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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被它的製造者捧上高臺。
很長一段時間裡,漆黑的鑲金棺材和慘白的花團帷布在所有人頭頂橫亙著,似乎能擋下一切傷害。
活人們需要一個寄託,在陽面不會幫助活人的情況下,沒有什麼比無所不能的“主祀”更適合作為寄託。
哪怕為了祀品不生出異心,活人並沒有頻繁讓它解決陽面的的問題,哪怕高層已經逐步將祀品活動的中心轉移到陰面邊緣,以求讓陽面收回更多力量,也無法讓它的地位下降。
寒來暑往。
棺材裡的女屍身軀逐漸抽條——它也在生長,彷彿一個日漸豐盈的容器,力量在它體內同步增長,讓它更加強大,本能的感知也能攥取到更多資訊:
這是一個陰面和陽面組成的世界。
這裡能思考的“活物”只有人。
幾千年前陽面和陰面平衡時是,幾千年後不平衡時也是,區別只是身份——“所謂的主宰”和倖存者。
“祀”是陽面的祀。
“活人”們製造了“祀”。
為陽面收回力量的祀品在陽面,向陰面展露獠牙的祭品在陰面。
陽面碎裂成一塊塊,在陰面之上漂浮,但以前不這樣,它們是重疊的……
有的碎塊,“祀”不能上去……
許多資訊塊被補全,或被推翻。
但沒有能夠處理它們的意識,所有的資訊就只是共存在活的女屍軀體中交雜。
同樣,無論抓取到多少資訊,“主祀”都會睜著空洞的雙眼,靜靜在棺材裡等待下一個獵物。
下一個能讓它補充力量,向陽面,向陽面手中“它的自我”更加靠近的獵物。
主祀沒能等來足夠的獵物。
在獵物之前,“祭主”先找上了它。
在祀再次豐盈自己的力量之後。
難以數計的紙人憑空出現,它們長長的隊伍抬著方方正正的無頂“盒子”向主祀靠近。
無頂盒子只有十來厘米高,寬闊的紅綃從人頭頂蓋下,將整個人形遮蔽得嚴嚴實實,只留些許輪廓,卻在血腥味下隱隱透出陰面可怖的氣息。
浩大的聲勢沒有讓“祀”迴避,供奉者沒有立刻收回他們的保護傘。
這不是什麼大事,對面的敵人是活的,“祭主”在被埋下去之前,也只是象徵掌權者的權力單位,而不是力量單位,他並不強。
對祀來說,只是遵循本能,殺死這隻被陰面力量浸透的活死人,然後吃掉罷了,非常簡單。
非常簡單……對製造祀的人來說也是這樣,他們信任陽面,信任“主祀”。
然而。
遠處觀察著祀的活人有沒有幸災樂禍於一群瘋子的“作品”即將成為陽面的一部分不得而知,但最終結果肯定不盡如人意。
這是一場怪異的戰鬥,“祭主”有意放水,“主祀”也不知避諱,幾乎在鋒利的白幡斬落“獵物”頭顱的瞬間,“主祀”失去了它的力量。
“咚”的一聲。
剛掀開紅綃沒多久的屍體直挺挺仰倒,大片鮮紅噴濺而出,合著眼睛的頭顱則被無頂的盒子正正接住,陷在紅幕中。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所有白幡瞬間止頓,隨後它們如同被開水澆燙的蟲子一樣,發出密密麻麻的哀鳴,貼著黃沙地面猛地蜷縮回了棺材裡。
棺材裡的“容器”同樣蜷縮起來,沒有意識的祀品四下摸索,做出了平時不會有的動作,它失色的嘴唇一開一合,生澀地模仿著活人的語言:
“力量……力量……”
“啊啊啊啊——我的親孃啊——”
淒厲的喊叫和人類著急忙慌的奔跑聲由遠及近,顫抖的聲線貼在棺材上,迅速和“主祀”無意識的呢喃交雜在一起。
隨著喘息和搖晃,棺材很快被拖走了,他們發懵的大腦甚至顧不上去管收拾現場的紙人和無頭的屍體。
祀品出了大問題!
處理不好,所有活人都要完蛋!
這一次,雖然沒有力量,但隨著聲音直接湧入“主祀”軀體裡的資訊更多了,其中絕大部分是無用的嚎哭和謾罵。
——陽面不但沒收回力量,還把給予祀品的部分賠了進去,這對活人來說絕對是驚天噩耗。
“怎麼會這樣?那群瘋子真不想活了?他們不是揚言要把陰面變成自家的地盤嗎?過來搶奪陽面的力量算什麼?一群天殺的混蛋!”
“小點聲!讓外面的人聽見了,去投靠那群瘋子怎麼辦?人跑完了,造不出下一個‘祀’,咱們也會完蛋!”
“那能怎麼辦?咱現在還管那麼多?祀的問題不解決,脆弱的平衡會徹底坍塌!整個陽面都要死!”
“你吼什麼吼!我早就說過反覆無常的瘋子很危險,媽的!是誰看著他們過來還不收回祀的?”
“失誤的人已經拖出去了,但那又怎麼樣?這是他們的錯嗎?誰能想到那群瘋子會突然過來為難我們?他們埋人不是隻用銅錢的嗎?”
“陽面的力量更加衰弱了……”
此言一出,吵吵嚷嚷的活人瞬間收聲。
事實確實如此,陽面越來越衰弱,快不足以維持最後一點可憐的平衡了,哪怕是附著在銅錢上的脆弱平衡。
“但他們憑什麼搶奪陽面的力量……”
“傻逼,憑他們腦子有病!”
“大家現在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
“準備祭祀吧,把……祀重新埋回去,說不定……還有機會。”
“……”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弱了下去,活人們緊鑼密鼓地準備下一步的舉動,不管是盡力挽救還是打擊報復,他們都要抓緊時間。
如若不然,等陽面被陰面徹底吞吃,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沙沙……”
陽面沉重的沙土伸出觸鬚,包裹它的祀,棺材被再次埋下。
鑼鼓喧天中,無人注意到地底的棺材裡有微弱的聲音迴盪:
“陽面……?”
……
祭祀結束沒多久,就在陽面的活人們幾乎要對另一波活人展開瘋狂的打擊報復時,他們的“主祀”重新擁有了力量。
陽面抽調出了自己貧乏的力量,選擇相信自己的一部分。
這個發現讓他們喜極而泣,但他們很快發現了大問題。
祀不穩定了。
可人們毫無辦法——陽面的力量不多,同一時間內,只能保證有一隻相對穩定平和的“祀”。
此後,棺材中“主祀”的每一次進行活動,都讓護送的人膽戰心驚。
他們望著鍾愛走出棺材的屍體,以及屍體周圍飛舞的白幡,卻總會控制不住撞進那雙空洞的眼睛。
裡面隱隱有幽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