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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任陌詡盤腿坐在沙發上，手繪屏放在膝蓋上穩穩當當的。
雖說今晚上沒什麼好事，可乍一看身後的窗外，分明多了柔和的銀月，縱斜透入輕薄的文紗簾，打在任陌詡後脊，猶如一層素白的薄紗。
晚上九點。是休息的時候。
任陌詡垂著頭，手中的筆來來回回，沒停半晌。
不知何時輕拂過涼風，他打了個噴嚏。“啊嚏——”
“有點兒冷……”任陌詡起身在沙發邊拿過外套披在肩上，幾秒的動作後又提筆工作。
宿柏一大早就離開任陌詡的家。
微信：“你房間裡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
任陌詡：“謝了。”
接下來的幾天，任陌詡一直沒去公司，他讓韓洛暇幫他打卡，自己會在家裡把任務提前結束。
微信：“陌詡，到底怎麼了？你在躲什麼？”
任陌詡：“沒什麼，洛，總之你幫我打卡就行了，謝謝你了。”
韓洛暇：“你幹嘛扭捏著不告訴我啊，我們是最起碼的朋友，你不告訴我，還能告訴誰？”
任陌詡：“朋友那麼多，我總會選擇一個的。洛，我也不是認為你不靠譜，但有些事你是真不能知道。”
韓洛暇：“由禹也不能？”
任陌詡：“他？”被韓洛暇點醒了，這件事段由禹本不該知道，但他早就知道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呢？
任陌詡：“他是最不該知道的。”
也沒段由禹的訊息，不知道那小子在幹嘛。
好不容易熬到周天。任陌詡的生物鐘還是準時響起。他說到做到——檢驗品已經完成了。
“叮叮叮——”
“叮叮叮——”
“喂，媽。”任陌詡拿起手機，“又怎麼了？”
“小詡……出事了，你快回來……”電話那頭，任母的聲音在顫動，嗓子沙啞，好像剛剛哭了一場。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媽？！！”任陌詡聞言著急地問，“媽？！”
“怎麼沒聲了？！喂！！？媽！！你還在聽我說話嗎？！媽！！？”任陌詡還是沒有聽到回答，電話那頭，源源不斷的抽泣隱隱約約的出現。
任陌詡結束通話電話，忙的穿好外套拿起車鑰匙破門而出。
任母和任父在樂山那一塊，最短也得要兩個多小時。好事是沒有，壞事淨成雙。
“嘟——”
“嘟——”
“嘟——”
“爸！我媽她怎麼了？！問她她又沒說話，急死人了。到底怎麼了？！”任陌詡直接撥通他爸的電話。
任父：“現在趕緊回來。你小姨出事了。”
“我小姨？她又怎麼了？……爸？”電話被結束通話。
“不能說完再掛嗎？”任陌詡放下手機。也虧他住的地方離高速不遠，沒多久就上高速了。
……
限速不得不放慢點速度。一下高速任陌詡就馳騁而去。
兩個小時後，任陌詡已經到小區的停車場了。
“叮咚——”
“叮咚叮咚——”
任陌詡在門外不停地按著門鈴。“倒是快點開門啊！”
一分鐘後門才被開啟。
“進來。”任父開啟門，臉色那才叫一個黑，屋內一陣抽泣。
任陌詡二話沒說直接從他爸旁擦肩而過，徑直去找任母。
客廳裡的狀況著實把任陌詡震住了——客廳的地板上躺著一具屍體，四周淌著將要凝固的血泊，任母就蹲在那具屍體旁不停地抽泣。
“媽……”任陌詡跑過去，跪在任母身邊，“……媽，小姨她……”
或許是太過悲傷驚慌了，好一會兒任母才緩過神，無助地看向任陌詡。“……小詡啊，我該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
任陌詡把住任母的肩，環住自己的母親。“媽，別哭，有辦法的，總有辦法的……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任陌詡扶著任母，認真地聽著任母的話。
“媽也不知道……你小姨她……原本好好的，就在幾個小時前，她說她累了，在沙發上躺一會兒……”任母哽咽著，“……我和你爸，就準備去買菜來著……然後……我跟你爸回來，你小姨她，就……就倒在地上，不停吐血，身上也有……好多的口子……”
任母倒在任陌詡的肩上，不停抽泣，任父抱起她坐到沙發上。
任父：“她現在很累，暫時不要再問她什麼。”平靜而穩重地語氣從父親的嘴中出來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更像是一種臨危不懼的態度。
見任父這麼從容的樣子，任陌詡也是習慣了，但這次的從容中，任父卻強烈地想知道真相，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她的錯，那就意味著，誰也別想把她怎樣。
任陌詡站起身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我記得媽週二才和小姨一起過。”
“不錯。”任父平靜地回答，眼神堅定，“所以你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的母親得到清白的證詞。”
任陌詡沉默半晌，這期間他愣是被他爸的話搞懵了：所以任父在極力地辯護任母，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太相信了，生怕兒子誣陷自己的心肝。
“家裡最近有設監控嗎？”任陌詡問。
“有監控我還會問你？”任父穩重地訓斥自己的兒子，眼裡絲毫沒有動盪，堅定得就像一根針，刺透任陌詡的半個勇氣。
任陌詡瞥過眼，不再看向父親。
“沒辦法，只能報案。”任陌詡說完就後悔說出來了。
“你想讓你媽在監獄活得生不如死嗎？！！她是清白的！她沒有害你小姨！她沒有要殺人的念頭！！！簡直就是胡扯！生了你這麼個廢物！”
任父直接站了起來，怒瞪著任陌詡，手臂上的手筋凸起。是的，任父的拳頭下一刻就要落在任陌詡的臉上。
可終究是沒有。百般無奈下，也不可能把兒子給打走，他是需要任陌詡的。
任陌詡也站起身。“那還能怎樣，人都躺在地上穩當了，能讓她活過來告訴我們她是怎麼死的？”
“所以這就是你的做法？”任父的語氣比剛才要平穩了些，“萬一那些狗屁警察給你媽亂安罪名，你該怎麼辦？！她是清白的，我不許任何人汙衊她，清楚嗎？”
首先，任父是不允許報案的，其次，必須給任母證明清白。這個任務未免有點大了。
“那你覺得該怎樣？除了報案，也沒有監控，還有什麼辦法？”任陌詡反客為主，質問著任父。
任母現在躺在沙發上，似乎是哭累了睡著了。任父給她蓋上外套。
就目前任父來看，任陌詡來了，也沒什麼忙可以幫的。淨是胡扯！
任父領著任陌詡走進書房，那裡面有一張長桌，上面什麼也沒有。
“坐。”任父讓任陌詡坐在另一邊。
任縛豈，任父就叫這名字。他身姿中度挺拔，腿部修長卻結實。眉頭以上只垂下一兩撮很短不過眉的碎髮，基本都是背在頭上的。即使已經步入花甲之年，卻依舊掩蓋不住他獨一無二的狀態，或者說他的狀態就是一種氣質。
任陌詡在他爸面前算不上最能匹配的人，因為他連他爸的樣子都沒完全繼承，有一半都隨他媽去了。
任縛豈慢條斯理地給任陌詡理好邏輯：“首先，死在我們家的，是你小姨，其次，除了她自己，沒有其他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死的。換一句話說，如果你小姨她是被害死的可能性佔一半。”
“還有一半？”任陌詡問。
“自然是她自己的原因。”任縛豈心平氣和，也沒有像之前一樣責怪任陌詡的無知。
二分之一的機率已經出來了。嘶……怎麼自己還破起案來了？
“小姨死亡的時間有點長了，應該有好幾個了，所以不能讓屍斑長太多，不然不好解釋。”任陌詡也沉穩自如，“媽說小姨身上有小口子，刀口？”
“嗯。在她腰間。所以是不是他殺可能還不一定，誰知道你小姨精神上有沒有問題。”任縛豈簡單明瞭地說。
任陌詡沉默了半會兒：小姨有沒有什麼大礙，媽不是最應該知道的嗎？畢竟媽和小姨自小到大感情都很好。那麼他殺的機率更大了。
等等……
萬一就是二分之一呢？
任陌詡突然想到了。
“小姨她最近有沒有一直專注於什麼？”任陌詡問道。
任縛豈思考片刻，才做出答覆：“是有。她似乎一直在跟你媽聊佛祖之類的話題，瞭解得倒是挺多的。難不成……”
“那不一定，瞻仰神佛，也不一定要把命搭進去，小姨也不是那麼輕易可以舍掉自己命的人。”任陌詡撥出一口氣，他心裡有點底子了。
那麼不是任父的想法？不是。這一點任陌詡最有權利否定，當即他腦海裡浮出最有可能的兩種情況。首先排除了自殺。
“所以呢？她有沒有從事關於神佛的事？”任陌詡繼續問。
“看到過她幾次光臨神佛廟，有幾次是和你媽一起去的。”任父清晰地記得。
成了，鐵定成了。
任陌詡暗道：“她不是為了完成任務還是為了幹嘛？”
想來也怪，他小姨也和她媽差不多的年紀，“大風大浪”也算是見過了，可如今突然就死了，不知道的說不清楚，知道的只能說運氣不好。
“你想到了什麼？”任縛豈見任陌詡就坐那兒也不吭聲，便問他。
任陌詡：“呃，怎麼給他說好呢……”任父這把年紀了，這麼清澈的樣子，估計也還沒遇到過任務。但總會遇到的，指不定就是哪天。
任陌詡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任父的神情也鬆懈了些許，緊繃的弦終於有了鬆緊度。
說他遇事鎮定，還不是時時刻刻都警惕著心。
任陌詡和任父一同走出書房，回到沙發上。任母還在沙發上睡著，可卻依然能感受到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那是她搖搖欲墜的神經，幾乎下一刻就要崩裂。任陌詡承認自己剛才是沒有考慮到任母的感受，若是直接告訴她把這件事交給警局的話，現在她都已經精神錯亂了。
地上還癱著一堆暫時無法處理的屍體，雖然看著犯惡心，但也只能先保留痕跡，任陌詡也只能選擇相簿儲存了。
“叮——”
微信：“你在哪兒？”
任陌詡：“幹嘛？”
宿柏：“你是不是找誰去了？”
任陌詡：“你他媽在我身上裝了定位啊？！”
宿柏：“對。你現在趕緊回來，立刻，馬上！”
任陌詡：“為什麼？我家出事了，我小姨出事了，我不回來解決了？”
宿柏：“讓你回來就趕緊的，別逼我罵你。”
任陌詡：“誒你他媽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宿柏：“你要死了你知道嗎！”
任陌詡：“？？？”任陌詡沒明白宿柏這句話。
宿柏：“你在那兒待了多久？”
任陌詡：“差不多半個小時。”
宿柏：“還來得及。聽我的，趕緊回來。”
任陌詡：“到底怎麼個事兒？把話說清楚點。”
宿柏：“還在廢話。讓你趕緊的！”
任陌詡發了一連串的問號，可宿柏卻沒有再回復了。
“他媽的就怎麼了？”任陌詡心裡一直髮牢騷，咒罵宿柏的扭捏著不說原因。
微信：“我在來你那兒的路上，你不要輕舉妄動。讓你走你不走，等會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任陌詡：“他媽的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任陌詡恨不得馬上把手機摔了。
宿柏：“還有十幾分鍾就到。”
任陌詡：“……”
現在任陌詡正坐在沙發上，看守著地上的血塊愈發的腥味燻得人直打哆嗦。
“感覺媽抖得更厲害了。爸，要不你先帶媽進屋休息。”任陌詡側過頭看向他爸。任父也頗為欣慰地抱起任母回到房間。
“所以……他為什麼說我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