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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歌舞昇平。
秦若蓮趁此機會,對著李韞說道,“陛下,胤勤也與裴小將軍一個年紀,如今小將軍也算定了親,陛下可是忘了我們皇兒府中還缺個女主子呢。”
“哈哈哈!”李韞大聲笑著,“胤勤,告訴朕,你可有心儀的貴女,今日朕一併成全了你們,免得明日埋怨朕厚此薄彼。”
李胤勤起身答道,“全憑父皇母妃做主。”
聽到李胤勤此番說辭,淑妃一閃而過的慍色,只是很快壓了下去,柔笑道,“這孩子,還是這般有孝心,不過這婚姻大事啊 最重要的還是合心意才好,今日在座的都是一等一的世家貴女,皇兒可莫要錯過了。”
見李胤勤沒有接她的話茬,淑妃扯了扯身旁的李令茹,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淑妃偏頭看著像是失了魂一般的李令茹,一時之間感到痛心疾首。
這一兒一女,都是這般軟弱可欺的模樣,什麼都要靠她這個母妃去籌謀。
李令茹神色懨懨,對場上的一切都沒什麼興趣,眼裡疏離淡漠,只是眼睛總是時不時看向門外的位置,又哀傷地收回目光。
見這兩人完全不配合,淑妃乾脆直截了當道,“陛下,臣妾曾見過衛國公家的安寧縣主幾次,模樣甚是嬌媚,人也活潑跳脫,臣妾看著喜歡的緊,不如喚人上來給陛下和母后請個安。”
此話一出,那些人便知曉了她是個什麼打算。
那安寧縣主豈止活潑,那飛揚跋扈的性子整個京城誰人不曉,淑妃此話當真是違心了,實在耐不住人家大勢大。
“孟家那丫頭,哀家也甚至喜歡,不知她今日可在。”太后發話,便是真的要出來一見了。
當然,既有此心,自然要象徵性問一下國公府的意思。
不多時,國公夫人站了出來,猶豫地看了淑妃一眼,“太后恕罪,青沅剛剛說身子突感不適,便由人帶出去歇息了。”
淑妃此刻的臉色徹底掛不住,這關鍵時刻,孟青沅不在現場,這可是當面打她的臉。
一旁的顧雪眉笑出了聲,“淑妃姐姐,青沅身子不適就讓她好好歇著吧,賢王一表人才,妹妹看著啊,好多小姑娘都隱隱惻目呢,淑妃姐姐可要好好相看。”
顧雪眉一向直爽,有話直說。
“雪眉說的是,胤勤既無此心,朕過段時間再給他好好相看一番,必然與他相配。”李韞接道。
秦若蓮被噎住,又聽李韞發了話,只得作罷,只是看著國公夫人的眼裡多了幾分深意。
歌舞罷,長琴起。
此時宮裡木芙蓉開得正好,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
羲珩斜靠亭中,單手撐著腦袋,隨性懶散,明明喝的是茶,卻像是飲了酒一般醉人。
“羲珩,一別五年,你還真是一如當年吶。”
聽到聲音,羲珩坐直了身,看著來人,不發一言便想起身離開。
不想來人直接拉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臂,“這麼急幹嘛,就不想和我敘敘舊?”
“放開。”羲珩甩開了他的動作,不悅地看著他。
玄黎無所謂地笑了,五官立體周正如同鐫刻出來的一般,鼻樑高挺,常年被暴曬成小麥的膚色襯得人無比健壯,只是此時笑起來無端多了幾分邪性。
“怎麼說你我當年差點就成了一夜夫妻,露水情緣,這麼躲著我作甚,難不成,怕我吃了你?”他言語輕佻,斜著眼戲謔地打量著她。
羲珩被這人無恥的表情氣得黑了臉,反擊道,“是嗎?想來三王子怕是記性不太好,當初若不是我顧及滄漠顏面,此刻你已經是個廢人了。”
說起此事,決計是她此生之最為不齒之事。
承德十四年,裴崢領兵與北昭開戰收復失地,她亦隨行其中,滄漠是夾在南玥與北昭之間的一個強大部落,可在行軍途中屢次偷襲南玥搶奪軍資,羲珩便隨裴崢部下楊回攔截滄漠。
也正是在一次攔截之戰中,羲珩執劍挑了他們的軍旗,並親自活捉了當時年僅十三歲的玄黎騎著馬跑了五里地,可能也是被他記恨在心。
於是第二年,北昭投降議和時,滄漠也也趁機歸降南玥派人和談,他藉此發揮,竟趁著無人時給她下了藥,她那時身中魅藥,他想要欲行不軌,於是她不惜放血求生,生生刺了他一劍才得以逃脫,她在軍中的身份秘而不宣,也不能傳至京城,否則,她那時就會廢了他。
也是那次之後,阿難下定決心好好學習醫術。
“是嗎?”他低喝反問,“我如今倒很想再試一試,大祭司能不能廢了我。”
他略微低了頭,像是真的在詢問試探一般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還有幾分期待。
他如今長得得高大壯碩,整個身軀的陰影投擲下來彷彿能把羲珩整個人包圍起來,羲珩心下不悅,向後退了幾步,又不願意仰頭看他此時的表情,又撇過頭想要離開,不欲與他糾纏。
誰知他又擋住了她的去路。
羲珩難得蹙著眉,面上有些慍怒,“滾。”
看到她這副樣子,他眼中得意更甚,“羲珩,如今我可不是當年那個混不吝的小子了,我有的是辦法撕碎你這平靜的假面,讓你心甘情願臣服於我,求著我……”
他掃過她胸前的光滑細膩的鎖骨,又湊到她耳邊,“寵幸你。”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羲珩收回了手,又嫌棄似的用手帕擦了擦然後扔在地上,“你自找的。”
玄黎面上並無怒意,只是用手撫著被她打過的側臉,笑了。
這時,又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不想再理會這個瘋子,轉頭便看到了走來的李長燁。
他站在兩人身後,目光幽幽落在元黎身上,餘光看到地上的東西,他走過去撿了起來,握在右手中。
“這方帕在南玥是女子重要信物,可不要被心懷不軌之人撿去了。”
李長燁像是沒察覺兩人有什麼一般,“阿難喝多了在到處找你,走吧。”
復而在她看不到的背影前,他眼裡泛著冷光,審視著玄黎,劍拔弩張的氛圍無聲地瀰漫開來。
直到羲珩出了聲,說,“我們走。”
他才收斂了情緒,像是一切正常般站到她身邊,想要去拉她。
她下意識躲開了,又小心觀察著他的神色,有些尷尬地隨他離開。
他倒也沒在意,只是把手背在身後。
走出幾步,他回頭看著亭中仍舊沒有挪動的元黎,眼裡殺意肆虐。
直到回過頭,手帕在手心裡已經皺成了一團,他只輕聲道,“這個已經髒了,我替你扔了它。”
她點頭。
等到四下再次安靜下來,他才開口詢問,“你答應我的,忘了嗎?”
一路走來,她的心情早已平復了許多,又聽到李長燁的詢問,她停了下來,“我如果說忘了,你會怎麼樣?”
他倒也沒惱,只是思考起了她話的可信度,認真道,“忘了就忘了,現在補上也行。”
被她忘記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難以接受的事情,好像,他已經習慣了。而且,一件禮物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只要是她送的,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騙你的,怎麼還當真了。”見他認真了,她忍俊不禁,彷彿剛才的煩躁早已一掃而空。
這下輪到他開心了,偏過頭垂下了眼睫,想要壓一壓心底噴發的愉悅。
然後,就看到一本精美的縫定好的冊子,遞到了他面前,上面的《清心曲》三個大字蒼勁有力,一看便知是她自已寫的。
“這是我想了幾個晚上才編出來的琴譜,聽了後準保心無雜念,身心舒暢,童叟無欺。”她對自已頗為肯定地點著頭。
李長燁接過了那冊子,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了?不喜歡嗎?要不,我現在重新給你尋一個?”羲珩小心問道。
“我,不會撫琴。”
李長燁悶悶的聲音響起。
羲珩面露尷尬,這,該怎麼辦呢?她好像好心辦錯事了,之前七夕夜,她見他晚上睡不安穩,便想著趁著他生辰親自給他編一曲,這樣他以後也能自已睡得安穩些,哪成想,還有這樣的難事。
也是,他從小流離,生存都是問題如何能學得這些,即便後來回宮,要學的技藝如此之多,少會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是我思慮不周,那我重新換一個送你。”她眼裡滿是歉意。
她想要伸手把東西拿回,但是被他制止了,“送都送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父皇前幾日賞了一架古琴正好放置在承元殿內,不如趁此機會,你教教我?”
他目露誠懇,像是真心求學一般。
好像他說的也有道理,她應下,“好吧,不過只有大概半個時辰,你可能學不了多少,若是能記住些韻律,也是好的。”
這條路離承元殿不算遠,此時大部分的人都在壽宴上,一路走來並沒有多少人,但是她仍舊感覺自已走得偷偷摸摸的。
承元殿只有李長燁一人居住,裡面的佈置雖然華麗,但是勝在通透大氣,侍奉的人也不多,此時只有阿四候在門口。
李長燁對著他擺擺手,阿四也識趣地走了出去。
來到偏殿,才見到他口中的古琴,她撫摸著那琴絃,“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這是名琴“繞樑”,傳聞楚莊王甚愛之,得到之後更是愛不釋手,沉醉歌舞。
她雖更喜歡號鍾那樣有風骨的琴音,但是對於沒有上手過的古琴,也是按捺不住喜愛之心的。
見她如此,李長燁便了然她知曉此琴由來。
羲珩坐了下來,出聲道,“我先試一下。”
琴音嫋嫋,不絕於耳。
他坐到了她身邊,她也渾然未覺,眉目低垂,神情怡然。
一曲終了。
她問他,“這是清心曲裡最簡單的一段,你來試試。”
他點頭,湊得更近了些,兩隻手有些不得其法地擺在琴絃上。
“是這樣的,你就跟著我來。”她抬手撥弄著他的手指去捻住琴絃。
直到擺好了,才半握著他的手,開始彈奏起來。
琴聲有些僵硬得不成調子,不過沒關係,她在一旁解釋著,“這是由簡單的宮商字譜來編寫的,一共有七聲音階,它們的音名分別是宮、商、角、變徵、徵、羽、變宮。”
“清宮就是在角和徵之間,羽和清宮之間各加了一個半音而成。”
“……”
“……”
她教授的聲音在耳邊一道道響起,柔柔的,少了平時的清冷之色,又無比認真。
他用餘光偷偷看著她捱得極近的側臉,和那如蝶翼一般撲閃的眼睛,她此刻耐心極了,恍然間他也覺得此刻無比靜謐。
她的手心不像尋常女子的光滑細膩,而是帶著常年練武的清晰的繭子的觸感,他卻感到無比真實,好像這是她真實存在的唯一證據,好像她真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會受傷,會怕疼,卻又無比堅毅的一個尋常女子。
他好像,偷偷地擁有了她一下。
這樣荒誕卻合理的想法在他心中一閃,又掀起陣陣波瀾,甜蜜又痛苦。
飄飄然間,她的手已經停了下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再教你,今日我該走了。”
他此刻還有些恍惚,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羲珩還以為他有些難過,於是從袖裡拿出了一個阿難給她的奇特的透明瓶子,“殿下,生辰喜樂。”
“你有什麼願望嗎?阿難說把願望寫了放在這裡面,總會實現的,你現在有什麼願望寫下來的話,說不定我能幫你實現。”
許是覺得那份琴譜他可能不太喜歡,於是她趕緊又補上了。
“什麼都可以嗎?”他愣愣問道。
“那肯定——”她頓了一下,搖頭,“不是。”
“能力範圍之內,道德律法之內,還是可以的。”
她補充著條件。
他問,“那我現在沒有,以後寫算數嗎?”
她答,“算數。”
“好。”他才笑著點了頭。
見時間真的不多了,她才走了出去,然後看著四下無人,快速離開了這裡。
直到她走遠,阿四在外面又守了一瞬,才走進來。
李長燁握著瓶子走到案前,提筆寫下了幾個字,然後捲起紙條放入瓶中,囑咐道,“阿四,替我埋在院子裡那棵紅梅樹下。”
“是,殿下。”阿四領了命,拿著東西出去了。
他又坐到琴邊,攤開那琴譜,上面的一切都是她親自所寫,他把琴譜擺到面前,雙手執於琴前。
然後,流暢悠揚的琴音自手下潺潺而出。
直到琴譜從第一頁彈到最後一頁。
他眼中滿是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