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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要不你去相親吧。”
我看著九師姐的笑容渾身一抖:“九師姐，別拿我開玩笑啦。”
九師姐嗔了我一眼:“誰跟你開玩笑了。”她拈了顆葡萄丟進嘴裡，眯著眼睛強調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九師姐的動作很快，真的依言為我安排了一場相親，請來的也都還算是有頭有臉的年輕男仙。想想也是，畢竟蒼雲仙君座下弟子這個名頭，在天庭裡總歸還算是有點用的。
與九師姐請來的人一一會面之後，我覺得更惆悵了。這惆悵倒不是說他們樣貌不好，畢竟但凡能在天庭有點名氣的，大多有一幅較好的皮囊。但樣貌雖好，行為性格卻是有些不敢恭維。
就拿第一個與我相親的人來說，雖然來的時候白衣飄飄，面貌端正，肩膀上雖然蹲了一隻有著五色羽毛看不出種類的寵物鳥，但總體看上去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人。
而與他交談之後，也發現他與我有些觀點是不謀而合，這讓我很是開心，畢竟有話可說才能深入發展。
但後來，他突然說要跟我介紹介紹他的朋友。我看著他又高興又疑惑，高興的是現在就開始見親友了，我覺得有些羞澀，而疑惑的是，他今日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帶什麼朋友。
在我期待又疑惑的目光裡，他將肩膀上的鳥拿下來，殷勤地遞到我面前，道:“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很好的朋友。”
我臉色僵了僵，附和著乾笑幾聲。
而他似乎沒發現我的尷尬般，繼續逗著那隻五彩的鳥:“小彩，你看，我給你帶了新朋友來了，你開不開心？”
那隻鳥斜了我一眼，很是傲嬌地偏過頭去，類似鸚鵡學舌般道:“好醜，好醜。”
我臉色黑了黑，他似乎也是沒想到會有這般變化般，看了看他的鳥又看了看我，掙扎著開口:“雖然我對仙子很是喜歡，但是小彩似乎不怎麼喜歡你。”他臉上的表情更糾結了些，最後似是下定決心般，道，“我們還是就這樣吧。”
我看著他，面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了，拿著一張面癱臉看著他，好半晌才從嘴裡擠出兩個字:“呵呵。”
然後我就看著他起身抱著他的鳥揚長而去，一身白衣格外風sao。
從此以後我就下定決心，再也不跟穿白衣服的人玩了，穿白衣服的一個個都是bian態。
而後來前來與我相親的人，要麼是走火入魔的藝術家，要麼是酸到可以的迂腐之人，要麼是手翹蘭花指的娘娘腔……看完這些人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只是在空玄殿呆了五百年而已，外面的人怎麼都變得這麼有個性起來？
就當我對這場相親已經失望透頂心如死灰時，崇吾山比翼鳥一族的三皇子玉琊卻是受九師姐之邀而來。
玉琊是一個看上去很溫柔的人，當然與他相處之後，他也確實很溫柔。而且與我也十分談得來，興趣什麼的與我也是不謀而合。
我與他一直說到太陽斜掛，才戀戀不捨地道別，道別之前約定明日繼續在這裡相會，玉琊也很是溫柔地點頭答應。
我很是雀躍地回去後抱著九師姐差點沒感激涕零，想著她終於給我找了個能看得過去相處得下去的人了。但是好景不長，第二日玉琊雖然是來了，但是卻是撐著竹竿一跛一跛很是艱辛地走了過來，頭上還戴了頂帷帽。
我看著他的身影，有些緩不過神來，直到他坐到了我面前，我才透過帷帽看著他模糊的臉，問道:“你如何弄成了這副模樣？”
“沒什麼。”玉琊的聲音有些含糊，“昨天回去的時候摔了一跤而已。”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我嘆了一聲，伸手欲扯他的帷帽，“但是你戴個帽子幹嘛？”
玉琊躲了躲，避開我去扯他帽子的手，聲音有些緊張:“真、真沒什麼。”
我看著他躲閃的動作，越發疑惑起來。而我又是一個好奇心特強的人，他越是不讓我看我越是想看，於是正準備再次伸手去扯他的帷帽時，突然颳起了一陣大風。
而且那風邪乎得很，似乎是衝著玉琊去的，那風先是將他的帽子上垂下的白紗吹得翻了翻，玉琊被這一陣風弄得措手不及，一個慌神帽子便被吹落了頭頂。
等玉琊後知後覺地看向我時，我看著他已經是一臉的目瞪口呆加茫然。
玉琊昨日尚還英俊的臉上，今日已經變得慘不忍睹。原本白淨的臉上變得青一塊紫一塊，左臉看上去微微有些腫，右眼處還有一大塊淤青，整個湊在一起看上去顯得格外喜感，但我卻笑不出來。
我看著他愣了好半晌，面色古怪地開口道:“玉琊，你確定你是摔了一跤而不是被人打了麼？”
玉琊看起來有些鬱悶，含糊應到:“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我看著他頓時覺得火氣蹭蹭蹭地往上衝，站起身拉著他就走:“玉琊你告訴我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你好歹也是比翼鳥一族的皇子，誰這麼大膽敢對你出手？”說完我頓了頓，給他壯膽道，“你別怕，這裡雖是九重天沒有你的人，但如果我們打不過的話可以去找十六師兄，他打架是一把好手，從來都沒輸過。”
玉琊拉住我，看著我道:“鳳謠，我得跟你說件事。”
我停住腳步，看著他那慘不忍睹的臉上出現的認真的神色，實在是不忍直視，只得微微垂眼，道:“你說。”
玉琊的臉上突然出現痛心疾首的表情:“鳳謠，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好男人，我走個路都能摔成這樣，就別提保護我喜歡的人了，所以……”他頓了頓，咬了咬牙，“所以鳳謠，你不要對我有期望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我拉著他的手晃了一晃，驚愕地看著他。玉琊避開我的目光，然後甩開我拉他的手，一溜煙兒地跑了，中途還去撿了撿他那被風吹走的帷帽。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甩了。我很不開心，非常不開心，這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複雜心情要不是我心裡承受能力強，我早就撞牆去了。
回去後我將事情說給九師姐聽，九師姐看著我很是憐憫地嘆了嘆:“十七啊，師姐幫不了你了。難道你就命中缺桃花？”
“唉！”回想起往事，我的心底略微有些惆悵，看著公子道，“公子，我已經看開了，往事不堪回首，你也不要再提了。”我頓了頓，繼續道，“若我這顆鐵樹真的連一朵花都開不了，我就去西天找佛祖去。師傅說了，我的悟性也很高，我想佛祖應該會願意收我這個弟子。”
公子淡淡地斜了我一眼，語氣兀地變冷了不少:“你倒是看得透徹。”
我繼續搖頭晃腦地答到:“這是自然。”
公子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自那日左域將九凰帶回三危山後，九凰的身子就一天一天地弱了下來。溫子裴請了人來看開了幾副藥喝了也不見好，反而讓她的身子越發地弱。
但九凰倒也是看得開，這般情況她彷彿已經預料到了般，每日過的都很是充實。早上起床後就讓左域搬了軟榻去樹下曬太陽，一直曬到中午吃了飯後就睡一個午覺，然後下午就讓左域帶著她四處逛逛，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哦對了，有必要說一下的是，這些日子溫子裴一直都沒出現在九凰面前，反倒是左域一直陪在她身邊，為她打理一切。
但這個“沒出現”倒不是說溫子裴沒有來看過九凰。可能他也知道九凰此時不怎麼願意見他，所以每次來看她時溫子裴總是站在院子外，遠遠地看著他們。
溫子裴來時有時九凰躺在軟榻上假寐，有時在與左域說話，有時是左域扶著九凰繞著院子裡的池塘散步。但不管看到什麼溫子裴都不會說一句話，只是站在院子外不易發現的地方看著九凰半晌，然後就轉身離去。當真是來去都不帶一片雲彩。
溫子裴回來後第一次與九凰說話時，離他們成親的日子還只有兩天。
那日九凰突然想吃山下小鎮裡賣的糖人兒，便請求左域去買。左域猶豫了一會兒，將事情交代好後，便下山去了。
九凰在左域下山後，依舊躺在軟榻上曬太陽。她躺了片刻，似是想起什麼般撐著身子坐起來，站起身來想要進屋。
但是剛下軟榻，還沒等她站穩，雙腿兀地一軟，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九凰的胳膊磕在軟榻上一聲悶響，她倒吸一口涼氣，後知後覺地想要扶著軟榻站起來，可卻敵不過身子的無力再次摔了下去。
九凰趴在軟榻的邊緣愣了半晌，突然抬手覆住雙眼，無聲地笑了起來，那笑容越來越大，指縫間卻逐漸溢位透明的液體。
溫子裴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九凰軟倒在榻邊，抬手遮住眼睛，嘴角勾起一個要彎不彎的弧度，一滴淚卻順著指縫滑落而下，滴在地上，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他皺了皺眉，快步上前將九凰抱起，然後輕輕地放在軟榻上。
經過這些日子，九凰也隨著身體的變差逐漸清瘦了下來，身子輕的像一片羽毛，彷彿輕輕一吹就會飛走。
九凰身子僵了僵，似是知道來人是誰般，覆住雙眼的手並沒有拿下來，但卻輕輕地道了一聲:“阿裴，你來啦……”
溫子裴坐到榻邊，看著她應道:“嗯，我來了。”
九凰似是有些高興，嘴角勾起的弧度越發深了些:“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溫子裴瞧了她半晌，然後抬手將她遮住眼睛的手拿下，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很是認真地道:“九凰，離我們的婚期，還有兩天。”
九凰愣愣地看著他，好半晌才點點頭，抬手擦了擦眼角:“嗯，我知道。”
擦完眼角後她抬頭看他，雙眼彎成好看的弧度，就像是那日在南疆神宮裡，他答應了帶她走一樣，雙眼彎成月牙兒的形狀，彷彿眼底盛滿了星光。
“可是阿裴，你真的要娶我嗎？你看，我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我現在……”她頓了頓，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真的，真的，就要死了啊。”
溫子裴眉宇微皺，似是承諾般，輕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不，你會。”九凰似是有些累了般，半倚在榻上看他，輕輕地道，“阿裴，我已經知道了，你娶我只是想要生死蠱。”她輕笑一聲，“可你如果現在不取，等我死後，就算是取出來，也沒用了。”
溫子裴眉頭輕皺，卻沒有說話，只是嘴唇抿得微微泛白。
九凰也沒準備讓他回答，她抬眼看向遠方，只見遠處種了大片的紅楓，風一過看上去就像是一股紅色的浪潮般，翻滾得連綿不絕。
“阿裴，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
良久九凰才輕輕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語氣無奈又無望，就像那日她被關在萬花樓裡，一聲一聲地叫著他的名字一樣。
九凰揹著他逐漸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將臉埋在手臂間，從回來後就一直沒哭過的她聲音卻在此時逐漸哽咽出哭腔。
“一定是的吧……那日我叫了你那麼久，那麼多遍，嗓子都喊啞了，可是你都沒有來。”九凰頓了頓，聲音喑啞，“可如果我是長歌呢，阿裴，如果我是長歌……你會不會到了那麼晚才來救我？”
溫子裴看著她的背影，只是沉默。
九凰慘然一笑，一點眼淚從眼角滑落:“阿裴，我以前真的很喜歡你，恨不得將我所能想到的好，全部都給你。可是被你放在心上的人卻不是我。”
她頓了頓，繼續道，聲音輕的飄渺如雲煙:“阿裴，那日我說不想再喜歡你了，是真的不想再喜歡你了。我好累，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是第一個走進我心裡的男子。我還未出生就沒了阿爹，阿孃也在我十歲那年離我而去，你帶我離開南疆，對我好給我買東西，那時候我曾以為我什麼都有，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現在……”她輕聲道，“現在，阿裴，我什麼都沒有了。”
溫子裴的手抖了抖，幾欲伸手觸碰，但卻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九凰疲倦地閉上眼，一片枯葉被風吹落到她鵝黃色的衣衫，看上去竟是格外地和諧。
“阿裴，我做不到不喜歡你。你想要的一切，我會盡我所能幫你達到，就當是……還了你對我的那些好吧……”
九凰略帶哭腔的聲音散在風裡，在院子裡兜兜轉轉，轉眼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