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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和光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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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四 午時

老包與沈括關於這顆奇怪客星是兇是吉的討論還在進行,老包固然一直排斥司天監藉助星象歌功頌德的業務,但是對於這種無法解釋的怪異事情還是於孔夫子一樣,持不可知,不亂言的態度,然而好奇心還是很大,希望沈括能給他一個不同於楊惟德的解釋。

沈括思忖片刻,終於開口:

“也許星辰隕滅之時,早在千百年前,那時還未有我大宋,所以與國朝吉凶未必有關。”

“哦!”老包不由得大驚失聲,“存中覺得,光行宇外,還需時日?竟然可在虛空行千年?”

“只是我的猜測。”

“推測?可有些說法?”

“光大抵也是物,是物,便也如箭矢一般自有離弦之速,只是極快,快慢分辨不清罷了。既有快慢,則穿越浩瀚太虛,也必然得花些時間。”

“光也是物?”老包擰眉,努力思考這樣挑戰常識的想法。

“相公,這也是我的另一猜想罷了。《道德經》雲:‘和光同塵’,雖世人都將這四個字解為處世之道,然而我卻想,也許此時為光,彼時同塵,或和光同塵,不分彼此,只在於觀者所想,便塵做塵,光為光了。如莊子說的,是亦彼也,彼亦是也。然而這些也只是流於空想,不可驗證了。”

“是啊,萬事若窮盡其問,恐怕終難得解答啊?”

“也許只是眼下不可解答。我記得懷良曾說到此種痛苦時言:無解之問,恐怕是當世時機還未到,也許七八百年之後,萬般機緣到了,方可窮盡明晰其中道理。”

“既然提到了大師懷良,此刻我最擔心的還不是客星吉凶,而是有心人會暗中搞事。”老包趕緊轉換話題,實在不想再聊玄而又玄的事情了。

“相公擔心彌勒教餘孽?”

“正是。存中,你真的不知道小蘋和懷良的去向?”這是老包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他對這個問題都顯得十分克制。

“小蘋去向實不知道,懷良也去向不明。”沈括謹慎回覆,小蘋確實沒告訴他去向,懷良去哪兒他寫過信也沒回信,算是沒有驗證,也確實可以說不明。希望能這樣既不撒謊,又含混過去。

包拯當然眼裡不揉沙子,能含混過去,無非是他不想深究而已。

“也只能如此了。”老包也品出他對兩人用詞不同,不再追問。不深究這兩人去向,也算是兩人一直以來的默契。

“相公,我想,他們不會再為非作惡。”

“然而即便他們不再為惡,也還是不能放心啊。尤其是那小蘋,行事鬼祟又似會些遁走的法術,雖然舉發懷良,破獲喻景有奇功,然而自身也是謎團重重。我看她便是所有這些謎題中最難解的一個。懷良行事為了仇怨倒是容易說通,她忽敵忽友到底是什麼角色?若能搞懂她,想來很多事情迎刃而解了吧?存中,她最近就沒來找過你?”老包又忍不住丟擲了一個期待。

“學生也想搞清她到底是誰?然而最近幾月,她也未再找我,線索全無啊。”

“線索,線索……是否能再想想?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線索?”老包近乎哀求道。

“學生明白,學生一定再仔細斟酌所有細節……”

“還有一人,也如迷一般。”

“相公是講那彌勒教未落網的最後一名卦主?”

“是啊,此人從未露面,真名假名都未留下。”

“我也聽小蘋和懷良都提及此人。他們卻也都不知道詳細。也許早就不在彌勒教了。”

“存中,你若是殘餘的彌勒教,想要利用這次客星收拾殘局,會如何?”老包突然正色問道。

“我麼?未曾仔細思忖,不敢說。”

“然而我卻推想過。”老包說。

“相公以為,他們會如何行事?”

“以我對彌勒教行事方法的瞭解,他們心機森嚴,必然謀定而後動。此次客星閃耀,對於我們是意料之外,對他們也必然是如此。若我是彌勒教餘孽,自然不會立即行動。我會先花幾日找到舊部,動之以邪說,曉之以歪理,然後再用幾日謀劃。眼看這耀眼星辰閃亮了好幾日不似會離去,此時便可以在暗中先策動民間怪談,再等二三日過去。若那客星發光更烈,計劃也已經大抵謀定,則可依計劃起事。算起來,自這客星出現已然快十天了。若一切順利大抵可以動手了。到時候大概又會童謠先行以合天象,再輔以帽妖之類作怪。讓我們防不勝防。”

“也或者他們並不會行動?”

“我對這夥對手所料只能從寬。若是一般結社的邪眾,兩任教主伏誅,大概沒個幾年也難再起事。然而彌勒教有所不同,已知有外敵財貨相助,所以等到機會必然死灰復燃,我們雖誅了喻景,卻未挖出幕後真正的大奸大惡。絕不可掉以輕心。”

“相公是指,為彌勒教提供金銀的遼邦,在京城的內應?”

“不錯,從正月起的這次讖亂來看,能在汴京城裡應變自如,其幕後主使和暗藏眼線必然都在城裡,我大宋與遼邦交戰,每每行動必先洩軍機,可見遼國最擅用間。我也知道你上次進宮調查時,已然發覺皇宮裡或就有內奸。若真有內奸,應該不是喻景這樣,勾當東西八作司的小小工匠能安插進去的,更像是遼邦長遠佈置的內鬼。喻景只是一枚棋子,也未必知道更深的底細。若是懷良,他也只是大相國寺外賣炙豬肉的僧人,也不像能布這樣大棋局的。從太宗時起,開封府倒是查到過幾次遼邦細作,你猜怎的?竟然都是女諜,或隱於街頭做乞丐,或藏在青樓做歌姬,屢屢得逞。都說遼邦多女主也擅用女子為奸細。此言不虛。”

“所以相公還是懷疑小蘋?”

“小蘋啊,如夢幻泡影一般。我也是親見她從屋子裡,突然變化到了蔡河對面。似真有些法術,然而我又想,若真是遼國女諜,又有這般穿牆過戶的本事,潛入機密處竊得國朝軍機如探囊取物。何必與彌勒教一起裝神弄鬼?怪哉,怪哉。”

“是啊,我覺得此中關節,深不可測。我想再去帽妖出現的幾處檢視一下。也許能調查出些端倪?”

沈括請纓道。

“你自管去就是了。那些地方如今都是開封府的差人把守,也都是認得你的。”

老包起身,大抵要回內堂休息。

“相公,我今日來還有一事。”

“要去軍營看徐衝?”

“正是。”

“徐節級近日有些萎靡。正好你去與他聊會子,也許能治他心病。”

“他還會萎靡?”沈括大驚,他覺得徐衝是全天下最樂天,最不該萎靡的人。

“那小蘋的貼身丫鬟叫做錦兒的,前幾日來自首。開封府已經收押入女囚牢了,也沒審出什麼。案卷我也看過,都對得上不像說謊。按時日算,她從宮中賣出只是去年的事情,由小蘋舅母送去鄉下服侍小蘋也是去年十二月,只道與小蘋在一起的彌勒教眾都是一家子人,那被雷劈的九公就是小蘋的公公。如今小蘋與她舅母一家全都不見,也不知道她說的真假了。聽說又有皇后身邊人為她說話,開封府結案輕判,說是死罪可免,官賣了事。”

“此事,數月前徐節級已經與我說過。他說若錦兒官賣,他等著官家賞錢去贖買她。免得被富戶買走給傻兒子做妾。”

“徐節級竟然也有這麼一場單相思,可嘆。只看這次官家召見,能不能不食君言了。哎……你只顧去看看他吧。勸他也不必為了一個本來就為娼為婢的犯婦,整日長吁短嘆。”

“學生明白,只等官家賞賜下來,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那樣最好。”老包嘆息一聲回後堂,似乎對官家會兌現賞賜這件事並不太看好。他大抵知道些官家的脾氣,只是不方便說。

沈括出來就直奔軍營,卻發現徐衝已經不在。一問同營的禁軍,說拄著拐去開封府了。

想來是去看錦兒。沈括也想去開封府尋他,只怕他正好返回錯過,於是自己去了小蘋施展紙人分身的蔡河邊住宅。

雖然案子過了三個月,那裡卻還有兩個開封府衙役守著。不過都認得沈括,也就放他進去。他又在那二樓窗戶對著對面會仙樓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那一手到底怎麼耍的。聰明如懷良也是想不明白。想了一會兒實在沒答案,趁著時候還早又去城西北的開寶寺。那裡也有幾個熟人守著見他就放行,他只取了根火把,又向守衛借了把鐵鍬,就從那開寶塔下到地道里。

這地道他來過好幾次,證物大抵都搬空了,那些證物現在就堆在軍頭司後面倉房裡,他反覆看過無數遍也沒發現還有蹊蹺的。所以今天還是來這裡,找找有什麼漏掉的。剛才老包用幾乎央求口吻,讓他找找還有什麼遺漏線索時,他就有一種奇怪預感:線索一定存在,只是被自己漏掉了。

回憶起發現這地道的前一日,正是小蘋提醒自己,諸葛遂智出沒在這裡,小蘋顯然是攪局者。她到底是什麼角色?

這件事他想了幾千遍,頭髮不知道掉了多少,還是想不太明白,只因為小蘋不似懷良友說得通的,前後一致的動機,她的行為總有些前後矛盾。然而另一件事,也值得玩味,就是他起初跟蹤懷良,以為懷良上了塔頂,但是在塔頂沒看到懷良卻遇到了帽妖。最終被塔外的帽妖一路攆才錯過了一樓出口,誤打誤撞又下去一樓,發現地道。也就是說,那時彌勒教並沒有發現他,所以也沒有隱藏地道口,但是為何會遇見帽妖?可見彌勒教也在這裡修煉帽妖的妖術?

不過地底下所有找到的證物裡,並沒有發現帽妖存在過的痕跡。他重新尋找了那假龍被燒燬的地方,灰燼依舊在原地,顯然這些不值得收證的東西就留在原地了。他想再搜查一遍,看看這些灰燼裡也許還剩下些什麼吧?於是將火把插在附近石頭縫裡,就擼起袖子開始刨那堆灰燼。從頭刨了一遍,沒什麼發現。只有一道竹子編成的架子,也燒燬的不成樣子了。他將這些竹子從灰燼裡取出,試著拼接起來。拼到一半時,發現其中一些竹篾很細,若是做那條龍的骨架,怕是會被風吹散架。已知這條御風而行的紙龍,其實對強度要求還是極高的,不僅僅是御風,還得透過樞輪和牽線,控制下面的傀儡。這些細竹篾編成的竹架子,顯然不是龍的一部分。

他將這些竹篾拎起,發現還都連著,如同……如同一把繩梯。這喚起了他的回憶,這梯子一定哪裡見過?於是閉上眼睛思索,外面火把滅了都不管了。

等他猛然睜開眼時,火把早滅了,四周已經是漆黑一片了,但是他終於想起了哪兒見過這串東西了。

那日在小蘋蔡河邊宅邸的二樓,施展紙人分身,自己眼睜睜看著她突然變到了河對岸的會仙樓二樓上,然而那時徐衝已經殺到了樓下踹開了大門。徐沖沖上閣樓時,小蘋站在二樓護欄外,一邊帽妖裹著雲霧升起,轉眼到了她近前,從雲霧裡墜下一道梯子。她抓住梯子隱入雲霧不見了。

隨後並沒有派太多人搜查蔡河對岸的房舍,主要是因為太多人見到小蘋搭上帽妖墜下的繩梯,帽妖向遠方去了,所以無必要在四周搜拿她了。

如今看來,自己手上的正是那天帽妖上落下的梯子,分明輕薄細軟,一扯就破,談何帶走一個人?

他的大腦在電光火石間,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若說是障眼法,那小蘋當時應該就近躲到屋簷下某處,等帽妖走了,差役們也散了,她才逃走?這如果這個假想是真的,那他有理由自信,自己距離真相不太遠了,包括小蘋分身逃過蔡河的把戲也快想明白了。

然而小蘋親口說過,她並不知道帽妖是怎麼回事,真是這樣,帽妖怎麼能掐著時間來救她?這個問題暫時無解,得以後遇見她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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