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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陌詡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睛有點潤潤的。他迫不及待地讓它們都從自己的眼裡流落出來，就當是為小姨最後的送別。
“你眼睛進沙子了？”宿柏明知故問一句。
“你眼睛才進沙子了，你全家眼睛都進沙子了。”任陌詡也反諷回去。
焚燒得也差不多了。任陌詡和宿柏簡單的撮合了一頓，填飽肚子。完事後兩人一起上樓。
任陌詡：“還要上去一趟？”
宿柏：“嗯。”
任陌詡：“現場不都清理乾淨了嗎？去有毛用。”
宿柏：“那是因為你沒毛用。”
任陌詡：“你他媽……”
任陌詡自顧自地先下車了，宿柏不以為然地跟在其後一起上樓。
“還有哪裡你沒檢查的？”兩人一齊走進房門，即使現場幾乎很乾淨了，但還是能不由自主地聞到一股淺薄的血腥。
宿柏看了看客廳那邊，半眯著眼睛想了會兒。
“你剛來的時候就這麼幹淨的麼？”宿柏走在任陌詡的前頭，比他提前走過門前短暫的走廊，隨即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客廳。
任陌詡沒有過多的回想，自信地輕點了點頭，應道：“對。不像是殺了人該有的現場。”
宿柏又徑直走到之前屍體躺過的位置，四處隨意地望了望，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也沒吭聲。
“你找什麼？”任陌詡不太明白宿柏的所作所為。有點疑問總歸是好的。
“找你腦子。”宿柏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他媽什麼時候成這副樣子了？動不動就陰陽人。跟誰學的？”任陌詡是真想走上前去揪一把他的頭髮，再狠狠地捶他的後背。但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宿柏雖這麼說，臉上卻沒有那種表情，似乎是不情願，但又樂在其中，嘴和臉那叫個不互幹上下。也不知道宿柏是從哪裡學來的。平時和他待在一起最久的是誰？一定是那人。
“自學。”宿柏捏著下巴摩挲著，嘴上在說，腦袋裡在想什麼就不清楚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好傢伙，自學成才。
任陌詡也知道自己問得也有點多餘了，作罷。
“去沙發後面看看。”宿柏指示任陌詡去沙發後。
任陌詡半信半疑地走到沙發後面。眼前的一幕也讓任陌詡不禁微縮瞳目，沙發的背後有一些血漬的抹痕，用手抹的，有清晰的手指的劃痕，可湊近一點看，淺色的沙發上似乎沒有留下兇手的指紋。兇手應該戴了手套。
“沒指紋。”任陌詡說。
宿柏早料到兇手沒這麼愚蠢。“沒指紋才對。”
說著他從兜裡拿出一個密封塑膠口袋，口袋裡還裝了一根銀針。隨後他蹲在沙發的後面，用銀針將沙發表皮上的血漬排進密封口袋。整個流程一絲不苟。
這些血總會是有用的，即使是沒有指紋DNA。
任陌詡繼續蹲在沙發後面，把整面沙發的表面都觀察了一遍。
“沒有了。別看了，你看不出什麼的。”宿柏將手中的密封口袋封好，以免有什麼差錯。
“收集這些血有什麼用？沒有DNA你能查到什麼？”任陌詡問道。
宿柏“噗嗤”了一聲，似笑非笑。“聽好了，我只給你解釋一遍。”
“叮——”
誰的手機？
任陌詡的兜裡振動了一下。他摸出手機不急不慢地開啟，微信上有一條未讀訊息，是任母發來的。
付茗楚：“小詡，你爸急著回來了，家裡好了嗎？”
任陌詡把手機遞到宿柏的面前。宿柏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任陌詡：“好了媽，你和爸快到了嗎？”
付茗楚：“快了，還有幾分鐘。”
“待會你去問叔叔，出門前跟誰說了話。”宿柏把密封口袋放進自己兜裡，提醒任陌詡。
任陌詡：“嗯。”
宿柏把沙發後給收拾了，任縛豈應該看不出什麼差漏。
幾分鐘後，任父任母進了房門。剛走出門廊就看見兩人一併一肩背對著他們站在一起。
任縛豈是最懵的那一個，他轉過頭問付茗楚：“楚，那兩個是……”
付茗楚走在任縛豈的身後，聞言勉強笑道：“小詡他回來了。”
任縛豈脫下外套，掛在衣鉤上，換上拖鞋。“喲，陌詡回來啦？”
任陌詡聞聲轉過頭就看見任父走向自己，他笑臉盈盈，一把抱住任陌詡。
“爸。”
“又長高了啊！”任縛豈拍了拍任陌詡的肩膀笑道，“這位是……”
任陌詡側過身說：“我朋友，宿柏，比我小一歲。他這次和我一起來，順便放鬆一下，平時工作太累了。”
“啊——這樣啊，那好，來了就好好休息放鬆。誒巧了，咱家下週末放國慶，去西藏玩一趟，和陌詡叔叔阿姨一起去怎麼樣？”任縛豈正好想起下週的國慶。
宿柏笑了笑：“謝謝叔叔的邀請，目前我也只有一兩天的放鬆時間，恐怕在國慶期間也需要工作。”
“誒，國慶節怎麼會加班呢？你和陌詡是一個公司的吧？那這樣，我跟他們的董事說一聲，你就放心快活吧，昂。”任縛豈又拍了拍宿柏的肩膀，“現在的畢業生就是敬業，剛畢業就出來工作，後生可畏。”
“……叔叔，最近確實很忙，望您能諒解。”宿柏還是婉拒。
“叔叔知道你想放假，別噎著。陌詡啊，待會兒來勸勸你的朋友，長得有點苗條，一看就是過度疲勞了，勸勸他好好休息。”任縛豈笑道。
付茗楚：“行了縛，給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有時間就來昂，找不到就讓小詡帶你一起來。”
任縛豈第一個坐在沙發上，付茗楚也跟著坐在旁邊，幫忙沏好茶。
“阿姨，您先等等——”宿柏忽然用手擋在壺口處。
付茗楚愣了愣，不知情地收回將要倒進茶葉的那雙手，有些迷茫。
“……你在幹嘛……”坐在宿柏右邊的任陌詡黑了臉。
宿柏側過臉，冷漠地瞥一眼任陌詡，收回手解釋：“壺裡有毒。”
眾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桌上的茶壺：壺蓋都還沒揭，宿柏是怎麼知道茶壺裡有毒的？
任陌詡最先緩過神。“確實有毒。”
任縛豈蹙著眉，還是有點不信。
“那茶壺裡有什麼毒？”任縛豈看向宿柏。
宿柏：“水銀。”
任縛豈睜大了眼。“水銀？怎麼會有水銀？”
宿柏：“有人來過家裡，也投了毒在茶壺。”
任陌詡：“爸，早上出門前你有和誰說過話嗎？”
任縛豈：“物管。他今天早上在我們出門前來了一趟，新面孔，好像是……新來的。”
宿柏：“就是他。”宿柏也看向付茗楚。
付茗楚瞬間領會了宿柏的真正意思。
“他有鑰匙。”宿柏補充道，“而且他還知道一件事，就在他離開之前聽到的一句話，以至於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家門。”
任縛豈仔地回想了一晌，自己和那個物管出門前的最後一次對話內容是什麼。這個問題恐怕有些難為人了，本來花甲之年就有些記憶磨損，更何況是在不經意間與別人的對話。
“那小姨是為什麼來咱家的？”任陌詡插話問任縛豈。
任縛豈轉瞬間就想起了付茗楚問他的話。
“她什麼時候來的？”任縛豈反問任陌詡。
宿柏又瞥一眼任陌詡。這事兒算是被他一個人給快捅出來了。任陌詡也不是故意說出來的，誰知道呢。
任縛豈抬眼看了看每個人，除了宿柏，他們的眼神多少有些閃躲。
“陌詡，你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任縛豈把右腿搭在左腿上，雙手交叉著放在右腿的膝蓋上，因為手臂長，所以可以輕而易舉做這個動作，他的右腳尖微微得向右前方翹起，身體開始堅硬，非常期待任陌詡的回答。
“叔叔，換句話說，這件投毒事件是可以牽扯到另外一件案子。我雖不是專門調查案子的，但這件案子說不定能給你點兒好處。”宿柏把話轉過來，任縛豈原本的氣勢換成了宿柏的協商。
任縛豈很清楚這一點，畢竟他在交易界也闖出了一些可靠的經驗。如果說是協商那還可以試試。宿柏說的另外一個案子究竟是什麼。
坐在一旁的付茗楚有些按耐不住，她的雙手緊緊抓住衣角。“小詡……”
任陌詡聽著母親低微地呼喚，可現在在和任父交談的是宿柏，他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這是您小姨妹的火化證明，你可以仔細看看。”宿柏毫不猶豫地拿出那張證明。
任縛豈一聽到“火化”二字心裡不禁打顫。
“小姨妹？”任縛豈不太相信，“她不是好好的嗎？”
火化證明上的內容無誤，也展示得相當清楚。
任縛豈拽著紙張的手微微一顫。“她，她死了……”
付茗楚側過一點頭，眼睛卻止不住地往任縛豈那邊看去。即使面對已經認清的現實，可她還是讓眼淚落在衣邊和她的裙襬上。
即使這是一次悄無聲息的悲痛，也足夠讓自己的妹妹聽見了。
“楚……”任縛豈轉過頭看著無聲無息的付茗楚，眼角的僵硬也突然褪去，取代的則是垂下的心疼，“我怎麼沒有聽你提起過這件事？”
任縛豈伸過手，輕輕捏住付茗楚的雙肩。
付茗楚仍然低著頭，眼角止不住的被浸溼。
看著眼前一幕，任陌詡移過位置，坐在任母身旁。“媽，你不是已經做了決定了嗎？而且也有我和爸在。”
任陌詡輕輕拍著任母的後背，他自己也不是哭不出來。
“看得居然有點肉麻。”宿柏插著雙手在胸前，他靜靜地觀望著坐在他對面的那三口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平平無奇，可是卻無意引人注目。沒什麼特別的。
安撫好付茗楚的情緒後，幾個人才又回到剛開始的樣子，四個人對坐著。
宿柏鬆開左手，看了眼表，隨即脫口：“叔叔阿姨，時間也不夠用的，我想我應該回家了。這件案子我已經有了結論，所以大可不必擔心，到時我在託任陌詡幫忙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