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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區的輪廓逐漸縮小消失，周圍的氣溫也隨之迅速下降。
人居住的聚落終究與荒野不同，儘管那裡只有零星的難民，但人的氣息會驅散寒冷。
而現在，冷氣再次席捲而來。
撥出的熱氣在空中凝華成白霧。懷抱著自己會不會在這裡凍死的想法，追隨著那個白色斥候的身影，繼續前進。
萬事的確熟知這附近的地形，總能完美地規避紅潮流經的區域，找到最省力快捷的通路。
但是以人類之軀進行這樣的跋涉還是讓人倍感煎熬。
“為什麼不再在外面套一層恆溫防護服？”
“太沉重，會阻礙行動。”
“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人拼命到這個份上，你這個人還真是奇怪。停下來喝口水吧，我記得這附近的地形，只要他別跳進紅潮裡，我們就能追上他。”
“我不渴。”
“唔……不渴是你的錯覺，我記著你出發到現在的飲水頻率，你現在需要水分。刻不容緩歸刻不容緩，不過你要是在那之前倒下，就得不償失了。”
在一座巖株旁邊停下步伐，稍作休整。
“你那個間歇性失神的症狀沒再犯了？”
“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也算是曾經從事著醫療相關的工作，這點基本的觀察能力還是有的。次數不少，而且毫無預兆，不符合我記憶中的任何一種病症。”
“沒有大礙。”
“嗯……既然你那麼說，我也不會繼續好奇。”
“我已經知道你的情況，並且會在關鍵時刻不會讓你的這個問題弄出岔子。”
“為什麼，要帶我出來？那些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吧。”
“不只是我，還有裡。”
“啊……我不討厭敏銳的人。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隊長對灰鴉的評價了。”
萬事慵懶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講話的語氣也不再漫不經心。
“沒錯，只是接受一個找小孩的委託，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別的不說，構造體單獨行動起碼比帶上一個人類要快得多。”
“你卻帶上了我。”
“因為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引起了紅潮，又是什麼引起了帕彌什生物化。”
雖然保持著沉默，腦海中卻忍不住浮現出了那個夢魔般的巨型半截軀體。
那個名為巨噬體的異合生物，正是它，讓灰鴉在之前的作戰中陷入了絕境。
“這個是由升格者培育出的怪物——聚噬體。跟之前我們遇上過的軌道異合體十分相似，經過初步分析，這同樣是一個由異聚核心碎片驅動的敵人。”
“不過跟阿迪萊聯盟列車時的情況又有本質不同，雖然同為異聚核心碎片驅動，但是聚噬體比軌道異合體表露出來的特性還要複雜。”
“它不是異合體，是帕彌什模擬地球生命的存在形式，開始進行自我演化的一種新型帕彌什生物，也就是異合生物。”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我們合理懷疑——它體內的異聚核心碎片不僅提供了它自身存在的動力源，並且引發了紅潮。”
“否則這兩者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事關和升格者的戰鬥，雖然聚噬體的情報已經對外公佈，但是它體內含有異聚核心碎片這件事情，仍然是個機密。”
“希望你能對那天在地下工事裡發生的所有事情保持緘默。”
“當然，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你的全體小隊隊員。”
這是阿西莫夫和尼科拉在075城市戰役之後的保密會議上的發言。事後，所有關於異聚核心的內容都被提升了保密等級，灰鴉的經歷未曾向任何其他小隊透露。
“儘管大家都對那日發生的事情三緘其口，可是我們是斥候，不難發現其中的端倪。”
“在前線的捷報傳回來不久之後。原本肆意翻湧的紅潮，突然‘萎靡’了。”
“你說什麼？”
“沒錯。包括這次突然來襲的紅潮，遠遠沒有那個時候洶湧，甚至除了漲潮的時候，就連‘河畔’的帕彌什濃度也遠沒有那個時候高。”
“也就是說這次的紅潮，的確衰弱了。你們那個時候做了什麼？”
浮現在眼前的，是聚噬體在重聚變炸彈耀眼的輝光之中徹底消散的一幕。
“可以說，我們其實什麼都沒做。”
“事到如今還要保持沉默嗎？沒關係，那無所謂，你的回答不會影響我的判斷。”
“雖然這次空中花園半點情報都不願意透露，可是之前有一個情況和現在非常類似。單從由純粹的帕彌什病毒構築這一點而言——這些東西本質上，和空間站那時所遭遇的異聚核心是一樣的。”
“當初從空間站墜落到地面上的異聚核心碎片，真的只有奧賽蘭姆列車上的那一塊嗎？好了，不用回答，我已經從你的表情上知道答案了。”
“一度萎靡的紅潮，再次捲土重來，並且形成了支流。”
“不能拿常規的法則和邏輯去推斷紅潮這種東西——但是也不該完全不去思考這背後蘊含的含義吧？”
萬事扭頭看向了西方。
錯綜複雜的河流綿延至地平線的盡頭。
“你說，跨越這些支流，我們會在盡頭看見什麼？空中花園那時將所有能源集中在了稜鏡上，對異聚核心進行定點打擊，都未能將其徹底摧毀。”
“是什麼，讓他們自信滿滿地認為，一次對地廣域打擊就能永絕後患？打擊分佈得越廣，對單點的打擊強度就越弱。”
“但是，假如，我是說假如——
假如紅潮是有源頭的呢？”
“失去了源頭的‘潮水’即便不會消失，但也沒辦法繼續肆無忌憚地氾濫。”
“接下來只要找到相應的處理方式，遲早有一天能夠清除掉它們——那只是時間問題。所以我需要你。”
“只有你們指揮官，才有許可權開啟那個什麼位域節點，不是嗎？”
“你那個叫做裡的隊員，也察覺到了這件事。”
“你比我想象中冒進。”
自己的評價是由衷的，在一副漫不經心的慵懶和疲憊之下，萬事無疑具有一顆勇毅且果敢的心靈。
“啊，那是因為隊長跟我說過一句話，據說是你們學生私底下總結的手冊。同為法奧斯指揮官學院出身的你應該也知道吧。”
“例外才是戰鬥法則的最佳證明……”
“——作戰計劃滾一邊去。”
“……噗哈。”萬事不由得笑出了聲。
“庫洛姆竟然也知道這個。”
“隊長的確是優等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什麼都要了解。不過如果不是神威那個傢伙纏著他，他也不會將這個當做趣聞說出來吧。”
“更何況，我是狙擊手。狙擊手的座右銘是：出去，並幹掉點敵人。”
“我以為你是對這些事情更加漠不關心的人。”
“的確，我對於你們糾結的事情根本無所謂。”
“無論是那些人，還是那個叫做漢斯的總指揮，終究不過是被過去的普世價值觀所束縛的可憐蟲。”
“那你為什麼要行動？”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我認識一個人，他有恩於我，而我沒能回報他的恩情，現在我找到了另一個機會。”
“你說的是？”
萬事忽然放空了目光，他似乎不是在看著當下的一切，而是跨越時空去凝望某個故人。
“唔，一個黃金時代的不合群者罷了，但是他可比溺死在黃金時代榮光裡的人有趣多了。”
萬事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的時候，之前所有的私人情緒已經一掃而空。
“唔，不談這個了。任何事情都有一個解決方法，儘管通常是不常用的——我只是想實踐一下我的方法，能不能解決這次的危機。”
“快點結束這一切，然後睡個不需要憂慮任何事情的好覺。”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行動？”
“我只是覺得。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該放棄希望。”
“……是這樣嗎。”
“我知道了，那麼談天到此為止，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小鬼。”
登上嶙峋的亂石，潮水留下的印記還很新鮮，在一片又一片的猩紅中，依稀辨認得出人類的足跡，並且明顯是幼兒的。
足跡並不雜亂，而是在幾片高地上來回搜尋了一陣，然後向著營地的方向轉移了。
“看來不必在這塊地方浪費時間了，那小鬼已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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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歌’再次響起。
萬事的臉色凝重起來。
“你想要在這裡停下，轉身回去嗎？”
“當然不。”
“是河流，就有源頭。 是生物，就有心臟。”
“那麼在極限距離抵達之前……唔……看來不需要我提醒。”
裡的虛影出現在通訊器上。
他快速掃視了一眼自己，然後鬆了口氣。
“看來你沒事，下一步打算怎麼行動？”
“追蹤紅潮的源頭嗎……我知道了。我相信你的判斷，我會將這件事轉告給露西亞和麗芙的。”
“也許爭取不了多少時間，在隔離裝置達到極限之前儘快回來。”
“突擊鷹的那個傢伙。”
“啊……有事嗎？”
“我們的指揮官——”
不等裡說完，萬事便作出了回應。
“嗯，我知道了。”
“那麼……”
“走吧。跨越這片區域。”
——即便不知道在那個地方等待著的，會是誰，或者，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