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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看見剛剛那些東西了,留在這個地方,也許等不到打擊,那些生物就會殺了你們。”
一名構造體隊員用槍管指了指倒在一旁的異合生物屍體,冷淡地說著。氣氛有些凝滯,看的出來其他幾支小隊由於受到難民的抵抗而心有不悅。
只是,自己真的擁有要求他們強制離開這一片埋骨之地的權利麼?
“如果一切都是命運的決定,我們不會有任何怨言。我們的肉體會化作塵土,我們的靈魂迴歸大地。”一名難民低聲回答,不知是說給他自己還是周圍虎視眈眈計程車兵們。
“什麼命運……和你們根本無法溝通!簡直不可理喻!”
“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命運,未來,故鄉,你可以追尋思念這些東西,但前提是你要活著。屍體是沒有辦法懷念家鄉和故人的。”
異合生物的出現讓雙方變得更加急躁起來。
情況僵持不下,無論是校準小隊,還是難民們,都只是在重複這些牛頭不對馬嘴、毫無意義的對話。
然後,一聲近乎嘶鳴的驚叫聲打破了對立。
“雷伊——!雷伊呢?!”
“誰看見了雷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是之前反抗最為激烈的老婦人。
在她的同伴們紛紛搖頭之後,她將目光投向了校準小隊。
臉上卸去了之前的戒備,只剩下了滿腔的焦急。
“你們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她的視線逐一掠過校準小隊的所有構造體,最後定格在露西亞和麗芙身上。
她快步跑了過來,用力地按住了露西亞的肩膀,就像是拽著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們看見了雷伊嗎?”
“他在哪?你們看見了他,對吧?!那孩子……那孩子剛剛還在我身邊——!”
“您冷靜一點。雷伊是?”
“之前的那個小孩?”
她忙不迭地點點頭。
“是在剛才的混亂中被嚇得躲在了哪裡嗎?”裡環顧四周,向自己的方向搖了搖頭。
“沒有找到。”
“這裡也沒有。”
“唔……如果你們是在找剛才的那個小鬼。”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剛才的混亂中跑向西面了。”
遠遠站在一旁的萬事有氣無力的插了一句,隨後又緘口不言,恢復了打盹的疲倦樣貌。
“西方……那裡是……!”
“……”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婦人重重地跪坐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不要把雷伊也從我身邊奪走啊!!!”
露西亞和麗芙別過了頭。
“喂,我說……小孩的腳程跑不了多快,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那我們現在可以……”
自己剛剛開口發言,立刻被總指揮嚴厲的呵斥打斷了詞句。
“灰鴉小隊。現在不是處理那些小事的時候。”
“如果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個地方遊手好閒,不如快點滾去戒備異合生物的來襲。”
“但是——”
“總指揮,剛剛03小隊發來通訊,他們已經部署好了位域節點了。”
“很好,另外幾隻小隊呢?”
“02小隊和05小隊也遭遇到了異合生物的攻擊,位域節點均被摧毀,04小隊沒有任何音訊,07小隊、08還在探查紅潮的邊緣地區,不能確定什麼時候可以進行節點鋪設。”
“部隊損傷情況呢?”
“百分之三十。”
“聽見了沒有,灰鴉小隊,在你們在這個地方磨磨蹭蹭的時候,無數的人正在前方戰鬥。為此受傷,乃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已經給予了你們折中的方案,但是看來你們無法完成自己的任務。你們知道你們在這個地方浪費的是誰的時間嗎?”
“你在浪費你們同伴的時間,你在浪費你們同伴的生命。我們沒有精力浪費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了,如果你們不能說服他們離開,那就動用武力。”
“如果不想動用武力,那就讓他們在這裡等死。我們身上肩負著的比這些人更為重大的使命。”
“首席技官的話你們已經忘了嗎?一旦紅潮蔓延到海岸線,死的不只是這裡的人,整個地球都要淪陷。”
“在你們為了眼前的小事肆意散發自己無謂的善良時,你們有哪怕一分一秒去思考過全人類的命運嗎?為了一己私慾,將集體的利益棄之於不顧。在我看來,你該滾回法奧斯學院,將軍人的準則反覆閱讀,直到倒背如流為止。”
“真是讓人失望,我以為傳聞中的法奧斯的首席會給我帶來點驚喜,沒想到只是不能雕琢的朽木之才。找一個我看不見的角落待著,直到空中花園的撤退指令釋出之前,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當然,你要跟他們一起留在這裡送死,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
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氣和嘲諷,自己很確定如果這裡有臨時軍事法庭,漢斯必然會將自己毫不猶豫地扔上絞刑架,以叛徒的罪名處置,或許還會把自己的屍體在營地最顯眼的地方掛上四五天以儆效尤。
“的確像是登上伊甸的幸運兒會說的話。”
“集體利益是嗎?高舉大義的旗幟——這招真是永不過時,凜然體面到令我驚歎。”
“當初將槍口對準同胞時,口口聲聲在說大義。現如今也要用大義的旗幟來踐踏我們最後的願望嗎?”
老人踱步而出,話語消散在空中,沒有人接話,或是因為憤怒,或是猶疑。
漢斯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萬事瞥了他一眼,然後掃視了一眼這裡。
他背過身,雙手交疊在身後,目光放空,瞭望向了遙遠的西方。
“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我可以理解為什麼他們不願意離開這個地方,這裡一定有什麼他們不願捨棄的珍貴之物。”
“但是我也能理解為什麼漢斯總指揮做出那個決斷,因為那關係到全人類的命運。”
“個體的意志和集體的利益嗎?”
“為什麼直到今天,我們還要被迫逼到這種境地裡,做這種愚蠢的單項選擇題。”
氣氛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裡和露西亞雙雙陷入了沉默,沒有人知道怎麼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讓自己被狠狠擊中的良心與信念略加舒緩。
拒絕了另外三人的隨行要求,孤身步行至營地外,任憑冷風將自己的嘴唇和臉皮吹到乾裂。
事到如今,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被各種思緒塞滿的大腦冷靜一下。
本來是想單獨一人放空一下思緒。
卻在拐角的地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唔……哈啊…”
萬事雙手抱臂,半靠在一座木屋的門前,只是用餘光瞥了一眼這裡,便打了個綿長的哈欠。
“怎麼又是你?你的隊員呢?”
“透透氣。”
“那裡面的確讓人感到窒息。”
“唔?你臉上是什麼表情?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是故意在這裡等你嗎?”
“你之前打的手勢,是法奧斯學院的通用手勢暗語。”
“不是你叫我出來的嗎?”
“那個是隊長閒暇時教給我和神威的,說是你們法奧斯指揮官才知道的通用手勢暗語。我閒著無聊,就記住了,沒想到真的會有用上的一天。”
“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清楚認知到你真的和隊長一樣出身於那個指揮學院。畢竟你們看上去並不是一類人。”
“所以,有什麼事情麼?”
“事發突然,這次科學理事會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解析紅潮的本質。”
“但是我想,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
“那個歌聲?”
“對,那個聲音。”
“我是最先發現紅潮產生支流的斥候,是我將情報傳遞給了空中花園。本來以為你們會帶一個更加縝密的方案回來,到頭來卻是最簡單粗暴的廣域打擊。”
“時間不多。”
“可以理解,不過暫時不談那件事情。”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之前和升格者的作戰中,灰鴉深入到了地下工事裡並且和升格者直接接觸過,對吧?”
輕輕點了點頭。
“果然……”
“所以,你們之前聽過這個聲音嗎?”
這一次,除了搖頭,自己做不出更好的回答。
“也就是這次是特例,或者說——是新增狀況。”
“唔……出於偵察兵的角度來看,戰場上最畏忌的就是情報不明,哪怕有一丁點的疏漏都會釀成大禍。”
“我理解這是刻不容緩的情況,但是在所有情報並未查清之前,制定計劃,降下打擊。他們……為什麼能保證所謂的天基打擊能夠真的可以遏止紅潮?”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廣域打擊,是基於現有情報的最優選擇。卻並不一定是能夠解決問題的做法。”
萬事忽然不再說話,只是斜睨向了一個角落。
之前的那位婦人從角落裡出來,三兩步跪倒在了自己面前。
“求求你們……請你們原諒我之前的魯莽。”
“只要你們願意傾聽我的請求,從我這裡拿走什麼東西都沒有關係。”
“不……我知道你們根本看不上我們的東西,所以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再發一次善心……”
扶起老婦人,等到她在散亂的岩石上坐定,再繼續之前的對話。
“謝謝你……”
“我求求你們發一次善心。我知道,現在才說這樣的請求很卑劣,但是……嗚——”
“請幫我……請幫我去將雷伊找回來吧。”
“你們也見過那孩子,那孩子還那麼小……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懂。都怪我告訴他,他的父親前往了附近的城市尋找食物,他才會在那種情況下還跑向那麼危險的地方。”
“那孩子每次一受到驚嚇就會去下意識去尋找他父親的庇佑,我不該隱瞞那件事情的……”
“他的父親?”
“是。沒錯,是我的兒子。”
“那您的兒子現在?”
“好幾天前,他說要去廢城那邊給我們尋找一些備用的罐頭……”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我試著……去找他,然後我聽見了他的聲音。——從那些紅色的潮水裡面。”
“我知道那意味著什麼,我們的很多同伴要麼死在了那裡面,或是被飛濺的潮水感染了,不出幾天,就噎了氣。”
“起初還有很多人被它迷惑,後來大家都明白,即便裡面傳來摯愛之人的聲音,也絕對不能靠近它。”
“不能被‘塞壬之音’所迷惑。可是,那孩子……那孩子,雷伊他並不知道。”
“我沒有辦法告訴他,他的父親已經死了,嗚——”
她捂住臉,指縫之間溢位了悲慟的哭聲。
啜泣了片刻,她才緩和過來。
“我知道我們的行為在你們看起來非常荒謬,但是請……請實現我最後的願望……起碼,起碼在最後關頭,讓我和雷伊在一起。”
“我不想……我不想直到最後,都要一個人孤單在這個地方逝去。我已經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我已經什麼東西都沒有了……不要將那孩子都從我身邊奪走。”
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了什麼。”
萬事突然開口,雖然語氣仍然慵懶且滿不在乎,眼神卻炯炯的盯著自己。
“你把我叫出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麼?”
“唔——我可什麼都沒說。”
“但是已經足夠了。”
“我是單獨行動的斥候,那個叫做漢斯的總指揮並不是我的長官。在隊長下達第二個命令之前,我可以自由行動。”
“你理解這代表什麼,對吧?”
“是。”
“你這種毫不磨蹭的性格倒是不惹人厭,怪不得隊長會那麼欣賞你。但是你想清楚,沒有人能保證我們這麼做是對的,沒有人能確保這一切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沒有人知道你為這付出的一切,沒有人會感謝你。你甚至可能會因此遭受到懲罰,即便這樣,你還是想要跟過來嗎?”
“對,動身吧。”
“喂,躲在後面的那個。”
“聽見了嗎?你們的指揮官是那麼說的。”
裡從帳篷後面走了出來。
他定定地,看著這裡。
“指揮官,不可以。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擅自行動,無異於在戰場上掉頭逃走。”
“這種獨斷行為會被視作叛逃,在一個正常軍隊裡甚至可能被當場處刑。”
“更何況,太危險了。我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只要最後一個節點被鋪設,空中花園撤退的命令馬上就會到來。”
“裡。相信我。”
“如果這個地方退縮了……”
“……你會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嗎?”
“居然說出這種話。無法拯救所有人,但是起碼要拯救自己雙手可以觸碰到的人。”
“你總是這樣。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所有指令,你是我們的指揮官。”
“既然這樣,帶上我們。”
“不可以。”
“……你的意思是性質會不一樣?沒想到會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
“的確,帶上整個灰鴉小隊直接離開,會被視作叛逃,但是現在是在乎那種軍規的時候嗎?”
“灰鴉小隊沒有人懼怕登上軍事法庭,如果有任何懲罰,我們一起承擔。”
“不是。我需要你們,留在這裡。”
“裡,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所有人。”
“……保全力量,和隨時待命以應對突發情況嗎……我知道了,露西亞和麗芙那裡,我會去解釋。”
“安全回來,否則我們不會離開。”
“灰鴉永遠是一體的。”
裡走到了自己的身前,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隨後將一枚黑色的六稜柱狀的黑色長針,和一個通訊裝置交到了自己手上。
“有效部分只有頂端,我直接將它拆卸下來了,順便做了點細微的改造。反正只有你的認證才能開啟它,帶在身上吧。通訊裝置已經修好了,但是這裡的通道並不穩定,如果超過三十公里,就沒有辦法保持穩定通訊。”
“當然,我不希望你跑到沒辦法保持穩定通訊的地方。”
“裡……”
“不要擺出這種你一定會那麼做的表情。記住,你不回來,我們就不會撤退。”
“還有你……”
“唔……有事嗎?”
“我們的指揮官——”
不等裡說完,萬事便作出了回應。
“嗯,我知道了。”
裡點了點頭。
“保護好我們的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