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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聞言只能作罷，二人相對而坐，清河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反而有些尷尬，還是子洹又開了口：“自朕登基以來，阿姊與朕越發生分了。”
“臣該死。”子洹見她如此有些失望，猛然想到了什麼：“朕偷跑出宮，皇祖母有沒有遷怒他人。”
清河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又像是心虛似的低下頭去：“勤政殿眾宮人侍人賜杖斃。”
子洹自嘲般的笑了起來，清河不敢抬頭看他，卻看到了他黃豆般大小的眼淚滴在塌上散出一塊兒水漬。
“少陵呢？”少陵自然是張梁闢之子張少陵。“張公子被他父親張相接出宮去了。”
“朕真的是廢物，身邊的人永遠都保不住。皇祖母沒有難為少陵嗎？就只是將他放出了宮外？”見清河滿臉猶豫，微微提高了聲量：“朕身邊已經沒有人和朕說真話了，連阿姊也要瞞朕嗎？”
“張夫人因瘋病衝撞了陛下，張相自知有罪，帶著張夫人的頭顱入宮請罪。”子洹耳側如驚炸雷，想起那日張夫人的那張臉和那雙眼睛。
“瘋子，都是瘋子。”子洹喃喃自語。
清河心中想著：“這宮牆內外，權力的中心誰不是瘋子呢。”
張相與張夫人年少夫妻，從張相未發跡時就陪伴身側且無一妾室比起其他發達後就想讓糟糠之妻下堂去的負心人好了不知多少，就連祖皇帝當年也是寵妾滅妻的很。二人相濡以沫到如今生了四子一女皆為張夫人所出。當年張夫人懷么女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長安城內有人羨慕她老來得子又有人嘲笑她老蚌生珠所以整個長安城的權貴都關注著她的這一胎，可張夫人唯一的女兒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也許喪女之痛太過痛心，人竟漸漸的變得瘋癲了，即使如此張相也從未嫌棄，只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連侍妾都不曾有過一個，恩愛夫妻的名頭也無不讓天下女子豔羨。可今日竟然為了太皇太后還未治的罪，就不假思索的砍了妻子的頭顱，可見深情似海和忠貞不渝都是可以裝出來的，人心難測。
“朕此次出宮並沒有帶著丹青，總不至於丹青也被朕連累了？”
“嶽侍衛被賜了二十棍小施懲戒，好在性命無礙。”
“朕要去看看丹青。”子洹聽罷便要起身，清河連忙制止：“陛下身體還沒大好，若是因為嶽侍衛病情加重的話，只怕皇祖母更會遷怒於他。臣已經派太醫去看過了，他已並無大礙，若是陛下不放心，臣可以明日親自替陛下走一趟，陛下的聖心會將他處於眾矢之的，請陛下三思。”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阿姊不必多說，跪安吧。”說罷便衝出殿外，眾太醫見了陛下吵著阻攔，又要報給太皇太后，清河拿著外敞追了出來為陛下披上：“陛下躺了一天，想去御花園逛逛，又不是什麼大事，都吵什麼。”又伸手示意一旁的侍人遞上宮燈：“不如由臣為陛下照明。”他雖起了脾氣，但就讓他自己這麼跑出去，清河如何給皇祖母和母后交代，難不成自己也要得二十棍。
子洹稍有緩和：“有勞阿姊了。”
二人繞過御花園朝侍衛處走去，徑直的撞上了太皇太后的轎輦，太皇太后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上前來：“陛下的病好了，大晚上的不在勤政殿又往外跑。哀家竟不知道陛下有這麼大的本事，無聲無息的就跑出了宮去。陛下為何私去相府？私會張相？”
“回皇祖母，孫兒只是想出宮散散心，不曾想感染了風寒，惹得皇祖母擔心了，是孫兒的不是。”子洹恭敬的答話。
太皇太后看著陛下額頭上的汗珠，拿出手絹為其拭去，又拉緊他的外敞：“這麼冷的天，還往外跑什麼，來人送陛下回去。”
太皇太后一把奪走清河手裡的宮燈，扔到地上“還有你，在陛下身邊也不懂得規勸，回棲鳳閣跪到天亮。”
“喏。”
“皇祖母，不關阿姊的事情。”
“陛下若是怕累及無辜，殃及池魚，便應謹本詳始，克己奉公。”說完便拂袖而去，清河知趣的跟上祖母，回了棲鳳閣。
許太后聽聞陛下醒了後又跑了出來，早已候在棲鳳閣：“母后，這大晚上您還親自跑那一趟，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骨。”許太后扶著太皇太后坐下，便又接著說：“兒臣已經派人細細的盤查過了，與少陵說的大差不差，就是陛下貪玩，聽聞少陵新得了塊巨幅的名家細刻的玉石屏風，便扮成了貼身的小廝偷跑了出去，徑直去了少陵的書房並未知會張相。那張夫人的病時好時壞的，正巧少陵去給張相回話的空檔獨留了陛下一人在書房，張夫人本是去書房找自己兒子問話，不巧在書房發了病，這才衝撞了陛下。陛下不想驚擾相府眾人，也並未做過多停留，宮門落鎖前便回了宮。人是昨兒個夜裡頭髮了熱，不想讓我們知道便一直瞞著，也是我的疏忽，就硬讓那孩子捱了一天。”
“張相也是陛下走後，才知道陛下來過。其實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雖是陛下私去相府，終歸只是年少貪玩。這出宮也是陛下堅持，相府本是無辜。兒臣是真沒想到那張相竟然直接砍了髮妻的頭顱來謝罪。這恩愛夫妻快四十載，就因為陛下一番心血來潮的荒唐事，便鬧成這樣。”許太后唏噓不已。
“哀家本也沒想把他們夫妻或是他兒子怎麼樣，張相竟謹慎成這樣，一番下來倒是像是哀家對不起他，他為許家交了兵權，又因陛下自裁了髮妻，這讓以張相為首的那些軍功舊臣們怎麼看哀家，讓這讓天下人怎麼看皇家。哀家這麼些年一直在平衡許家和軍功舊臣兩邊的勢力，如今軍權在我們許家手裡，相權在那些老臣手裡，本也算安穩，這個張梁闢回回以退為進，搞得哀家為難。”太皇太后只覺得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