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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曼講完之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李小嘴唇咬破，鮮血橫流，整個人似乎被抽乾了靈魂，發出詰問。
“我們幾百條人命，就是你階級跨越的投名狀？”
何曼點頭：“是的。”
“你這個……”
叛徒？
李小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名叫無力感的情緒籠罩了她。
何曼算什麼叛徒呢？畢竟是牛騰先找上的他。
客觀來說，如果不是何曼，也許很多不眠者早就死了吧。
李小目光閃爍，陷入了迷惘。
何曼將目光投向石青雲。
“你很有成為領袖的潛質，也許你……”
石青雲擺了擺手，露出嘲弄的笑：“別誤會，我只是為了到點下班而已。”
何曼顯然不太理解石青雲的意思：“到點下班？算了，我還以為……你願意……”
“這樣也好。”
何曼如釋重負。
“牛先生年紀大了。”
“年紀大了，就容易孤單，善良與仁慈會充盈他血腥的內心。”
“他需要人陪伴，尤其是優秀的年輕人。”
“只可惜我不能享受高牆內的生活了。”
何曼自嘲地笑了笑，身形佝僂。
他手中出現了一件圓盤狀裝置，裝置閃爍著危險的紅光，發出“嘀嘀嘀”的響聲，隨後費力地擠過屍群，走入眾人的視線之外。
石青雲看得眉頭狂跳：“所有人，後退！”
隨後他立刻蹲伏身體，降低重心，牢牢抓住了欄杆。
爆炸聲轟然響起。
血肉碎末橫飛，直直染紅了地下避難所高高的穹頂。
屍群化作一坨不規則的肉球，分解，崩殂。
鐵柵欄被爆炸的餘波崩碎，然後是狹窄的甬道被氣浪衝擊，瞬間千瘡百孔，坍縮開來。
巨大的爆炸衝擊席捲了地下基地，石青雲和剩下的不眠者被氣浪掀翻在地，耳鳴不止。
鮮血自口鼻滲出，眼前的世界開始重影，頭腦昏沉，世界在離心力和向心力之間旋轉，牽引不停。
石青雲看到有不眠者沒抓穩欄杆，被爆炸的衝擊擊倒在地，身體倒飛出去，裝在金屬牆壁上又落下，口吐鮮血。
有人沒能及時降低重心，身體被爆炸破碎的金屬碎片擊穿，痛得滿地打滾。
待到耳邊的嗡鳴退去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石青雲勉強起身。
“草泥馬。”
要自爆也不提前說一聲。
有時石青雲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奪舍了某個人的身體。
他骨子裡的謙卑與怯懦在進入這個世界後蕩然無存，這不難理解。
但他的身體……
他可以初次殺人就快準狠。
他可以面對接受過基因改造的夢魘時保持冰冷的心臟。
他可以在沒摸過幾次槍的情況下亂殺。
他可以第一個從爆炸的氣浪中起身。
這副千瘡百孔的身體帶給他的是疲憊，卻無死亡的冰冷。
也許這就是主神選擇我的原因。
眼前的甬道已經坍縮，大量建築廢料掩埋期間，切斷了一樓大廳通向二樓平臺的唯一的道路。
現在的二樓平臺更像是一個孤島，無人再可以抵達。
“我們安全了……暫時。”
手錶早就在爆炸中損壞，眾人不知時間，蜷縮在二樓平臺小小的一隅中，等候著黎明的到來。
黎明之後就有希望嗎？
不，希望早就破滅了。
人人臉上是迷惘，人人臉上是灰塵與鮮血。
“石青雲，你說……”
“我們未來該何去何從。”
良久，身邊傳來了李小的聲音。
女孩年輕的臉上滿是信念崩塌的破碎感，絕望無比。
石青雲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起身。
“有人來了。”
腳步聲，一深一淺，踩在血肉之上的粘稠與金屬地板的清脆交織著，來者謹小慎微。
“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開槍了。”
聽得石青雲開口，那個畏首畏尾的身影“哇”地彈跳起來，嚇得連連擺手。
“別別別，我就是個送信的，別殺我啊好漢！”
“求求你！！！！”
石青雲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怠，卻將來者嚇得六神無主。
聲音帶著哭腔，求生欲很強。
石青雲將目光投向李小。
李小：“他就是林小川。”
石青雲恍然，“哦”了一聲。
林小川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扔下一個投影。
“牛先生想和你們談談。”
石青雲聽到“牛先生”三個字，眼中閃過一絲煩躁。
“你和他談吧。”
李小瞪大了眼睛：“我？”
石青雲躺倒在地上，喃喃道：“我……很累。”
況且，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說著，石青雲竟是趴在地上假寐起來。
他可以看到，所有人在聽到“牛先生”三個字後目光變了。
依然是仇恨，仇恨夾雜著恐懼，恐懼夾雜著……
石青雲嗤笑了一聲。
“算是被你玩明白了啊……”
投影落地，牛騰肅穆而偉岸的身軀籠罩了血光漫天的地下基地，他悲憫地喟然長嘆。
牛騰說了些什麼。
篤定地。
李小回了些什麼。
質疑地。
牛騰為李小等人看了些什麼。
更多的質疑。
更多的回答。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半個小時吧，石青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
正對上牛騰略微有些訝然的眼睛。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了石青雲，石青雲笑了笑。
“看我做什麼，繼續啊。”
怎麼還沒講完。
“我剛睡醒，沒聽見你們聊了些什麼。”
李小嘴唇嚅囁著，一名不眠者勉強開口了。
“牛先……牛騰給我們看了……牆內的生活，裡面有……”
不眠者為石青雲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後者聽得哈欠連連。
“你是想問我這些是真的假的？”
“牛騰怎麼會騙你們呢。”
石青雲抬頭，禮節性地與牛騰對視。
“你能問我這個問題，想必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牆內？
你們才是牆內的人。
那名不眠者話到嘴邊，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地。
牛騰讚許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沒必要騙你們。”
“世界很大，不能只是我一個人的後花園。”
“我需要更多年輕有為的朋友與我一同分享，你們看見高牆之後的生活了。”
石青雲聽見了吞嚥口水的聲音。
“只要你們點頭，一切唾手可得。”
“即便你們曾發誓與我不共戴天，我也不會追究，正如我所說，這個世界很大。”
“夢魘不會再追殺你們，你們可以繼續生活。”
牛騰的嘴角勾勒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不願意和我做朋友的，你們也可以像從前那樣生活，迴歸原狀。”
殺人誅心！
讓不眠者見識過了牆外的生活，誰還能安然回到之前朝不保夕的生活呢。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假如我未曾見過太陽
況且，牛先生有什麼錯。
他只不過是想找幾個玩伴而已，這麼一看，牛先生簡直和一般的老人沒什麼區別啊。
就和自己的爺爺一樣，牛騰爺爺。
牛爺爺。
爺爺！！
死了這麼多不眠者和無辜民眾真是可惜。
所有人都在想。
畢竟牛騰的本意是好的，只是何曼執行起來出了錯。
都是何曼的錯。
該死的何曼。
罪該萬死。
“牛……先生，我們真的可以加入……你們嗎？”
“接種生命之光藥劑，成為……清醒者。”
牛騰的臉上帶著博愛的笑容。
“那當然，你們都是出色的年輕人，理應加入我們，和我做朋友。”
“如果願意的話，就舉手好了。”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閃爍。
漫長而煎熬的一分鐘後，終於有人舉手了。
“他媽的，你們不肯做出頭鳥，我來！”
打喪屍的時候你怎麼不做出頭鳥呢。
有人在心裡吐槽著，心虛地看了一眼李小，舉手。
雨後春筍一般，不眠者們——以後就是清醒者了，他們依然無比團結，正如之前血戰喪屍時一樣，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
“你們……”
李小嚅囁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
“李小，你也舉手吧，牛先生是個大度的人，他會原諒你的。”
李小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沙啞道：“你剛剛說，他殺了我的父母，還要原諒我？”
沒有人再回答李小，而是希冀地看著牛騰。
潑天富貴，唾手可得！
但牛騰顯然對沒舉手的人更感興趣。
李小：“我不會向你投降的，哪怕……就剩我一人。”
牛騰眼中的興趣更濃了。
“我尊重你的選擇，今後夢魘不會追捕你。”
關在籠子裡的狼狗，永遠也傷不了人。
卻可以送往動物園供人觀賞。
何樂而不為。
“你呢？年輕人。”
石青雲：“我？”
【劇本：竊取全人類者完成】
【即刻返回】
【你幹得不錯，我的男主角，回來慶祝吧】
聽到主神知性富有磁性的嗓音，石青雲疲憊的臉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