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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染紅了樹林，在地上流淌著。
一個又一個死士倒在地上。
這些人招式狠辣，明顯就是衝著他的命去的，雙拳難敵四手，再糾纏下去，他遲早命喪於此，他一邊還擊著，一邊找缺口突圍。
他此時已經殺紅了眼，眼眸嗜血，如同殺神一般，刀刀致命，見血封喉。
只是他的左臂已經受了一刀，傷口上的血順著手臂流到手上，又滴落在地裡，深可見骨。
入目一片腥紅。
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來人衝進重圍，為他開出了一條路。
李長燁一瞬間走神，背後又捱了一刀。
四周的死士又多了一圈，源源不斷地補上，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
“五殿下，再不上來我們今日都要沒命了！”裴崢一手抵擋那些人，一手伸出去拉他。
李長燁回過神來，借力跳上了馬。
身後的死士見人要跑，一些向前追著，一些躍到樹上搭起了長箭。
又是一陣箭如雨下，在身後不斷追擊著他們。
裴崢加快了速度，大聲囑咐道，“殿下！坐穩了！”
塵土四起，掀起一片土霧。
身後的聲音小了下去，裴崢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些人已經消失個乾淨，馬匹也要向下倒去。
那馬受了三支箭，趴倒在地上，李長燁也向地下滾落。
裴崢趕緊把人拖到樹旁靠著，然後看著那猙獰的傷口，染得整個袖子都紅了，裴崢撕下了衣襬給他止血，包紮，待到都弄得差不多了，突然！
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李長燁眼神朦朧而虛弱，只是手中的動作卻利落無比，聲音冷似寒霜，“誰派你來的？”
手中的動作發了狠，裴崢的脖頸滲出血絲。
“五殿下大可動手，不過是多一個人給你陪葬罷了。”裴崢冷靜地說著，面對眼前威脅神色未變。
“呵——”李長燁冷哼一聲，“能得裴小將軍給本殿下陪葬，也不算虧。”
他倒是真的很想，殺了裴崢。
“如此憋屈的死法，殿下真的能忍？”裴崢問道，似乎並不信李長燁會現在殺了他。
裴崢回望李長燁審視的眼神，“殿下不信我，也該信我師父，我以我師父大祭司的名義起誓，絕對是巧合。”
李長燁此時痛到麻木，但是眼裡漸漸恢復了神采，只是依舊冷漠無比，他盯著裴崢的所有表情，然後手垂了下來，匕首被放了回去。
裴崢見他收起了殺意，於是解釋道，“甯熙的狸貓跑丟了，我替她找的時候無意來到這後山，然後覺得氣氛不對，便騎馬過來看看，剛好看到五殿下在此被伏擊。”
鳥雀紛飛四散，樹尖毫無規律劇烈搖晃。
他們行軍打仗自然對周遭的環境無比敏感，有個風吹草動都要警覺，所以他才能察覺到後山有情況。
一來便見此情況。
李長燁見他信誓旦旦的模樣，暫且信了他三分。
裴崢看了看現在的情勢，那馬已經死了，李長燁的傷勢也不容樂觀，此地不宜久留，不然，若是李長燁死在他面前，他難辭其咎。
真是棘手，又不能走大道，否則又遇上那些殺手就更麻煩了。
他屏息凝神，用耳朵聆聽著周遭的一切動靜。
突然，他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只要能找到那股水流，順流而下，就能下山。
想到此，他蹲到了李長燁面前。
“你做什麼！”李長燁質問，然後撇開頭，冷聲道，作勢要自己站起來，“本殿下自己能走。”
他咬著牙，額頭上冷汗不停溢位。
裴崢在他起身那一瞬間，便抓著他的另一隻胳膊把整個人背上了背。
“裴崢！你給本殿下放開！”李長燁推搡著，整個人都在抗拒。
裴崢絲毫沒有動，只是無語道，“五殿下，若不是你死了我也難逃干係，我才懶得費這力氣。”
“甯熙我都還沒背過呢，殿下怎麼像個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李長燁氣得握緊了拳頭，臉色沉得嚇人。
一路無話。
背上的人沒了動靜。
裴崢唇角勾起，應該是被疼暈過去了。
他加快了步伐，終於找到了那股水流，然後沿著小徑下了山。
下山後，他先進了側門把人放在一個房間裡，然後找來可以信任的人守住了房門，他把阿難拉進去先給人縫合傷口，然後讓甯熙去請長公主和她師父。
李昭月來時，立刻下令去搜查後山，連同整個雲霞山莊也封閉了起來，只是按照帖子核對人數，把一些沒有嫌疑朝廷命婦和世家小姐以身子不適請了出去，然後趁機抓住那些可疑的人。
李昭月用力拍了一下座下的扶手，“真是無法無天了，敢在我的宴會上做出這些腌臢事！”
“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誰想當著我的面殺我這侄兒！是誰在打我李昭月的臉！”
屬於上位的威嚴一下子顯露出來，李昭月眉宇間滿是銳利，掃過地下跪著的一眾侍從。
“公主，我們已經讓人看守了各個側門，一旦有人進出都會嚴格排查，還有後山，又派了兩隊人馬前去搜查，還有大理寺，屬下已經派人去報案了。”底下的侍衛首領顫顫巍巍回道。
“裴崢，當時截殺你們的有多少人？”李昭月冷肅問道。
“稟告長公主，當時臣救出五皇子時估摸著已經死了數十人，加上那些打鬥的，大概有百來號人。”裴崢如實說道。
“好啊，這京城已經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狼子野心了。”李昭月怒極反笑。
“公主！公主！”
外面，之前的那個管家走了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李昭月皺眉。
“稟告公主，後山那些屍體，他，他自燃啦！”老管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那些屍體全燒起來了，連帶著燒了一大片，我等奮力救火，只是已經燒了個乾淨，什麼也沒發現！”
“簡直是膽大包天！”
李昭月怒道，一個杯子被扔在地上，碎了一地。
“公主殿下，我出去看看。”羲珩站了起來。
“嗯，大祭司若看出些什麼來一定要告訴本宮，本宮先在這裡等著長燁醒來，若是能抓住兇手我，本宮嚴懲不貸。”李昭月吩咐道。
羲珩點頭應下。
隨著老管家來到後山，簡直是一片狼藉，殘肢斷臂，還有沒有燒焦完的人骨，散發著噁心的味道。
地上斑駁一片的痕跡，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就連那些死士的屍體，都難以看出還有什麼分別，黑漆漆一片。
羲珩皺著眉，忍著胃裡的翻湧走近了瞧，屍體全身焦黑，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到底為了掩飾什麼呢？
只是在一處屍體旁，塞著一小塊拇指大的被血浸透的血衣，應該其餘都燒成了灰，只是這一角壓在屍體之間，恰好被留了下來，她趁著不注意，撿起來放進了袖中。
然後假裝在扒拉著那些屍體觀察。
不一會兒，連續的腳步聲傳來，應該是大理寺的人到了，羲珩站起身來。
直到看到禁軍的人也來了，她便知曉此事應該是李昭月已經授意去稟告了李韞。
“趙大人，朱大人。”羲珩向兩人打著招呼。
趙寅盛和朱培梁也頷首示禮，“見過大祭司。”
然後，趙寅盛便吩咐著手下四處包圍了起來，被燒的這片區域則成了重點。
朱培梁也吩咐人把那些屍體抬了下去找仵作驗屍，然後吩咐底下人開始勘察現場。
“不知大祭司何時來的？可有什麼發現？”朱培梁詢問道。
“我也只比朱大人早一步到這裡，並無發現什麼，這裡有用的地方都被燒了個乾淨，想來只有從那些屍身上才能有所突破。”羲珩回道。
“事關重大，只怕屆時還需要大祭司配合，還請大祭司體諒一二。”朱培梁說道。
羲珩點頭，“自然，當時事發時在場所有有關人員現在全在公主府內，自己配合大人。”
朱培梁拱手致謝。
不多時，斷骨已經抬得差不多了，一個年輕人用帕子包裹著幾塊碎布走了過來。
“大人請看，這是在地上翻找到的。”
是幾片血布夾雜著黑色的夜行衣的碎布，和她剛剛所得一樣。
羲珩看著遞東西給朱培梁的人。
季旻，現在的大理正，朱培梁的得力助手，有他在，這樁案子應該很快會有眉目，應該說，他的每一個步驟，李長燁到時候都會知曉。
那這裡也用不她什麼了，大理寺這些人雖說牆頭草居多，但是李長燁的人，想來不是什麼庸人之輩。
她又看了看那些公主府的人，一個個為了救火灰頭土臉的。
還有任老伯，連頭髮都溼了大半，肩膀也溼透了，年紀大了，該歇歇了。
她說道，“任伯，你帶這些人去換身衣服，歇息一會兒吧，這裡有大理寺和禁衛軍，你們放心。”
“多謝大祭司，只是，我再等等，萬一有用得著老奴的地方，不然，我怕公主不放心。”任老伯搖著頭擔心道。
羲珩見此，便也不再多說。
然後向山下走去。
寢屋內，羲珩到時，一盆盆血水正在被抬著端出去。
她走入房中，低聲問著裴崢，“五皇子醒了嗎？”
裴崢搖頭，“還不知道。”
話音剛落，阿難便和幾個醫侍走了出來。
李昭月焦急地站起來，“如何？”
“回稟公主，五皇子身中兩刀，如今血已止住，只怕要養些日子，儘量不要動武動怒，左手固定月餘便可以動了。”為首的醫侍回道。
“不過。”
“不過如何？”李昭月仍不放心追問。
“不過還得這位姑娘及時為五皇子用烈酒消毒，又佐銀針走位，才能讓五皇子及時止血，沒有高燒驚厥。”那醫侍頗為讚賞地看著阿難。
李昭月看著阿難，臉上終於有些些卸下的笑意，“我記得你是叫阿難。”
“是的，公主。”阿難笑著應道，被人誇獎，剛才的緊張和疲憊一掃而空。
“你這小姑娘既然喜歡醫術，我記得我那庫房裡還有幾本醫術孤本和一套金針，我待會兒讓白竹陪你去拿，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李昭月對著阿難道。
“真的？”阿難有些難以置信，然後又趕緊點頭，“謝謝公主！”
那可是長公主賜的金針啊，她還是頭一份呢，想想就激動，她到時候拿著它們，只消往那街上一站，也能掛個“妙手回春。”
簡直是活招牌啊。
她彷彿已經能看到未來大富大貴的好日子了。
“大祭司，今日勞煩你了，你且回去歇息幾日，這裡有情況了本宮派人前去通知你。”李昭月面露歉意。
也罷，她這裡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置，她貿然留下來也不好。
她點頭退出房內。
走到門外，白竹便來領著阿難先去庫房。
“羲姐姐。”妘瑤迎了上來，懷中還抱著毛毛和花花。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你且權當不知道就好。”羲珩貼心安撫道。
妘瑤點頭，然後把毛毛遞給了羲珩，喚來芷蘭帶著人走了。
妘瑤臨走時，裴崢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她才徹底轉身離開。
“師父覺得，此事會是誰做的？”裴崢問道。
“無論是誰做的，總之有人從一開始便想要五皇子的命。”羲珩眼中泛起了思緒。
裴崢有些意外，他師父一向不愛插手皇家之事，現在，好像有些一樣了。
他試探性開口，“師父好像，很留意那個五皇子。”
“原來也就算了，可能是看他無依無靠動了些惻隱之心，可是現在……”她頓了下來。
裴崢有些好奇，現在，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裴崢，我不願你與將軍府參與朝廷的政黨之爭，可是，我只希望若是有一日他再遇上生命之險，你若能救，便護他一命。”
羲珩的聲音淺淺響起，帶著幾分悠遠。
裴崢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拒絕。
“算是我欠他的。”
羲珩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開口，“也算師徒一場，我拜託你的第一件事。”
裴崢嘆氣，無奈道，“師父有什麼只管吩咐便是，我還能不做了不是，說得這麼隆重，我都覺得我要指天立誓了。”
“師父放心，我又不是什麼是非不分之人，真到那時，我拼了一身本事也會把他從閻王手裡搶過來。”
他的聲音篤信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