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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人招呼大家一起吃飯，裝作沒看見孫大鵬殷切的眼神，楊飛飛把狗狗抱在自已腿上，一屁股坐在了曉雨旁邊。
眾人都起鬨讓寇爍說幾句，架不住大家的熱情，他有點侷促的站起身來。
帶著羞赧的笑，寇爍的臉上浮起了一層薄紅，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這抹薄紅愈演愈烈，一路蔓延到寬大的領口。
“首先感謝大家聚在一起為我慶祝，羽毛球社團是個溫暖又團結的團隊，在社團和大家的對練讓我的球技進步很快，如果沒有諸位就沒有這個冠軍，所以我覺得，這個冠軍應該屬於我們團隊的每一個人。”
話音剛落，聚會沸騰了起來，大家一邊敲碗一邊歡呼，寇爍說完一仰頭喝光了手裡的酒。
孫大鵬感動的虎目含淚，站起來給了寇爍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這個隨和得體的寇爍博得了在座所有人的好感，卻引起了楊飛飛相當大程度上的排斥。
坐在熱鬧沸騰的人群中，她的面板不受控制的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著寇爍精美虛偽的皮囊，楊飛飛下意識地產生了一具人偶復活過來的錯覺，她感覺自已正被一股詭異的氣流擊中。
她一時間覺得寇爍是一具面目豔麗的木偶，一時又覺得大家才是麻木的提線木偶，無知無覺的被寇爍精準的操縱著。
如果沒有見過微信中寇爍不加掩飾的發言，沒有看見他在黑夜中沉淪的樣子，如果沒有因為系統而提起全部警惕，此刻她一定也會感動於他的美好和謙虛。
感受到手邊一呼一吸的小狗喘息，楊飛飛在桌子下面輕輕撫摸了兩下彼得的腦袋，伸手環抱住彼得暖呼呼的身體，試圖對抗這股不祥的徵兆。
在吃飯途中，楊飛飛經過細細的觀察發現，比起訴說，寇爍似乎更喜歡當傾聽的那個人。
他在飯席中大部分時間都微笑的注視著發言的人，避免說任何話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自已身上，總是隨著大家一起起鬨一起笑。
這導致了一個很神奇的結果。
那就是儘管他的長相如此扎眼，但如果他願意的話，你好像總是很容易把他當成一個沒那麼有存在感的朋友，一個溫暖的枕頭，一顆綠色的植物，一個友好但是乏味的人。
這個變色龍看上去已經把自已完美的隱入人群之中，並且自得其樂。
短短的幾天中，寇爍已經變幻出了無數張面具，他們彼此交替著，配合的天衣無縫。
友好謙遜的寇爍，富有生命力的寇爍，自戀臭屁的寇爍，天真孩子氣的寇爍，虛偽矯飾的寇爍，還有......頹靡空洞的寇爍。
寇爍的性格越多變越豐富，楊飛飛越覺得寇爍的心裡空空蕩蕩。
他像一張畫皮，一個人偶，憑藉著一股小動物一樣的直覺，楊飛飛想。
聚會到凌晨，酒瓶在地上到處亂滾，除了還有幾個人迷迷瞪瞪的喝酒，大部分人都喝醉了，橫七豎八地癱在沙發上和地毯上睡著了。
楊飛飛輕輕起身，打算在房子裡轉一圈，她想要尋找到一點思路和線索。
除了客廳，房子的其他房間都處在幽暗之中，楊飛飛慢悠悠的轉，腳下的木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嘎吱嘎的聲音。
順著彎曲的走廊，楊飛飛無意中七拐八拐的闖入了一個黑暗的房間。
隨手把壁燈拉開，新中式風格的臥房被霎時照亮，臥室典雅雍容，裝修考究昂貴。
楊飛飛環視著這間瀰漫著女性化氣息的房間，漸漸被牆上掛著的幾幅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有一幅照片讓楊飛飛停住了腳步。
四五歲的寇爍站在草地上沉默的看著鏡頭，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身上的小西裝上打著蝴蝶領結，可愛精緻，肥嘟嘟的臉漠然的看向鏡頭後的人，精緻的五官能隱隱看出現在的影子。
似乎很難和現在人們印象中活潑開朗的寇爍聯絡在一起，但卻和夜晚中那個疲憊不堪的人影有著某種微弱的聯絡，楊飛飛新奇的打量著。
在旁邊的另一幅照片上，寇爍明顯長高了，但仍然比現在青澀，像一個剛長出來筋骨的小樹苗。
他穿著一身校服站在一個女人的身後，女人一身華服舒展的坐在紅木椅子上，五官柔美精緻，眼睛未語先笑。
應該是寇爍的母親，楊飛飛心想。
旁邊有不少張這個女人的單獨照片，無一不是眼神溫柔，嘴角帶笑。
這個臥室的主人已經一目瞭然。
把牆上的照片都看了一遍，楊飛飛也沒有找到寇爍父親的身影。
單親家庭。
楊飛飛想起了水仙花綜合徵的病因分析。
看上去很可能是寇爍在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了單親家庭中，溫柔善良的母親為了補償他的缺失，過度溺愛有求必應，使他形成了極度個人主義的認知，變幻出各種面具以愚弄別人為樂。
獲得了一些有效資訊之後，正當楊飛飛想關掉壁燈走出這間臥房，透過臥室的窗戶，她無意間看到一抹熟悉的寬大灰色衛衣的背影。
寇爍正握著電話，站在院子裡一棵高大的樹木旁。
楊飛飛順著臥室一旁的陽臺門走出去，把門悄悄的合掩住，她塌起背輕手輕腳的走進院子。
找到一棵茂盛的樹，楊飛飛一溜小碎步跑過去，側著身子用粗壯的樹幹把自已擋的嚴嚴實實。
寇爍已經打完電話，但他似乎並不急著於回到溫暖安全的房間，清瘦的背影在夜風中看著格外單薄，頭髮在風的吹拂下烈烈而動。
寇爍抬起頭一口一口吞吐煙霧，修長的脖頸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皎白，像一株脆弱的花莖，哪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就能將它完全折斷。
灰白色的煙霧在暮色中剛凝聚成型就被風吹的四散開來，菸頭猩紅色的火點在他修長的指頭邊越燒越近。
在彌散的煙霧中，楊飛飛想起了那晚癱靠在牆上寇爍麻木的眼神。
不像是孫佳蕊狀況頻出，寇爍似乎正在自已慢慢的腐爛著。
他會有自毀傾向嗎？楊飛飛入神的想。
吐盡了口中最後那口煙，寇爍把菸頭慢條斯理的摁滅在手邊的菸灰缸裡。
沒有回頭，他張口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