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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有根原以為施三明最多修個兩三間房，夠住就行了。沒想到他居然想弄個像樣的院子，倒是小瞧他去。這樣一來，孫家財那塊地確實不太合適。
劉四娃的荒地，他自然是知道的。朝向上沒什麼問題，甚至可以說不錯。
鷂子山不高，一半地一半雜木林子。劉四娃的房子就在有地的那面，他們朝林子邊開荒，圖得就是個近便。
只是誰也沒想到，山的一邊土地肥沃，另一邊卻格外貧瘠。劉四娃一家辛苦幾年得到的成果，成功嚇退打算往鷂子山開荒的其他人。
鷂子山荒地不管到三明小子的旱地水田，還是沒有產出的沙石地，距離都差不多遠。只是與施家老宅這邊就遠了些。唯一的好處就是離山腳水田較近，吃水比現在方便。
施有根心裡有譜了，抽了口煙，神色緩和下來：“劉四娃那荒地從前也沒仔細看，我們還是上地頭瞧瞧，再找劉四娃說道說道。”
聽他這麼說，大家就知道他瞧中了。只要與劉家談妥，就能定下日子動工了！
施有根與施三明爺爺施有枝是雙胞胎。施有枝從小身體弱，早早就去世了。作為雙胞胎哥哥的施有根其實也沒好多少。才不久剛過了六十大壽，早就不能下地幹活，出門都得人扶著揹著。
施三明想揹人過去，他文山大伯卻非常嫌棄他那又矮又瘦的身子，怕他路上把自已老爹給摔了，喊來他家身子壯實的二兒子春來當搬運工。
他們一行五人不緊不慢的朝鷂子山走去。這會兒快正午了，路上也沒碰到人，順順利利到了山腳。
施有根讓二孫子將他放下，他站在水田邊，四處打量。
過了一會兒，他指著一處佈滿雜草的溼窪地，笑道：“看，這處有浸水，在這裡挖井，準沒錯。”
施文才用棍子朝四周打了打：“這兩塊地都是文星明的，下方的水田是文星貴的。在這兒打井，得給他們說一聲。”
“文星明好說，文星貴有些麻煩。老小子不是個善茬子，要是他不願意，這水井還不一定行。”施文山踢踢腳下的石頭，有些不太看好。
鷂子山下水田多，有浸水的地方不少。只是這一處離劉四娃的地最近，也是最好走的一處罷了。
施三明覺得這不是個大問題：“等看過地再說吧！”
春來大著嗓門兒應聲：“就是，把地落實了，再來談水井的事兒也不遲嘛！走，爺我揹你上去。”
幾人這才又往斜上方走去。
劉四娃家開的地並不是規整的一塊，而是分成上下兩塊。上面大，下面小。且因地勢的關係，不是平的，而是斜向下方的，不兜水。上面那塊更是緊挨著雜木林，邊上長滿了茂盛的絲麻草。
施大伯蹲在地邊，仔細打量泥土：“這土又乾又硬，成色也不好，難怪莊稼長不起來。”
這會兒地裡種了些蔬菜，稀稀拉拉，長得一點也不好。
“劉四娃他們經常過來澆水，完全沒啥效果嘛。”
施大伯晃眼一看，樂道：“這地方修房子好，排得開。還能整個大壩子，再打些石塊鋪起，敞亮得很。”
施有根讓春來揹著他沿土邊繞了一圈，越看越滿意：“光上面那塊大的就夠修了。不過從方位朝向上看，不能修正中，而是要偏一點，靠東面起屋。那邊高了些，得放一些下來，再挖地基。”
只要能修房子，施三明就滿意了：“四爺爺說行就行，我這就去找劉家人商量。”
他想早點把事情定下來，趁著農閒好找人幫忙。一但開春，又得忙地裡的活計，拖起來一兩年都完不了工。
施有根三爺孫自是不去的，他們直接回家了。
施文才做大伯的責無旁貸，與施三明一起往劉家去。
劉四娃家條件不太好，五間房全是茅草屋。他生了八個兒子，養大了五個。前頭兩個娶了媳婦，後面三個還打著光棍。
自秋收後，五個兒子出門打短工去了，家裡就老兩口並兩個兒媳婦帶著個孫子在家。
劉四娃正在院子裡編揹簍，看到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口的施文才兩人，頗有些驚訝。
“文才老弟，你們這是打哪裡來啊？快進來坐。老婆子，端兩碗水出來！”
劉四娃婆娘宋氏聽到聲音從屋子走出來打招呼：“是文才和三明小子呀，你們可是難得的稀客，今兒吹了什麼風把你倆送來了？鐵頭，還不跟你文才爺爺三明叔抬板凳，請他們坐呀！”
蹲在劉四娃旁邊的鐵頭早一步提了兩根矮凳出來，安置在劉四娃對面：“文才爺爺三明叔請坐！”
施大伯笑呵呵寒暄：“劉四哥宋嫂子都忙著呢？哎喲，鐵頭真能幹！爺爺我謝謝你。劉四哥你有福啊，鐵頭今年才五歲吧，比我家那幾個臭小子懂事多了！”
孫子被人誇讚，劉四娃忍不住咧開了嘴：“皮小子當不得贊，還是你比較有福，孫子孫女都六個了！”
施文才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劉四娃比他大十歲，現在只有一個孫輩，他不是來炫耀的。
“兒孫多了都是債，今兒上門，就是來找四哥幫忙的。”
宋氏端了兩碗水出來，介面道：“什麼事呀文才？還特意跑過來說。”
不等大伯開口，施三明搭話：“劉四伯宋大娘，是這樣的。小子我不是娶了媳婦嘛，原來那破棚子住不下，想起兩間屋子。可我四爺爺說沙石地不能建房子，其他地呢也不合適，就想跟人換塊地修。正巧，你家新開的荒地可以，所以特意上門來找你們商量，看可不可以兩家換地。”
施大伯在旁邊幫腔：“也不是真沒合適的地，這小子雖然自已幹不了啥活，偏偏還心疼土地，說是用好地起房子不划算，不如找差點的建，住著安心！”
劉四娃兩口子聽明白了，不住點頭：“三明這想法對，好地不容易得，修房子實在浪費！你看我那塊地，養了四年還是那副模樣，急死個人！”
完全沒料到混混樣的施三明竟然要修房子了，她家老實肯幹的兒子們還擠在一個鋪上打光棍，真是老天不開眼。
宋氏壓住心裡冒起的酸意，誇道：“三明小子能幹，如今媳婦娶上了，又要立房子！你那幾位哥哥要是有你一半能幹，大娘我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村裡人對他是什麼評價，施三明心裡有數。別看宋氏嘴上誇得好聽，心裡怎麼想只有她自已知道。
施三明也笑著吹捧：“我有什麼好的，整日裡瞎混。我還羨慕哥哥們呢，要有他們的本事，哪至於出去拼命。幾位哥哥身板好，又踏實肯幹，早晚都會出頭。伯伯與大娘就等著享福吧！”
別看劉家幾個小子不怎麼樣，在父母心裡也是頂好的。
好話誰不愛聽？
“三明小子太會說了，他們哪有那麼好！”劉四娃連連擺手，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三小子這話可不假。”
施大伯雖然不覺劉家幾個小子有多能幹，但三明那樣過日子是真不如他們安穩，“你看他出門兩個月，瘦成啥樣了？那錢真是用命換來的。我和他大伯孃日夜都盼他能跟石頭兄弟們一樣，踏踏實實種地過活，偏他又不是這塊料。如今娶了媳婦，再把房子建了，兄弟們幫扶點，日子能過下去了，也不用再去掙那捨命錢。”
這是施大伯的真心話。二弟就這一根苗苗，他不幫忙看護著，哪裡過得去？
想起死去的是施文兵，劉四娃也很感慨。要是他還在，施三明怎麼可能混成如今這副模樣。
當然，也不是說施三明如今過得不好，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在大伯家能過成這樣，也不算差了。可要是施文兵在，施三明跟著他爹做木活，學得一技之長，日子肯定比現在好。
“說那些幹啥？有你這個大伯看著，三明小子的日子能差了去？”
宋氏心裡更酸了。
施大伯謙虛道：“光我這個大伯也不成啊，還要你們這些伯伯大娘叔叔嬸嬸們支援才行！”
劉四娃搓搓手：“支援，肯定支援！三明小子要換多寬的地？說老實話，那地種莊稼真不成，我還頭疼著呢。三明要換，我是真高興。”
施三明也不拐彎抹角：“我打算弄個寬點的壩子，要的地比較多。四伯知道彎田那塊長溜地吧，差不多有四分的樣子，我想用它換你們那處荒地。”
“啥？要全換？”
宋氏激動了！
東頭那塊荒地都成了她家的心病。原想這邊地肥沃，她們開荒前就把那一畝地的地契辦了下來，就怕開出來被別人爭了去。結果養了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到明年卻要開始交稅糧了。
不僅不增加收成，反而倒貼糧食，偏偏這地還脫不了手，真真成了燙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