏房稍歇。

待其退下,虞叔姬蘇南面色凝重拂袖落座,道請虢公林父前來相商。

不多時,虢公林父行入房中,見得虞叔姬蘇南側身俯首沉思,隨之拱手言道:“虞叔急喚老夫前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虞叔姬蘇南聞言抬頭,面色稍緩伸手讓座,謂其言道:“虞公遣使前來,謂我索取錕鋙劍,常理論之,臣予君需何惜一劍?只是唯恐君意非在劍也!前者索玉求其財,今日借劍必為兵,敢問虢公,我當何為?”

虢公林父緊接其語回道:“求財,貪也!竊兵,禍也!慾壑難填,不可予也!”

聞言,虞叔姬蘇南連聲道是,回言道:“我意亦是如此,只是君命難違,虢公可有良策解之?”

虢公林父獻言道:“虞叔跟前,唯有兩途!一者,獻劍納還軍權,如此雖可明志釋君之疑,然公亦墮為無用之人,終將為君所棄,我輩謂之愚忠也!二者,舉劍誅討昏君,無能之輩掌君竊據廟堂,社稷安得長久?忍視邦國衰亡,亦為我輩之罪,不若興兵伐昧,自立為君振興虞室,謂公當取此途也!”

虞叔姬蘇南默然一陣,繼而拍案而起,言道:“昏君當誅,願公隨我一道,舉兵起事!”

說罷,即向書童取過錕鋙劍,領得虢公行往偏房,親斬虞公侍臣,用以祭劍求取事成。

繼而二人全副披掛,仗劍行出府邸,出得府門翻身上馬,取道直向虞城大營行去,一聲令下,領之三軍萬人,朝向虞公府邸殺去。

此時,虞公姬晏業已認定虞叔當如前時一般納還軍權,正與大夫刑菁於府論談宏圖偉業,忽而聞得府門值守奏報,言日虞叔引軍殺己幾處而來。

虞公姬晏方才如夢初醒驚愕不已,慌亂間不知何為,幸得大夫刑菁頭腦還算清醒,領其偷出後門,逃奔共成而去。

時過刻餘,虞叔姬蘇南領軍殺至,攻破大門搜遍全府,未見虞公姬晏其人,遂提劍行上君位,謂下言道:“昏君姬晏,負罪叛逃,即日起,寡人為君,願與諸君共興虞室?”

起事得成,虢公林父功不可沒,虞叔姬蘇南當堂拜受虢公上卿之職,官居司徒。

虢公林父自此便在虞室任職,再未踏入周境一步,直至壽終。

再說虞公姬晏一行狼狽逃至共城,得之共城守令姬宥收留,暫居府中。

日前乃邦國之君,一朝得落逃亡在外,每每想及此事,虞公姬晏唯有哀默嘆息。

因之共城地近衛境,虞室政變很快傳至衛公姬晉耳中,受此激發感念當年州籲做亂之時,嘆言亂世當道,世態炎涼人情惡,浮沉起落一瞬間。

衛室今時雖無內亂之憂,然其位處四戰之地外患堪重。

衛公姬晉深知諸侯相爭,勢強者生,為免日後落得似此境地,秉持盟鄭連齊之略以御四方。

近來獲知曹魯締盟,魯曹旅調動頻仍,大部集結屯聚郎邑,似有伐鄭之像。

為求衛鄭盟交更進一步,衛公姬晉親篆信簡,敬告鄭室戒之。

話說鄭公姬寐生已是歲近耳順,氣虛體弱盡顯暮年資態,邦中政務漸交公子姬忽打理,是以最先閱得衛公告鄭書簡。

公子姬忽與魯本就有隙,獲知魯欲伐鄭,頓時怒不可揭,隨即便向鄭公請纓前往御魯。

鄭公姬寐生縱橫一世,深知魯鄭之爭非同小可,是以未應公子姬忽所請,旋即詔令群臣朝堂商議。

三通朝鼓響過,文武百官齊聚朝堂,鄭公姬寐生端座君位閉目不語,堂前侍臣奉書頌日:“尊公啟閱,愚弟敬上,及前州籲作亂為禍四方,損傷鄭衛友鄰血親情誼,自孤為君,極力與鄭修好,望公不計前嫌,與我戮力同心,再得與君攜手同行!徒託空言難謂公見我誠,不若見於行事深切著明!春初曹魯締盟,近有哨騎探得兩邦聯軍數以萬計,西下集結屯聚郎城,似有犯鄭之意,公當戒之!話不贅言,明公自有主意,但有用衛之時,我定憑公差遣!落筆謹拜,祈安!”

一語言罷,堂前侍臣自顧收卷移步退後,還觀堂下文武喃喃低語,接其話音業已議論開來。

鄭公姬寐生如山巍然閉目安坐,閒聞文武眾說紛紜。

適得少時,公子姬忽橫眉怒目,切齒上言道:“魯室自恃建邦日久資深望重,對似鄭等新立諸侯,從未正眼看待,桀驁自處欺辱天下,近日更有侵伐我境之意,鄭室若再一味奉承,永無抬頭之日!”

聞言,鄭公姬寐生抬首環視眾臣,仍舊默然不語。

值此,大夫祭足出而駁道:“鄭魯皆為世之強邦,若值鄭魯此時反目相爭,定將重鑄世之格局,成則聞達於諸侯,敗則日暮歸窮途!鄭魯勢均力敵,加之地處中原腹地,四周列強林立,成則欣然,敗則恐為諸侯圍詰!老臣以為,目下不宜與魯決裂,當請齊衛從中調和,以觀後效!”

鄭公姬寐生捂口輕咳,將欲言之。

公子姬忽負臂攥拳,顫聲駁道:“大夫出此懦言,可是人老志窮?敵刃已架脖頸,仍謂敵言伯壎仲篪,大夫何能如此自欺欺人耶?大爭之世,唯具勇武方得生存,輔以謀略而得天下,如此膽小怕事,何談霸業?欲謀中原,鄭魯終有一戰,趁得今有齊衛助我,與魯決戰勝卷在握,待之日後時變,孰勝孰負未可知也!今其尋釁上門,如可適時趁勢將其擊敗,鄭室即可一舉霸取中原,何樂而不為?”

鄭公姬寐生年過半百,性沉氣穩宛若泰山,今日聞得公子姬忽所言,憶及昔日縱橫天下無往不利,亦是興起熱血澎湃,若得有生之年稱霸中原,亦謂不負此生也!是以拂袖而起,謂之眾臣簡言兩字,道日:“備戰!”

說罷即告退朝,轉身大步離去。

君命下達,眾臣不敢違逆,各自行事不在話下。

且說大夫祭足雖駐反戰立場,然鄭公姬寐生君已授君命,鄭魯大戰已成定局,無得他法遂只盡心為君謀算,以期鄭魯之爭得勝。

大夫祭足深知憑鄭一己之力,欲勝強邦魯室,絕非易事,即便僥倖得勝,鄭室亦將元氣大傷,無力謹守霸主之位,其時諸侯復起合力謀鄭,鄭室社稷謂之堪憂也!大夫祭足遂上言鄭公姬寐生,勸其請兵齊衛聯軍抗魯!鄭公姬寐生老於世故聞言即明,遂著大夫祭足為使北上,說請齊衛出兵相助。

為使外出,大夫祭足已非首次,半日籌備時至申時,一車一童輕裝簡行,悄然駛出新鄭。

與路無話,急行一晝夜,大夫祭足車架行抵衛都朝歌。

因之衛公有令,鄭使到處不得攔阻,可直入大殿拜見。

衛都朝歌不愧是百年古都,縱使一路暢通,大夫祭足於城門處,駕車行至衛宮,用時近半個時辰。

衛公近侍早已奉命門前等候,待之大夫祭足挑簾下車,隨即上前行禮引其入宮覲見衛公。

不多時,一行人等臨至殿前,衛公姬晉聞報起身臨門相迎,攜手大夫祭足同入殿內。

殿內早已備下盛宴,為其接風洗塵,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謂其二人躬身禮拜。

行至主案跟前,大夫祭足轉身回禮,衛公姬晉取酒相邀,舉樽言道:“州籲作亂,鄭衛生隙,數十載未通往來,今得祭公使衛,盼得與鄭重修舊好!”

眾臣聞言稱賀,與之共飲一樽。

大夫祭足再拜致謝,衛公姬晉伸手相讓,請其入席側首,繼而行回主坐。

待其坐定,大夫祭足拱手言道:“得遇衛公厚禮相待,外臣誠惶誠恐,無以為報,當只成君所言,竭力修繕鄭衛盟交,使之重現桓武之期!”

說罷,躬身禮拜。

衛公姬晉伸手虛扶,謂其言道:“得君此言,這便足矣!”

大夫祭足起身回言道:“鄭衛同宗,榮辱與共,理當守望相助,前者衛公致書示警,吾君甚感欣慰,致吾謹謝衛公!”

衛公姬晉禮言回道:“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大夫祭足離席行之堂中,拱手上言:“外臣此次入衛,確有所需,祈請衛公應許!”

衛公姬晉伸手相請,言道:“鄭使請講!”

大夫祭足身姿不變,接言道:“魯欲伐鄭,公已盡知,但請衛公出兵相助!”

衛公姬晉稍顯心虛,回問道:“鄭公謀定與魯一戰耶?”

大夫祭足續言道:“非我想戰,敵欲謀我,不得不戰!魯室雖強,鄭亦不弱,我必與之血戰到底,孰勝孰敗未可知也!若得衛室相助,我謂如虎添翼,敗魯指日可待!此戰若勝,我得保境安民,衛室東境廓清,再無威脅,可謂雙贏之舉!鄭衛亦謂此戰並肩殺敵,乃成生死之交,自此患難與共,定得永結盟好!”

衛公姬晉奮而起身,大喜道:“祭公投之以誠,我當待之以禮,衛營兩萬精兵願奉鄭君號令,明日即付祭公引回,為御強魯略盡綿薄之力!”

大夫說祭足躬身禮謝,回言道:“衛公莫急!如此曠世大戰,獨我兩家涉足,豈不蕭瑟乏味,待我入齊,再借一軍!”

衛公言笑晏晏,拖袖舉盞相敬,讚道:“大夫胸襟浩蕩,寡人難及一二,謹祝祭公馬到功成!”

說罷,一飲而盡。

大夫祭足承其吉言,附情與之同飲一樽。

會商結果皆大歡喜,人盡喜笑顏開,籌光交錯熱鬧非凡,猶似慶功祝捷之象。

次日辰時,大夫祭足拜別衛公姬晉,如言使齊請援。

曙光初現,僅見官道之上,一車緩行望北,大夫祭足端坐車中,垂首閉目面色從容。

走走停停,於路緩行十數日,方抵齊都都臨淄。

大夫祭足數次為使出訪齊室,對之齊都臨淄已然輕車熟路,是以未向城門守將報告,駕車直入城中。

穿街過巷猶如自家行走,不過多時便至齊宮門前,大夫祭足挑簾上下車,信步上前謂之宮門看守報出名號。

鄭使突至,宮門看守不敢怠慢,隨即入宮稟報。

時過一刻,宮門看守迴轉,齊公姜祿甫隨行而出,遙遠便聞其爽朗笑聲,大步行至大夫祭足跟前,謂其言道:“鄭使不期而至,寡人驚喜交加,禮數不周,還請見諒!”

聞言,大夫祭足躬身禮拜,回言道:“未先稟告,突然到訪,無禮者,外臣也!臣謹在此賠罪!”

齊公姜祿甫上前將其託其,繼又與其寒暄數句,隨之並肩入宮,引其書房敘見。

喚過茶點,齊公姜祿甫邀其落座,謂其言道:“十數載未見祭公矣,進來可好?”

大夫祭足禮言回道:“託君鴻福,外臣一切安好!”

齊公姜祿甫伸手請茶,直面言道:“祭公乃為鄭室重臣,少得閒暇,遠涉千里赴齊,定是有事相商,不妨言之!”

大夫祭足雙手抱腹,展顏端坐案前,頷首回道:“知我者,齊公也!實不相瞞,外臣此入齊室,確係君上所託,與齊共商大略,只恐齊公不屑與我為謀也!”

齊公姜祿甫接其言道:“既是鄭公所求,必是謀天大略,寡幸得參與!”

大夫祭足不動聲色,沉著應道:“聯軍伐魯,齊公可願隨行?”

齊公姜祿甫聞言心驚,但未顯形於色,侃侃笑談道:“齊魯因地生隙,亦只點到為止,寡人自詡勢強於魯,然卻從未想過與魯大動干戈,可謂鄭公好心氣也!敢與世之強邦爭雄,獨此一人矣!”

待其說罷,大夫祭足大笑連連,回駁道:“人與虎遇,畏虎而退者,必葬虎腹,與虎爭強者,或得生還!嘗言上兵伐謀,戰場予奪,下下之策,我亦不願興兵與戰!然我無意欺魯,魯卻起意伐我,數萬大屯聚朗城,社稷存亡之秋,唯有與之決死一戰!”

齊公姜祿甫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但要與魯交戰,心中仍有餘悸,遂問道:“不知鄭公可有禦敵良策?”

大夫祭足揮臂拂袖,驟然起身負起而行,移步至門庭出,舉目遠眺輕聲回道:“別無良策,生死之戰,唯有戰至最後一息!”

聞言,齊公姜祿甫起身行至大夫祭足身後,輕咳一聲謂其言道:“鄭齊兄弟之盟,寡人豈能袖手旁觀,予公兩千精兵引回,以供鄭君驅使!”

大夫祭足展顏微笑,轉身禮謝,同時言道:“外臣惶恐,此戰若得獲勝,我必奉君親至臨淄致謝!如若戰敗,當請齊公商擬後策以對危境!”

齊公姜祿甫知其話中另有深意,接言問道:“此言何意!”

大夫祭足平緩起身,直面回道:“魯處鄭齊之間,勢謂為我所圍,欲求脫落而出,必先取其一邊!東西相較,鄭室稍弱,避強取弱,當先伐鄭,不足為奇!魯曹聯軍今已入駐朗城,鄭魯大戰一觸即發,我等身負保境安民之責,唯有死戰到底,勝負於我已無關係,於齊則是事關重大!我若得勝,魯室退回山西之地,短期之內難再興兵作亂,齊工即可趁機發兵,釐定齊魯邊界!我若戰敗,西境諸侯勢必盡附魯室,其勢愈強或成諸侯之首,及後必將轉而向東用兵,齊室首當其衝,願君已有良策應對!”

話已說得如此透徹,齊公姜祿甫亦非痴傻之人,終是唇亡齒寒,鄭室衰敗,齊室亦難獨善其身。

待之大夫祭足話音落地,齊公姜祿甫執其雙手,謂其言道:“祭公大才,邦國柱石也!話已至此,寡人若再推辭,則顯矯揉造作,齊室願尊鄭公號令,聯軍伐魯!”

大夫祭足躬身拜謝,繼而請辭駕車還鄭。

齊衛應許出兵,大夫祭足再次圓滿完成使命,還邦之際,得之鄭室臣民夾道相迎!霜秋九月,鄭齊衛三邦聯軍東出,鄭公姬寐生帶病親征。

強強對決,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兩軍對峙郎城達半年之久。

轉眼時至仲冬大雪,鄭公姬寐生巡營查訪,而見軍旅士氣日漸萎靡,糧草耗費巨大,知此絕非長久之計,及當另尋他策破敵。

冬至日辰時,鄭公姬寐擂鼓聚將,齊衛二公並集營中諸將,紛至沓來齊聚中軍大帳。

鄭公姬寐生端坐將臺,面色肅穆謂眾言道:“歲末天寒,與之魯軍長久對峙,空耗錢糧于軍不利,我欲率先出擊,與敵一決勝負,諸君以為可否?”

與敵對峙數月久,齊衛二公早已心生退意,礙於情面遂未下令撤軍,孰勝孰負已無緊要,只求儘早結束此番爭戰,是以二公齊言回道:“但憑君意!”

待其言罷,鄭公姬寐生側目觀之鄭室諸將。

大將原繁按劍而出,拱手上言道:“鄭魯相較,魯勢稍強於鄭,與之對峙空耗,鄭室難抵魯室,與之速戰於鄭更為有利,臣亦附君所言!”

說罷還位。

隨之大將高渠彌出而請命,半跪於地拱手言道:“與其乾耗等死,不如率先出擊與其一戰,戰死好過鬱郁而死,臣請帥軍先發,與敵首戰,望君上首肯!”

聞得此言,鄭公姬寐生甚是欣慰,謂之己軍任有死戰之心,與魯決戰更添幾分信心,是以倏忽起身,謂眾言道:“生死一戰,孤眾隨行,決戰魯室,明日出擊!”

聞得將令,眾臣授命而退。

剎時間,鄭營燈火通明,號令聲起人影攢動。

決戰在即,鄭公姬寐生亦是睡意全無,掌燈閱卷至天明。

東方微白,鄭公姬寐生白袍白馬,率先行出大營,齊衛二公分居左右聯軍,數萬將士緊隨其後。

待之日出東方,光照大地之時,聯軍業已擺好陣形,兵臨朗城城下。

城下突現數萬大軍,魯公姬允為其部下叫醒,隨之部下登城檢視,只見城敵軍,烏衣泱泱如雲聚,人影點點如蟻行。

魯公姬允雙手緊扶城牆,肩上披風為風吹落在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目光不移謂眾言道:“諸君可有良策破敵?”

魯軍亦是蝸居朗城半年,早已按耐不住,是以紛紛上言請戰。

事已至此,欲退強敵唯有一戰,別無他法,魯公姬允隨即全副披掛,於之曹公姬射姑並馬同行,引得全軍開出城外。

待其擺好陣形,鄭公姬寐生策馬上前一步,遙望魯公高喊道:“鄭魯盟邦,何相欺耶?”

魯公姬允舉手遮目,聞言回道:“入境相欺者,鄭也!何謂我相欺耶?”

戰起前因後果,眾皆瞭然於心,鄭魯大戰如箭在弦,已無迴旋餘地,是以無需過多贅言。

鄭公姬寐生默言連笑數聲,繼而回馬行入陣中,側首回望鼓營目傳將令。

三軍六鼓同時擂動,十二號角隨之嘶鳴,聲撼峽谷驚起鵲鵠陣陣,鄭軍卒武倚聲頻頻變換陣型,大將高渠彌領軍先發。

見之敵軍發動攻勢,魯公姬允亦是大手一揮,霎那間鼓角連營催軍發動,曹軍奉命首戰。

待之兩軍相距百步,各自催軍疾行,彈指間兩軍戟刃相交,捉對廝殺以命相博,一時間,血雨腥風殘軀滿地。

戰約半個時辰,兩軍將士不見絲毫疲憊之態,仍自忘命相爭,殺得難解難分。

如此膠著激戰又得半個時辰,仍是難窺勝負,曹公姬射姑見之己軍傷亡慘重,連連催促魯公姬允,請其發兵援助。

魯公姬允見之前線將士苦戰,亦生惻隱之心,隨即拔劍在手,鋒指鄭軍令道:“全軍出擊!”

全軍將士於後觀戰時久,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聞得軍令一聲怒吼,奮勇舉刃爭先衝出軍陣。

見之魯軍大舉進攻,鄭公姬寐生側首望之齊衛二公,只見二人並馬而立,指手畫腳論述戰情,似此與己無關。

聯軍征戰,少有同心,鄭公姬寐生早已淡然於心,己事自決乃是正道,是以還首謂之大將高渠彌點頭示意,大將高渠見色會意,猛然抽出長劍高喊一聲:“殺!”

不待音落,催馬疾行殺向魯軍。

兩軍數萬人擁殺于山崗平原,直教日月昏暗,神鬼悽秘密,鄭公姬寐生獨騎駐立高坡,聲姿偉岸處之泰然,翹首望前再無將令。

激戰半日,兩軍皆未後退半步,鄭軍愈戰愈猛,魯軍因忌畏鄭衛兩軍,士氣稍遜略顯疲態。

鄭公姬寐生容顏稍展,知魯敗局已定,嘴角上揚欣慰笑之。

齊衛二公亦是久經沙場之主,見之此勢亦知魯軍必敗,執意助鄭一臂之力,為得日後鄭前略有情面,是以命之麾下所部,全軍出擊助鄭戰魯。

魯軍戰鄭已顯艱難,眼下又得齊衛兩軍增援,魯公姬允知之此勝負已分,為免途增傷亡,遂令鳴金退兵,全軍還城拒首。

見得魯軍退卻,鄭齊衛三軍一陣歡呼雀躍,亟欲登上城頭一舉拿下郎城,忽而聞得身後傳來陣陣鉦聲。

眾將心中雖有不甘,然得將令如山,亦只得引騎轉還。

隨之兩軍各自退兵,鄭魯大戰至此告終。

觀之鄭室聯軍適可而止隨之退兵,魯公姬允閉目垂首,鬱氣長舒如釋重負。

然則勝而退軍,齊魯二公苦思不解,問日鄭公。

鄭公姬寐生回日:“鄭魯本無深仇大怨,不過惡鄰謀己而生爭端,與戰決勝,予知鄭軍強悍不可欺,乘勝而退,謹告我無謀魯之心,如此遂成我願也!”

齊衛二公聞之拜服,於心更添幾分敬佩之情,繼而隨之領軍退守惡曹,再無人言陷郎自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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