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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三小子要起瓦房了？”
當年分家，分得比較公平。劉氏一房得了三畝水田，二畝旱地。看著比三小子多，其實完全沒法比。
她家光成婚的兒子就有三個，再加上她們媳婦，不算孩子，大人就有八口。一年到頭，除了春種秋收，吃不上一口乾的。
即便這樣，每年臨近秋收的兩月也得斷糧。
好在大哥看不過眼，把三小子的水田分了一半給她們家種，這才勉強續上。
好在今年老二老三在縣裡找到了活計，雖然工錢不高，可包吃包住，能省不少糧食。不然把三小子的田還回去了，家裡不知會怎麼樣呢！
原本以為混混樣三小子是家裡最差的一個，不成想出去一趟，不僅有了媳婦，還能起瓦房了。
他的命咋就那麼好呢！
是的，雖然施三明沒爹沒孃，在劉氏眼裡，那就是個命好的。
附近村子裡像他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人家過得什麼日子？
起早貪黑，累死累活，所得也不過一口稀的。更別提分什麼田地了，能呆在叔伯家有口飯吃，都是天大恩賜。
就他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樣子，生得又矮又瘦，還與鎮上週順那群拿命掙錢的人攪和一起，大嫂還願意替他張羅媳婦，四處打探相看。雖然沒有一個成功，可人家偏偏自已個兒哄了個婆娘回來。
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還不是老朱家那瓦便宜了半文，他們過去碰碰運氣。”
文氏把她們之前聊的內容又簡單說了一遍。
不止劉氏，趙氏錢氏連同青屏心下都激動不已。
“買牛好啊！你們三叔肯定同意！”
她們現在供的牛與施家老三房人一起，一年到頭根本輪不到幾天用。畢竟，牛也不能天天干，也要休息。
所以不論熟田還是開荒，基本上還是靠人力解決。
若是她們三家人共用一頭牛，那麼三天就能輪上一回，開荒也就不再是多大的難題。
儘管荒地養熟要好幾年時間，可多少也有收成啊。何況五年內還不用繳稅，多少都是自已所有。
與女人們嘰嘰喳喳激動不已不一樣，施三明三人顯得冷靜多了。
施三叔能夠娶三房媳婦，自然不是什麼憨傻之人。相反，他不僅是三兄弟中樣貌最出眾的一個，腦瓜子也相當靈活。
分家之後他陸陸續續起了六間屋子，可沒一間是瓦房。茅草屋頂隔年就要加草修整，屋子暗沉憋氣，哪有瓦房住得舒坦。
朱家瓦片便宜賣，他怎麼會不動心？他也想換上一換，不說多了，自已睡的那間換過也好啊。
三小子手頭有多少錢他不清楚，既然敢修瓦房，少說也有七八兩。他跟著配一間屋子的瓦，說不定還能更便宜些。
朱家村離大雁村有些距離，三人甩開腿趕路，也用了大半個時辰。等他們趕到朱家，院壩裡已經有一二十個人了。一群人圍著朱瓦匠討價還價，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三人一看，急了，趕忙湊過去打聽。
“現在還有多少瓦？都什麼價錢？”
朱瓦匠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再一次吼道：“一文錢的瓦沒有，二文的還有三萬。必須上五千才能少半文，而且只收現錢概不賒欠！”
“哎呀，一間屋子就要千八百片，上好的瓦，要五千才便宜，還要現錢，誰一下子拿得出那麼多錢來！”
“可不是，這不是一兩百文，而是上千文的大數目。”
“怎麼就不能賒欠呢？以前都可以嘛！”
“再少點吧！我要兩千片！”
“我要一千五！”
朱瓦匠的兒孫們早一步去了縣城那邊，家裡就剩他和三兒子朱鐵柱處理剩下的瓦片。往常鄉親們賒欠，拖上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那也不算多大問題。
可如今卻不行。
縣城那邊的瓦窯，必須有足夠的錢才能交付。而且他們還聽說另有一戶人家開出了更好的價格，要不是他們先下了定錢，說不得就不能成了。萬不可讓這煮熟的鴨子飛了！
為了在規定的時間內攢夠現錢，他們拿五萬片好瓦出來降價賣，已經很令人心痛了。一片半文錢，五萬片就是二十五兩啊！
偏偏這些人還不滿足。
朱鐵柱雖然臉色難看，不過還是給他們出主意：“你們可以幾家人湊嘛！只要上了五千，就能便宜半文，要多划算就有多划算！要知道以後你們買瓦，就得到縣城去了。不說多花好多運錢，就是自家人出力，那也辛苦不是？”
施家三人退到一邊商量去了。
施大伯這時候已經沒有幫三小子買瓦的想法了，他以為是一文錢的瓦便宜半文。兩文這種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兩文少半文，跟一文少半文，區別大著呢。
施三叔小算盤打得啪啪響，感覺非常遺憾：“我就說咋有這樣的好事？原來人家朱瓦匠早算好了。不過，便宜也是真便宜。我要有本錢，直接把剩下的三萬片瓦全買下，再以原價賣出，轉手就能掙十五兩！夠買兩畝良田了！”
施三明心裡也在思量，他跟三叔的想法差不多。不過，他想得更長遠一點。三萬片瓦成本價要四十五兩，三家人湊湊手應該能拿出二十兩，那就還差二十五兩。這二十五兩他找周順借，到時再給他一兩的好處費，定是能成的。
再說，此處場地上原就有那麼多人想要買。按便宜價格賣出去，當場就能收回不少本錢。
他留意了一下，在場人湊堆大約也就八九千片的樣子。再除四千片自已用，剩下一萬七八，也能掙七八兩。分點給周順，他們三家平分大約也能掙個二兩。
可別小看二兩銀子，一般人家一年也不一定能夠存上。在外幹苦力，一天也就十來文錢。
雖然這六兩因為賒欠不定能全部拿到手，但肯定能收回絕大部分。畢竟捨得蓋瓦房，自然有掙錢的門路。不會為了這點錢，把名聲都搞臭了。再不濟，到時候把瓦拉回來，也就成了。
這錢可比他出門掙錢容易多了。
他越想越覺得可以，忍不住與大伯三叔小聲說了起來。
施大伯老實慣了，雖然三小子說得天花亂墜，可一下要他掏老底，還是有些害怕：“這，這能成麼？”
施三叔雖然大膽些，心下也有些發顫，他是有想法，卻不敢去辦。難怪三小子能掙到錢，這敢想敢做的性子，一般人就沒有。
這是趟穩賺不賠的買賣，想到敞亮的屋頂，嘩啦啦的銀錢，施三叔也發了狠：“好小子，你行！三叔跟你幹了！三叔家底薄，只能拿出八兩！剩下的得靠大哥和你了。”
施三明不意外三叔能拿出這麼多，倒是施大伯有些詫異，沒料到自已弟弟還有那麼多家底。
看兩人都豁出去了，施大伯有點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我那裡也沒多少，八九兩應該有，具體要問你大伯孃。”
施三明一聽，竟比預料還多，更覺得這錢能掙：“我有九兩，再借二十兩就夠了，我去想辦法。大伯你趕緊回家拿錢，再找人過來挑瓦。兩萬片瓦，你估摸著喊人。三叔你與朱瓦匠先談，留下來與那些人交涉。我這就去鎮上，儘快趕回來。”
施三叔頭一次辦這麼大的事，雖然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還是鎮定的點點頭：“我這裡沒什麼問題，關鍵是你，只要錢到了，其餘都不是問題。”
說完話，三人立即分頭行動。
施三叔手裡只有三小子給的二兩銀子，這點連定錢都不夠。如今箭在弦上，不發不行。
他找到坐到一旁歇氣的朱瓦匠，態度十分誠懇：“朱師傅，我家有意買下全部的瓦，你看是不是能再便宜點？”
“你說啥？”朱瓦匠詫異的看著他，以為自已出現了幻覺。畢竟施三叔雖長得闆闆正正，衣服上卻打著補丁，不像是能拿出這麼多錢的人。
施三叔有些尷尬，厚著臉皮又重複了一遍：“三萬片，我家全買，你看是不是再少些？”
朱瓦匠也是做慣了買賣的人，這會兒弄明白了，倒也不再糾結，只是堅決不同意降價：“不管多少，只要上了五千片，一律這個價，少不了。”
開玩笑，就這他都已經少掙多少錢了，再少那不是挖他的心嘛。
為了以後多掙錢，施三叔扭著不放：“哎喲，朱師傅，我家可是把你的貨包圓了。你拿錢了事，我呢拿貨走人，多省事啊！怎麼能不便宜些？”
朱瓦匠看著鬧哄哄的場子，幹著嗓子問：“你家真能包圓？”
雖然這點瓦不愁賣，可要迅速換成錢還得多耽擱些時日，他們才熬了兩天，嗓子都快不成了。如果剩下的貨能一口氣賣掉，自然最好不過了，他們也能早些去縣城把事情落實。
只是這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