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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斧聲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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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 午時一刻

就在剛才這一瞬,案情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轉折。自案發來的一片死氣沉沉中,竟然有一個有名有姓的嫌疑人出現了。沈括與徐衝全都僵在原地,半晌無語。

“大師可確定此人?”徐衝終於起身急問。

“單憑這些事,倒是也不能全然確定,然而能施此巧計,他卻另有一項嫌疑,須知他是著《木經》的木聖喻浩的後人,頗有機關術的家學。非但有此本事又在其位,時間也可對上,我算來,上一次修繕圓坵恰在去年八九月間,他也應該正在東西八作司,再者……”

“再者如何?”

“我想起,去年臘月,他還曾到相國寺找我。詢問過天象。”

“問過天象?”沈括警覺道。

“嗯,當時他帶著兩瓶‘冰堂春’和一腔肥羊來看我。說他新認得一個朋友自稱半仙,善於星象。這位朋友看出後宮不吉,天下有大災的跡象。他知我讀過歷代《天文志》,想我為他驗證一二。我當時也未在意,只因我知他家數代巧匠,家境殷實卻有些不仁,常趁著天災做些囤積居奇的買賣,想要預知災異發些短命財也在情理中。既手短收了禮,貧僧便數夜仰查天象,那所謂的半仙竟然所言不虛,確有客星犯帝星北勾陳,以《甘石星經》之說:後宮有疾將喪。其間偶又發現,二月初二京中將有日蝕。我從不信以浩瀚星空流變,斷塵俗吉凶之事,然而又饞那兩瓶六一居士贈他們家的‘冰堂春’,便胡亂斷了幾句。所做因果結論也非我意,俱是有考,除學舌歷代《天文志》外,便是附會楊少卿的《景佑占星注》所述。”

沈括與徐衝相視看了一眼,心中各是一萬匹馬在奔騰。猛然間,諸多怪異都隱約有了頭緒,雖然還是一團亂麻,卻總好過之前毫無線索。

“大師你可救了命了。可知這喻景住在哪裡?”

“只知在京中有家室卻不知在何處,另外聽說城外還有外宅,也有說平日裡卻又常住在勾欄裡。”

“我這就回去報知包……”徐衝還算機靈,硬生生沒把包大人三個字全說出來,“我這就去上峰請命,把這個人抓來。”

“你這樣急著走,叫我們又如何?”沈括追出去問道。

“你與楊大人便在這裡聽信,想來大人也會謹慎,必要去皇城司檢視此人在東西八作底細,再去開封府查探住址。最快也要明天動手。”

他說著風一樣要衝到馬廄去了。沈括卻跟出屋子阻擋,他又想到一事。

“徐節級,請你俱告寶龍圖。喻景底細乃是懷良師傅告知。這懷良乃是京城裡第一的才智,斷案也絕少不了他。此等明人面若說暗話。只怕冷了他的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大人見他,共同調查。我一定告知。”

沈括回到屋子,很快聽到外面馬嘶聲,徐衝還真是個急性子。

懷良坐在那裡不語。

“大師,若是此案告破,您便是首功。”

“若是破了,我只求不要提及我,”懷良撣了撣肩頭的灰塵,“我與喻家總算有些交情。他家傳的機關術精要,俱在《木經》中,這本書分兩冊,下冊並不外傳,卻抄與我看了幾頁,助我重構摩天翻車,總算也是有恩情與我,然而我卻出首了喻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懷良雙手合十,口誦佛號。

外面又開始嘈雜,是楊惟德到了院子裡。大概徐衝直接騎著馬從馬廄衝出大門的動靜,驚到他了。

沈括與懷良出門,見到楊惟德與一名中年道士已經在那裡,想來這位道士便是龍虎山張真人的首徒——李承庵道長。

兩人與道士見禮。沈括正想知道楊惟德那邊的進展,是否用他們的一套方法,推算出帽妖下次出現的時間或者地點?然而懷良在側,也不好問。

懷良倒是也識趣的很,轉而向楊惟德告辭,說要趁早回去準備午市,怕中午人多夥計小乙張羅不過來。

這和尚倒是也很有意思,至今未細打聽整個案件,但是每每提供的線索都在要害上。

當然若以和尚的聰明,應該也猜到個八九不離十,剛才徐衝幾乎已經把包大人喊出來,朝裡能主事這樣大案的,也沒有幾個姓包的,應該也猜到了。所以沈括主張不要藏頭露尾了,直接拉他入夥得了,當然這件事不是他自己說了算的。

懷良走後。徐衝趕緊向楊惟德打聽他們的推算結果。

楊惟德與李承庵相視一笑,卻又沒回答。

“存中,那徐節級急匆匆出門,可有什麼事由?”

“社稷壇晃動一事有了些眉目,找到一些可追查的線索,他急著向包大人上報此事。”

“那包龍圖怕是也急瘋了,這帽妖案再有失,怕是官家把他貶到西川路去了。”楊惟德笑道。

“師兄,”李道長插話道,“貧道昨日奉師命,去軍頭司參見包龍圖,禮數無不周全,他卻穩坐桌案後飲茶,也未用正眼看貧道。”李承庵一臉不忿,看來昨天受了氣。這個場面沈括可以想見,老包確實不待見神神道道的人。

“道兄不知,當初皇妃新薨,帽妖案發,官家抬舉他查辦此案,這包拯便常常輕慢奇門道法,在石押班面前斷言此事必不涉玄虛,無非有人裝神弄鬼,自稱幾日內便要破了此案抓到首惡。如今首惡是沒抓到,架子倒是還要端著些。”

“恐怕這一回師兄推算再驗,便要他心服口服。”

“我看未必,李道長豈知這老包也是如它一般倔,一般黑。”楊惟德突然指向牲口棚里正吃料的老驢,那老驢莫名被指,受了一驚,嘴裡草都掉了下來。

“存中,你騎來這匹驢子可有名字?”

楊惟德沒來由問道。

“路上買的,倒是還沒有起名。”

“這倔驢既然沒有名字,不如起個名叫黑子。”

楊惟德與李道長一起大笑起來。沈括只好尷尬賠笑。

“對了,”楊惟德轉而正色,“正有一事要與你商議,昨日對門駙馬家請我與李道長今日午間過府敘談,他設了酒席。既然你今天不用去軍頭司見那倔驢,不如和我一起吧。駙馬為人誠懇好客,最喜歡結交青年才俊。”

“學生遵命。”

“這會兒已然辰時一刻,我們先回書房聊著,待會兒他家管家自會來請。”

“懷良大師說回去準備午市,也太早了,要能留下便便還能一起敘談一會兒。”

“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只是不知當年那玉樹臨風的懷丙和尚,如何淪落的這般邋遢,竟然在大相國寺前賣炙肉?”

“其中緣由說來話長……”

三人一起進了楊家的書房後,楊惟德便忘了繼續問懷丙落魄至此的變故,大概其實也並不關心。不一會兒,便又聊起了真正關心的宮中變故。

這些事顯然李承庵道長最熟稔,去年臘月起,他就跟著師傅張真人常駐宮內,主持了七八回齋醮驅鬼的儀式,宮中見聞自然也比一年進不了大內幾次的楊惟德要多得多。

沈括也有心從這個截然不同的玄學方向探究眼前的怪異案子,畢竟到目前為止。懷良所謂的“循乎其道,合乎其理,探究跟本”的“循理派”,與楊惟德張真人代表的,專精“玄虛”的 “奇門派”各證其名,也各下一城。這兩種看似完全排斥的探索方法,正在以某種微妙的方式合作著,甚至於整個謎團被破解已然出現了曙光。

李承庵道長手捻鬍鬚,沉浸到當日的回憶中。

“師兄還記得那一日,帽妖初入禁宮時,處處瀰漫的妖邪之氣?”

“那一日,我也連夜入宮,在御花園見到帽妖留下的骷髏人偶,那人偶的兵器上還有貴妃生辰八字,好不詭異……”楊惟德道。

“何止是御花園。還有人見帽妖鑽進了內廷奉宸庫內,進去一查才發現‘丟失’了一些東西。”

“丟失的不會是金銀。也不會是皇家器皿吧?”楊惟德試探道。

“斷然不是,若是丟了金銀財物,這帽妖恐怕就是偽的,是內廷小黃門監守自盜了。”

“那是何物?”

“乃是幾樣‘逸聞之物’。”

李道長頗有說故事的天分,關子賣的恰到好處,說完“逸聞之物”四個字後,他又捋著鬍子不說了。

“‘逸聞之物’?難道是可佐證什麼荒誕傳聞的東西?道長請明示。”楊惟德兩眼冒光道。

“可知本朝……咳咳”李道長壓低聲音,“可知本朝,斧聲燭影的舊故事?”

“豈能沒有耳聞?市井間那些大逆不道的傳聞雖不可言說,卻是人人都知道些。”

楊惟德故作謹慎,沒有說出那個故事,但是沈括遠在江南也知道這樁公案,他甚至確信這是大宋境內最膾炙人口、最壓箱底的酒桌段子。

傳言中,太祖咽駕前曾在寢宮召見後來的太宗,內侍看到寢宮裡有燭光閃爍斧聲傳出。眾內侍戰戰兢兢進去時,太祖已經駕崩,現場無從描述,真相不可言說,只留下斧聲燭影四個字,留待後人遐想。

這個故事未必是真的,但卻包含諸多百姓們喜聞樂見的元素:兄弟、恩怨、陰謀以及皇權,要阻止這樣的故事傳播是完全不可能的,趙家天子開明睿智,於是沒有選擇辯解而是裝聾作啞。

然而此刻,李道長卻不停搖頭,搖的楊惟德有些迷糊。

“難道傳言有假?”

“既然牽涉公事。貧道也只能開誠佈公,市井間流言,皆不實……”

“不實?”

“凡傳言中太祖死於斧傷的,都與真相相去甚遠。眾人皆以為那是殿前儀仗的斧鉞,卻不知那只是一把小玉斧,”道長用手比劃了一下,只有巴掌大,“那物件,既小且輕,決計殺不死人,然而卻邪門萬分。”

“道長進奉宸宮時,見到那玉斧了?”

“我進奉宸宮時,白玉柱斧已然不見了,然而看到了裝斧子的鐵匣內凹印,確實只有那麼大。後來我問家師,確知太宗繼位後,曾請我道先師貞靜先生以鐵匣符籙封玉斧之事。我好奇又問家師當年斧聲燭影的舊故事,家師沉吟片刻,就將他從貞靜先生那裡聽來的告於我,竟然與市井流言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道兄趕快說來聽聽?”

“這個麼……”道長手捻鬍鬚似又要賣關子,外面卻有家僕來報,街對面駙馬府的管家來請了,於是故事暫停,三人一起起身去駙馬府。沈括心裡癢癢,最煎熬的就是對未知的渴望,雖然他並不樂見老道後面的故事能有多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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